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莊到李家寨,要從南山半山腰繞過,然后順著刀峽的山邊走一段路,再往刀峽的山里邊走。當然,從這條路走,去不了李飛腳李笑的山寨。
也因為李家寨位于刀峽山里頭,刀峽上很多人都是李家寨的,大當家李飛腳與二當家李笑他們就是。
雖然現在癲趴的臺風雨又停了,風也歇了,但經歷臺風后的山路并不好走,更何況天沒真正透亮,一路都是斷木泥土。
陳立松走在路上,頭腦里想著怎么跟他媽媽解釋,房子是怎么燒的,自己又帶著一個女孩來,林金珠哥哥林金順也就是自己的妹夫可也在鐵柱家!
一路上,林青荷卻默默地被陳立松拉著走,一句話也不說,她甚至覺得自己還挺享受這種由陳立松牽著手的感覺。
兩人跌跌撞撞地爬過幾個山脊,進入了李家寨。
前頭的天邊竟有了朝霞,陽光從密云深處探出了一只丹鳳眼,往山道上的陳立松與林青荷瞅來。
陳立松松開了林青荷的手,支支吾吾地說道:“天亮了。”
“對不起立松哥,我沒好好地替你看好家。”林青荷脫下陳立松昨晚給披在她身上的衣服,遞給陳立松。
陳立松接過衣服,衣服已干。
他發現自己還光著膀子,便趕緊穿上,說道:“房子燒了就燒了,不關你的事。”
“不是……是我的事,昨天我……你被鬼子帶走時,我正煮著飯。一定是我沒把灶火滅了后再出門……”
她昨晚想了一夜,以為是灶里的火造成了火災。
“不會的,灶里的火,不會燒光房子的。”陳立松當然清楚,灶口的設計,就是點著了堆放在灶口的柴火,也不會把整座房子給燒成那樣。
既然陳立松都這么解釋了,林青荷便稍微安心些。
她剛才一路一聲不吭,就是在想因為自己不小心,把房子給燒了,該怎么賠?
難道也像戲里演的那樣以身相許嗎?
自己可是讀過書的人!
不過……立松哥也不錯的,值得自己托付終身……
什么?自己怎么可以有這種想法?
父仇還沒報呢!田邊昨天還在自己跟前晃著!
之前自己不是跟立松哥說過,讓他娶了自己嗎?
她一路上不說話,盡是在胡思亂想了。
“媽!”陳立松推開了一間土屋木門,帶著林青荷鉆了進去。
木門沒關,屋里沒人,卻是一片狼藉。
他倆退了出來,又推開了另一間土屋的木門。
“金順,松妹,你們在嗎?”
還是一片狼藉!
這是門沒關讓臺風刮后的樣子,兩間都是!這么早,他們三人竟然都不在!
“這就是李鐵柱家嗎?”
陳立松感到很奇怪:“是啊,他們三個怎么會都不在?不會是因為臺風不放心林家寨的家吧?但是要回林家寨,也應當把門給關好啊!我去看看鐵柱。”
他推開了李鐵柱住的那屋,只見一人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地上的血早已凝固。
那人正是李鐵柱!
陳立松撲向李鐵柱:“鐵柱!怎么回事?”
李鐵柱全身冰冷,但身體并不是硬的,軟綿綿地躺在地上任由陳立松搖晃。
陳立松用手指在他口鼻處一探,尚有一絲氣息。
“這他媽誰干的?!”陳立松兩眼圓睜,比幾個月前在田江邊見到他父親尸體時更憤怒。
林青荷也懵在當場。
但她很快恢復了理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你試著掐一下他的人中看看。”
陳立松試了一下,并沒掐醒李鐵柱,便又到水缸里舀了一碗水朝李鐵柱臉上潑去,仍然沒弄醒他。
陳立松發狂地跳了起來,沖出門去,到李鐵柱鄰居家使勁地拍門。
林青荷在李鐵柱臉上拍拍,也沒拍醒他,便起身跟了出來。
鄰居家的門打開了,出來的是一位老婆婆。
“小伙子,你怎么啦?”
“隔壁,隔壁發生了什么?”
老婆婆往李鐵柱家的三四間屋子看了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發生了什么?沒發生什么啊?昨天臺風,風挺大的。房子沒塌,好著呢!”
陳立松兩只手使勁地抱著自己的頭,一邊蹲蹲跳跳,一邊發狂地嚎叫:“撒依乃!到底是誰?”
老婆婆驚恐萬分,罵了一句“神經病”,慌忙退回屋里“呯”地一聲把門關上。
林青荷將陳立松緊緊抱住,跟他一起蹲在地上,摸著他的頭輕聲說道:“立松哥,冷靜,冷靜!”
陳立松掙脫林青荷的懷抱,“嚯”地一聲站了起來,又沖進李鐵柱那間屋子,使勁地推搡李鐵柱,嘴里喊:“鐵柱,你醒醒!醒醒啊,李鐵柱!你給我醒來!我媽呢?我妹呢?”
林青荷快步跟了進來,抱住陳立松的手臂道:“立松哥,你這樣會害死他,害死了他也問不出來怎么回事!”
陳立松的手被林青荷緊緊地抱住,慢慢冷靜了下來,把頭靠在林青荷的肩膀上,流著眼淚嗚咽道:“黃大明不是死了嗎?怎么還有人抓走了我媽他們?”
林青荷放開他的手,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肩膀,柔聲說道:“立松哥,你冷靜下來,事情并不一定你擔心的那樣糟糕。我們先救醒鐵柱再說,好嗎?”
“他們為什么不放過我媽他們?一切都沖我來不好嗎?憑什么對我這么殘忍?”
林青荷伸手在他的頭發上撫摸,說道:“冷靜,冷靜一下,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好人會有好報的,老天絕不會對我們這么殘忍的。”
陳立松抱住林青荷嚎啕大哭起來:“我爹死了,金珠也死了,房子燒了,現在我媽我妹也不知道去哪了,我……老天怎么對我這么殘忍?”
“不會的,我們去看看鐵柱情況好不好?”
“鐵柱
可能也會死,他流了很多血,血都干掉了!”
林青荷安慰道:“媽媽與妹妹會沒事的,要是有事,她們應當會像鐵柱那樣躺在這里。我們沒看到她們,說明她們不會像鐵柱那樣。立松哥,你應當冷靜下來。”
早經歷過她爹她媽之死后,昨晚又獨自一個人坐在陳立松家的廢墟前,林青荷早想過了很多,此時異常地冷靜。
這時候陳立松近乎崩潰,林青荷聽覺得,若是她也跟著像以前那樣不理智,那么事情將更糟糕!
“鬼!黃大明的鬼!”陳立松突然從腰間拔出那支勃郎寧手槍,驚恐地看著它,然后使勁地將它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