臺風過后有朝霞,本以為很快就會云淡風輕、雨過天晴,但朝霞卻很短暫。這天氣說來真奇怪,很快又烏云密布,黑壓壓地讓人窒息。
陳立松雖然也害怕看到他媽媽、妹妹或妹夫的任何一個人也像鐵柱的爹娘那樣地躺在地上,但他現在很冷靜。
他將鐵柱家所有的房子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包括屋外周圍幾百米,并沒有找到第三具尸體。
拆了兩塊門板,他倆把李鐵柱爹娘的尸體抬到門板上躺好后,林青荷現在見到鍋里的飯就想吐。折騰了好一陣,已近午時。
陳立松對林青荷說道:“你幫忙把鐵柱扶起來,我來喂他喝湯。”
“好!”林青荷看到番薯米湯就會想起地上的腦漿,叫她扶著鐵柱沒問題。
李鐵柱的呼吸比早上時勻稱了很多。
“山上也不必去了。”
林青荷勸慰他道:“媽媽與妹妹他們不會有事的。我想他們應當是被抓走的,而鐵柱一家,我想抓走媽媽與妹妹的人,是不想讓人知道被誰抓走了,所以才殺人滅口。”
陳立松知道她在安慰自己,默默地給李鐵柱喂湯,思考著整件事究竟怎么回事。
只有等。
只有等李鐵柱醒來了,才能問到一點線索。
給李鐵柱喂了一碗湯后,林青荷卻擔心,即使他醒了也不見得能說出什么。李鐵柱受傷的位置是腦袋,她知道人的大腦其實很脆弱,很可能他已經傻了。
林青荷把那支勃郎寧手槍掏了出來,遞給了陳立松,說道:“槍先還你。要不,我們回陳莊?”
“你留著防身,我想辦法再去弄一支槍。我在想,會不會是李飛腳?”放在家里的槍,昨晚早已在大火中化為灰燼了,但既然把槍給了林青荷,就給她留著吧。
“你要上刀峽?”
“不用,我們上刀峽,李飛腳肯定又會跟你我糾纏不清。我們先去找個人。”陳立松想起了李朝山,他是李家寨的保長,跟李飛腳是好友,而且李鐵柱家里死了人,也應當通知李保長。
找到李朝山時,李朝山正跟幾個民團小伙清理路邊被臺風吹倒的樹。
“陳立松,你好!來鐵柱家看你媽媽來了?這位姑娘真漂亮,你新娶的媳婦嗎?”
陳立松知道李朝山誤會了他與林青荷的關系,卻沒空跟他解釋,得說正事:“李保長,鐵柱家出事了,我媽我妹我妹夫他們三人都不見了。”
“昨天我還見了。”
“鐵柱爹娘都死了。”
“什么?”
李朝山讓別人繼續清障,自己則跟隨陳立松林青荷到了李鐵柱家。
陳立松一跟李朝山提及李飛腳,李朝山就急了:“你懷疑李飛腳干的嗎?我跟你說,不可能!李飛腳雖然混蛋,但我相信他絕不會干這種事!他跟你有多大的仇?什么理由要抓你媽媽你妹妹上山去?”
林青荷感覺李朝山很奇怪,便問道:“你怎么這么相信李飛腳?”
“老子當然相信他!他當土匪,當的也是義匪,絕不是普通的土匪!”
陳立松相信李朝山的判斷:“謝謝你。”
“再說了,李飛腳再混蛋,也不會到自家的村莊來作惡,他可從來沒禍害過李家寨。”
上次他爺爺李家寨的族長公李義安被假冒的刀峽土匪索要了一些錢財,李朝山上山非要找李飛腳理論,陳立松也在場。只是陳立松先走了,并不知道他們后來怎么樣了,但從現在李朝山一直替李飛腳說話的份上,他們之間應當冰釋前嫌了。
李朝山又查看了一下李鐵柱爹娘的傷口,說道:“他倆的死亡時間應當是昨晚刮臺風的時候,那時已入夜。”
“我幫你問問住在這附近的人,看看那段時間有沒有碰到什么人,或者聽到什么聲音。”
在李朝山的幫忙下,他們問了附近及沿途的鄰居,大家都說那時刮臺風,因為風大,那時沒人敢在外頭晃蕩,自然啥也沒問到。
再回到李鐵柱家時,忽然聽到門外有一陣腳步聲。
是李朝山的民團成員。
“李保長,來了兩個人,說是從鎮上來送文書的,必須見到您才肯放下文件。”
“這人還挺負責的,現在他在哪?”
“我讓他們在宗祠等您。”
“好的。”李朝山轉頭跟陳立松說道:“走。你倆人也一起來吧,我還有一些問題得請教您。”
陳立松也有點好奇,到底誰來了,還非得見到李朝山才肯放下文書。
他們一塊到了李氏宗祠,看到的卻是趙大富正悠閑地坐在一張太師椅子上,仰著頭抽著煙吐著煙圈,另一個警備隊員站立一旁給他添水打火。
趙大富一見到林青荷進來,兩眼都看直了,就開始發呆,連正事都忘了說。他想不到會在這里會再見到林青荷,但陳立松一出現,趙大富的心就涼了。
李朝山沒好氣:“你誰啊?”
“鄙人是警備隊隊長趙大富,請李保長明天必須到鎮上來,皇軍等著咱們過去開一場公審大會。”
“滾!”李朝山一聽,原來此人是十足的漢奸,跟這種人實在無話可說。
趙大富卻一點都不在乎李朝山對他什么態度,因為他清楚,現在又歸鬼子管了,他的“姐夫”田邊先生足以讓整個心驚膽戰。
趙大富沒有滾,竟很得意地對陳立松說道:“你的房子昨晚被燒得一干二凈了,以后得睡山林了!”
“不用您操心。”陳立松心里有點生氣,趙大富當時無路可走時,那房子還收留過趙大富,沒想現在房子燒了,趙大富竟會冷嘲熱諷。
“對了,公審大會,陳立松與林青荷可是也要參加的哦,這件事跟你倆可是有關系的!”
李朝山雖不想參加這種大會,但為了家人平安,他嘆了一口氣,也只能去!
趙大富走了。陳立松心中“咯噔”了一下:“公審大會?皇軍?這件事還跟我倆關系太密切了?難道審的是林三才嗎
陳立松對林青荷問道:“我們也去看看,去不去?”
“去!必須得去!”
趙大富走后,陳立松與林青荷在李朝山的幫忙下,買了兩口棺材,先將李鐵柱的爹娘尸體放入丁厝。
在李鐵柱家將就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陳立松起來,李鐵柱仍然沒醒來。
因為陳立松昨日已跟李朝山說了會去參加鬼子舉辦的所謂公審大會,李朝山安排了民團的人來照顧李鐵柱。
林三才已失蹤多日,卻一直沒有消息,如果這次鬼子若真是公審林三才,陳立松肯定得想辦法救他。
這世界要顧及的除了親情、愛情還有友情,要在乎的除了家人、愛人還有朋友。林三才可以為陳立松不顧一切,陳立松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