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皇宮,洛陽八景中西苑煙雨所在之地的西苑內,即便此刻已是金秋之季,卻依舊有著鮮艷的花兒在白石雕筑而成的各種花壇之內綻放。
隋帝楊廣束手矗立在某一朵由灰石雕筑而成的虎形花壇外,靜靜的看著壇內月季花、萬壽菊、秋海棠、文心蘭、仙客來等幾花爭奇斗艷,各展芬芳。
楊廣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是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的模樣,此時正意氣風發、雄姿英博,滿目都是桀驁之意。
他的臉色白皙,為他英俊的五官增添了一種奇異的魅力,那是一種近乎妖異的魅力,仿佛磁石一般,讓人一看就想深入的看下去。
在其身后,一個灰衣太監躬身侍立,神色間略微顯得有些奇異,但他低著頭,卻是無人知曉。
此刻的楊廣尚是一位雄才大略的雄主,尚未顯出昏庸之兆,因而深得宮內宮外之人敬重,故而眼前的這太監雖也是踏入了道家煉氣化神之境界,卻仍不敢有絲毫不敬之處。
楊廣隨手摘下一朵仙客來,眸子中邪意之色一閃而過,頓時那朵妖艷的花兒,就好似在太陽底下被暴曬了三日三夜一般枯萎干涸!
“樓觀道,蘇真人,先天紫氣……嘖嘖,黃大監,你看,這道祖真傳還真是氣運不竭啊,驚才絕艷之輩雖稱不上是代代皆有,但每隔幾代總能出幾個,而且這幾代隔得還特別近……”
那個被稱作黃大監的太監沒有絲毫的遲疑,當下立刻說道,“樓觀道亦在我大隋境內,有此等天才出世,正是陛下勵精圖治、文采武功得上天嘉獎,氣運鼎盛之表現啊!”
聞得此言,便是楊廣也不由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個老家伙,嘴里說不出一句有用之話……不過樓觀道一直視佛門為域外胡教,乃生死大敵,如今佛門之勢已難以壓制,若樓觀道能崛起,倒也正好……”
“陛下所言甚是!若是今后佛門能被樓觀道牽制住,以陛下的龍鳳之資、天日之表,必然能夠做出超三皇,勝五帝的功績!臣在此為陛下賀!”
………………
洛陽之南,深藏在重重樹林之中的凈念禪院,建筑加起來己達數百余間,儼如一座小城。
禪院內主建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對寺門的中軸線上,以稍小的銅殿為禪院中心,七八座更為宏大的大殿分立周圍,規模完整劃一。
除銅殿外,所有建均以二彩琉璃瓦覆蓋,色澤如新,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藍色最為耀眼,可想見在陽光照射下的輝燦情景。
銅殿前有一廣闊達百丈,以白石砌成,圍以白石雕欄的平臺廣場。白石廣場正中處供奉有燃燈、釋迦和彌陀等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佛。彩塑金飾,頗有氣魄。
在白石平臺四方邊沿處,除了四個石階出入口外,平均分布著五百羅漢,均以金銅鑄制,都是栩栩如生,與活人無異!
在白石廣場文殊佛龕前放了一個大香爐,燃著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氣,彌漫於整個空間。
“當!”
悠揚的鐘聲,從山頂的寺院內傳開,潺潺作響的溪流環抱著山下,不遠處有八百零八級石階直通山頂。
此刻,在燈火輝煌的白石廣場右側一間禪房內,一個手托銅鐘丶高挺俊秀的青年和尚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態嚴肅而又沉重。
在他的下方,則是面色已然恢復如常的了真大和尚和一位身著藍色袈裟的壯碩和尚。
此刻了真老和尚雙手合十,神色坦然平靜,“阿彌陀佛,師兄,我前些日子與那青玄道子之戰,便是如此了,不知師兄為何突然前來問我此事?”
手托銅鐘的青年和尚,自然就是做凈念禪院之主,修行了數十年閉口禪、名震天下的宗師巔峰高手,了空!
誰能想道,這位在數十年前就已經名震江湖的了空禪主,非但是個愁眉苦臉的老和尚,竟還如此年輕俊秀,橫看豎看都不會超過四十歲?
了空的身材修長瀟灑,鼻子平直,顯得很有個性。上唇的弧形曲線和微作上翹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長的臉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兒。
其下領寬厚,秀亮的臉有種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態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氣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見難忘是他那對深邃難測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測其深淺,又不敢小覷的心。
此刻,修煉閉口禪的了空自然不會說話,但他旁邊的那個藍衣和尚卻是代他道,“阿彌陀佛!”
“這些日子師兄你一直在禪房內閉關養傷,可能還不知道,那位樓觀道的道子目前已經到了洛陽城,他先是去了獨孤家,剛才又回了那玄貞觀。”
“獨孤家?”了真和尚一時有些不解,但旋即便恍然明悟起來,“樓觀道的丹藥醫術乃是一絕,莫不是他治好了獨孤家那位尤夫人?”
“阿彌陀佛,正是!”藍衣和尚長念了一聲佛號,道。
“治療尤老夫人的方法并不難,但難就難在尤老夫人自身放不下!”
了真和尚有些唏噓。
對于尤楚紅的病他以前也是去看過的,可惜他雖然有解決辦法,但尤楚紅自己卻根本不可能放下!
