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為道教發源地之一,此山地形險阻、道路崎嶇,大谷有五,小谷過百,連綿數百里,麗肌秀姿,千峰碧屏,深谷幽雅。
據傳楚康王時,函谷關令尹喜便在此山之中結草為樓,每日登草樓觀星望氣,后來尹喜得傳老子五千言道德經之后,更是棄官不做,于此山之中修行。
自此之后,此山之中的道家隱修之事更是層出不窮。
終南山又有太乙山、地肺山、中南山、周南山等別稱,不過最為常見的簡稱還是南山!
家喻戶曉的祝壽對聯“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中的南山,便指的是此山。
李白更有詩云:“出門見南山,引領意無限。秀色難為名,蒼翠日在眼。有時白云起,天際自舒卷。心中與之然,托興每不淺。”
終南山屬于秦嶺山脈的一段,它西起陜西咸陽武功縣,東至陜西藍田,千峰疊翠,景色幽美,自古素有“仙都”之美名,又被道家列為“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千古以來,都是無數道門隱士的隱居之所。
道教的“龍半天,華一角,尹喜派摸不著”之說中,這尹喜派說的便是,得傳文始真人尹喜道統的樓觀道。
故而樓觀道尊老子為老祖,開派祖師為尹喜!
有關道教文始真人尹喜的傳說極多,但最有名的還是他的觀星望氣之法,據傳他曾憑此法,觀紫氣東來,吉星西行,預感有圣人東來,于是守候關中,正巧等到了騎青牛而西行的老子!
于是乎,尹喜將老子請到樓觀之內,執弟子禮,請其講經著書,故有老子在樓南的高崗之上,為尹喜講授道德經五千言,然后飄然而去的故事。
當然,尹喜所得的道德經五千言,不同于外界流傳的德經,更有一套神秘莫測,幾乎無人能夠將之修成的道經!
此經被文始真人尹喜篆刻于石碑之上,隨著時間的流轉,此經始終無人修成,故而漸漸的就成了樓觀道正統掌教之象征!
道家文始真人之名流傳千古,自是非凡,尹喜自身雖也未能修成道經,但卻參悟其中之奧義,結合自己一生所學,創出了樓觀道鎮教文始真經,為道教修行之法的鼻祖之一。
由北周至大隋,樓觀道已然進了鼎盛時期,隋文帝即位之時,曾在終南山之上,為樓觀道修建了雕龍刻鳳、金碧輝煌、恢宏大氣的玄都觀,共計修建殿堂閣樓近百間,有道士數百余名,詔以王延為觀主,復以延為道門威儀。
不過,玄都觀雖已是天下景仰的名觀,隱為道教祖庭,每日都有無數人前來參拜,但卻并不是樓觀道真正道士的修行之所。
樓觀道真正道統的所在之地,乃是當年文始真人尹喜得傳道德經五千言之后,棄官深入終南山的隱修之地,也就是終南山深處的一處風景秀美的幽谷。
那幽谷卻是在群山之內,其側三面環抱,山勢陡峻,筆直高聳,上下有數百丈高,向上望去,直如天柱,半山懸崖之上隨處可見松枝斜掛,藤蘿遍布,景色秀麗,宛如仙境。
一道數十丈的飛瀑從松林對面的山崖飛流直下,徑如崖底深潭,轟隆之聲,不絕于耳。那深潭闊又數十畝,水色深幽,深不可測。此地正是那傳說中的躍龍潭。
傳說這躍龍潭中曾有一條蛟龍在此潛伏修行,后來那蛟龍功行圓滿后,于風雨之中化作神龍破空而去。
此龍在飛升之前,曾流下了幾滴龍涎滴在這谷中,因而此谷便名為為龍涎谷!
后來樓觀道的修士在這谷中栽種藥草,卻是發現此谷中栽種的藥草之質量格外上乘,再加上環境清幽,正宜修士修行,因而漸漸的將自家之真正道統都轉移到了此地……
于那深潭巖石之旁,樓觀道的歷代前輩搭建了一些竹屋茅亭,各依地勢,散落而居,清凈雅致,既不乏人文氣息,又完美的與自然融為了一體。
山谷環境優雅,草木茂盛,其間竟有不少可以入藥的藥物,只不過大多數并不是什么珍惜的藥草,而是食藥兩用的植物。
樓觀道雖然號稱道祖親傳,但亦修煉方術,而且兼容并蓄,符箓與丹鼎皆習。樓觀道的某代祖師梁諶,便“食炁吞符,大盡其妙,又廣索丹砂,還而為餌”。
又如祖師馬儉曉遁甲占候之法,又斷谷、服藥、行氣、導引,還能役使萬靈,制役群邪。
尹通則“服黃精、雄黃、天門冬數十年”,又能為人治病。
其他樓觀道士也大都如此。
不過,在歷代的樓觀道士之中,服食藥物者一向最為普遍,因而在此地之中的眾多藥材,除卻煉丹之外,大都是山谷內眾多道士日常的吃食。
………………
日落西山,霞光焚遍天穹,一泓殘陽映入山谷之內,為谷內的眾植物、深潭、竹屋茅亭披上了一層昳麗的金紗。
“當、當、當……”
外界,玄都觀中心之位置的景陽樓為銅鑄仿木結構,四角飛舉,飾有珍禽異獸,其上供奉著一尊早已染上了層層銅綠的青銅古鐘。
此刻,一名中年道人緩緩登上景陽樓,不疾不徐的念了一遍道家法咒之后,手握鐘錘,準確的在那大銅鐘之上接連敲響了九下。
頓時,原先那香云繚繞、經聲重重的玄都觀不由為之一靜!