因此他也就沒有多言,只是沒想到這一難題,居然被那位青玄道子給解決了。
“師兄卻是不知,那位治療此患的方法并不是讓尤老夫人放下披風杖法,而是以自己的先天紫氣化作綿綿生機,
再用太乙針法調解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之間的矛盾,漸漸化解那纏綿了尤老夫人二、三十年的沉年重坷!”
“哦?這種醫治方法,我過去也思考過類似的,只是……”了真和尚面帶回憶之色,但旋即他便肅然一驚,目瞪口呆的道。
“你的意思是……怎么可能?那小家伙橫豎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他所修煉的先天之氣居然能夠化解尤楚紅體內的沉坷、矛盾?”
“不錯!”藍衣大和尚嘆了一口氣,心中也有些苦澀。
他雖然也是凈念禪院大力培養的嫡系弟子,年紀雖比了空、了真等幾位師兄輕些,但也算得上是葉凝的長輩,可無論手段功底較之于他,卻是遠遠不如!
“按照確切的消息,那位青玄道子治療約摸花了一盞茶左右的時間,便初步化解并調整了尤老夫人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之間的聯系……
禪主今次前來是想問一下師兄,你和那位交戰時,對于他的真氣有什么感覺?”
“兩個字,一個是“凝”,第二個是“多”!”
了真和尚回憶著那潺潺若流水的一劍,不由若有所思的道,“若是我所料不錯的話,他所修煉的應該是上善若水之道!”
“他的真氣和劍法看似簡單,實則有兩大特點,第一個就是沉凝,如果說一般宗師高手,體內的真氣是流態的話,那他真氣至少已經具備了一些膠質的特點!”
“第二個就是綿綿不斷,就好像一處涓涓流淌的小河一般,你可以截斷它,但卻無法阻礙后續的河水繼續流淌,甚至會帶來更大的沖擊……因此我判斷,他的真氣比一般的宗師高手要多得多!”
“果然啊,和我們判斷的相差無幾。”藍衣和尚,凈念禪院四大金剛之首的了嗔輕輕嘆了一口氣。
“樓觀道的先天紫氣我過去也曾經見識過,其的確是精微玄妙,但想要以如此手段解決尤夫人體內的病,即便是樓觀道的老牌宗師出手調理也得花費大力氣,付出不小的代價!因此才一直無人去將其治好!”
“但現在……這位在幼時就被確立為樓觀道下一任繼承人的青玄道子卻做到了,他遠遠比咱們情報中所收集到的還要妖孽得多!”
說到這里,藍衣和尚忍不住面色微沉,“當然,能將樓觀道練了上千年的先天紫氣變成這副樣子,他的功勞雖然不可小覷,但另一個人更是該大大被提及……”
“那位蘇道標蘇真人?”
了真和尚倒吸了一口氣,這位蘇真人在年輕之時,手段可不是一般的兇殘,樓觀十老之中就以他的戰斗力最為厲害!
只是后來隨著年紀的增大,可堪一戰之敵愈發稀少,他這才漸漸收起性子,在樓觀祖地之中閉關不出,消失于江湖之中。
因而在現在,包括他們在內的很多人都以為這位數十年前的蘇無敵,即便沒有坐化,但想來也應該壽元無幾,根本不可能繼續在江湖中折騰,他們這才配合著慈杭靜齋制定了一系列的大計劃……
但現在……
“那位樓觀道子在獨孤家與尤老夫人談論之時,曾親口說過,蘇真人已經參透玄機,開始追尋天人大道……”
藍衣和尚了嗔神色沉重至極的說道。凈念禪院之傳承非凡,派內也曾記載過那幾位破碎虛空者的事跡,因此他們自然知道破碎虛空之前的最后一著,正是那天人大道!
若是這位蘇真人真的踏入了天人境界,雖不敢說壽元大漲,但想來定然也可以稍稍恢復青春、增長幾年壽命。
到時候有這位天人大能在,他們凈念禪院和慈杭靜齋的選帝計劃,還進行得下去嗎?
一時間藍衣和尚和了真雙目對視間,竟是布滿了沉重與苦澀……
“當、當、當!”
了空禪師心中雖同樣凝重,但他的佛心遠比了嗔和了真堅定,此刻體內真氣一蕩。
激昂清越的鐘鳴,便自了空禪師手上銅鐘之中響起,打破了禪房內的寧靜和了嗔、了真心中的妄念。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被鐘聲驚醒的了嗔和了真當即雙手合十,長頌了一聲佛號,將心中的妄念壓下,但那一絲絲沉重卻是纏繞在他們心間無法祛除。
而這,即便是禪性高深,智慧如海的了空禪主也無法解決,畢竟若是此事為真的話,依樓觀道的脾性,多了一位天人大宗師的話,這天下的局勢究竟該如何,那還真不好預料。
至少,佛門恐怕是有難了!
‘只能希望那老道士因為壽元干涸而無法順利突破吧!’
了嗔和尚心中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但口中卻是道,“這件事情,不如還是交給慈航靜齋和寧道長處理吧!
聽說慈航靜齋最近新培養出了一個遠超歷代先人的天才弟子,相信他們和以前一樣,也能完美的解決這個問題!”
此言一出,了真和了空頓時都不由微微點頭贊同,就連這間簡單、整潔的禪房內的氣息,都好似緩和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