但隨后很快卻又漸漸變得嘈雜了起來,眾多參拜者此刻在一些道童的指引之下,從諸多大殿之中魚貫而出,漸漸自那盤山石道之路下了鐘南山。
銅鐘九響,即玄都觀每年四月初八的閉觀之音,此日據傳乃是文始真人尹喜誕辰,因此每年玄都觀都會舉行極為宏大的文始法會,法會之結束,便以九響銅鐘為號。
此后,但凡隸屬于樓觀道門下的道士,若非要事,都必須云集于樓臺觀前誦經。
不過對于此事,幽谷內潛心修道的幾位樓觀老道士,雖也頗為注重此日,但卻從不參與法會,更無什么儀式,只是一心在此修行閉關,以圖長生又或者飛仙之道。
這些老道士,大多都是經年的隱修之士,一身功力醇厚深遠,雖不擅長征戰打斗,但保密養生之道卻是為諸法之冠。
有幾個老道士甚至已經開始步入食氣之境界,每日在煉氣之基礎上,只需食用維持自己身體運轉的簡單食物,有時一日吃足,甚至可以幾日不食,恍若那傳說之中的餐風煉氣之士!
……
在那幾棟清靜雅致的竹屋茅亭之中,除卻一棟由松、竹、茅共同搭建、以常青樹之木為匾額,其上篆刻“通道”二字的小觀偏房內,有個俊秀青年小道士正閉目打坐外。
在此間那些蒼顏白發、面色紅潤的老道士中間,他這一個正值二八芳華的年青人,倒是顯得格外的令人矚目。
此際,那偏房之中的俊秀青年道人雙眸似盍非盍,雖端坐于蒲團之上,但卻周身以一種玄妙的規律在微微顫動著。
這種震動很輕微,如同蜘蛛點在水中時乏起的波紋;又好似夏日晴空的霹靂之下,那微微震顫的一層薄薄的窗戶紙,雖微不可查,但卻以一種玄妙的規律持久不斷。
依這等密法,遵循天地間的規律不間斷的運轉這種震動方式,又或者合天文地理之氣,不斷的以最貼切自身的方式,以密法震動……
這是一種極上層的煉體之法!
依此法修行,青年道人的骨骼會越來越致密,皮膚越來越光滑如同綢緞一般,體內的肌肉纖維不斷地改變結構,朝著更加緊密結實的方向進化!
青年道人在此法之上的道行早已巔峰造極,甚至更是已經化作了他的本能,此刻他除卻在運轉此法之外,更是在專心修煉樓觀道秘傳的文始心訣。
他自幼修行,道行高深,早已晉入空空明明、一念不起之境。
“無一物非天,無一物非命,無一物非神,無一物非元……是以善吾道者,即一物中,知天盡神,致命造元。”
此刻他心靜神定,一邊默誦著文始真經,一邊運轉著心法,真氣自然化生。
一股熱流自涌泉升起,一股冷流從百會澆下,在上下顎分別凝成金津玉液,匯出一口既清且甜的“甘露”。他喉結滾動吞服甘露,自十二重樓而下,落入下丹田。
下丹田即華池穴,為藏精之所,主煉精化氣,其上下各有一竅,上通內腎,下通外腎,上竅上通可達腦,主還精補腦,下竅通外腎主以泄身內之濁精。
自其而出的精氣,則被轉化為絲絲縷縷的先天紫氣,先天紫氣又不停的游走于經脈竅穴之間,汲取他平日飲食又或者采來的“氣”,慢慢的不斷壯大,不斷純粹……
青年道人依著文始心訣而行,足足吞服十二口甘露,運行三十六周天,這一段日子的修行,便已然結束。
當他再睜開眼時,霜白的一輪上弦彎月已然落在窗前。
青年道人起身,緩緩踱步行至窗前,仰望著天空中那一輪亙古如斯的明月,宛若染上一層黃暈的銀盤,鑲嵌在極深邃的夜空之中。
月光如流水,靜靜地泄入這秀麗山谷內的花草樹木之中,竟似一層銀色的薄紗,于那地面之上落下參差斑駁的空明之影。
一時間,道人心中卻是有了些許悵然之意。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自我降臨此世始,如今已十六載有余……太上鏡,劫焉?福焉?’
‘至少對于現在而言,雖說我只是個道標和擋箭牌,但讓我拜入了樓觀道田谷十老門下,被恩師親賜道號青玄……這也應當是一樁天大的機緣了……’
青玄道人目光朦朧,昔日之事便恍若幻影般,在彎月中一閃而過,隨后那輪彎月便仿佛映入了他的一雙明眸之中。
‘明月啊明月,何時我才能夠像你這樣,一月既出,群星暗淡,皆盡拱服,無人可將之束縛……能立于星穹之上,而隨道演變,長存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