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太上道之道袍,無需經過任何檢驗,也無人敢上前檢驗。
顧子復直入城中,映入眼簾的便是絡繹不絕的人潮洶涌,看起來極為繁華,再無當年他經過此地時的那種妖怪橫行的亂世景象。
稍作估計、默一運算,這歷陽城少說也有幾十萬人口。
走在繁華的街道之上,顧子復不急不徐的將神識散開,隨意地留意著街上行人的言行舉措,隨后安步當車地朝著歷陽城邊界某處走去。
那里,是城隍神所在之地,只是相較于昔日的鼎盛,如今城隍神廟之上的神光卻是顯得格外黯淡,甚至無法籠罩整座城池!
城隍神、城隍神,連庇佑本城都做不到,這歷陽城隍,估計早已是神位不穩了……
“兄弟,這幾日你不在城中,怕是還不知道,現在回來得小心了,最近城中混進了一個嗜血的妖魔,專門在夜里出來害人性命,
已經有好幾個人遇害了,死相慘不忍睹啊。”
“沒錯,我聽說那妖魔不僅嗜血,還喜歡吃人心肝,每一個遇害的人,不但全身的血被吸干了,連心臟都全被挖走了!”
“真的假的?咱們可是在昆侖山腳下,怎會有妖魔敢來作祟?”
“唉,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因為這件事,現在城中那是人心惶惶,晚上都沒人敢出門了,就是生怕遭了毒手啊。”
“希望兵尉大人能早日鏟除這個妖魔,還我們歷陽城一個太平吧。”
大袖當風,平淡的穿過大街小巷,顧子復腦海運轉間,便從這些只言片語中,收獲了不少有用的的信息。
雖然昆侖以及其他仙門的高人屢屢下山、斬妖降魔,使得當今之世,明面之上看起來繁榮昌盛、繁華似錦,但實際之底下、卻依舊是暗流洶涌!
從這些居民的議論中可以看出許多,至少,在這歷陽城中所出現的重武輕文之狀況,較之于往昔,便已經不大正常……
盛世之時重文,亂世之時重武,這些百姓直言兵尉,卻不提縣令,可見這歷陽城中,兵尉之權柄已然壓下了其他!
若是日后大宋武力不再,天下真的亂了起來,此城估計不是公開割據,大概也會處于聽調不聽宣的半割據狀態!
換句話說,他們口中的兵尉,應該就是顧子復猜測中的兵家高人,而此人要么是奉有上喻,要么便是有大圖謀……
城隍廟位于歷陽城南,正是顧子復入城之方向,此時若閑庭散步間,不過盞茶功夫,顧子復便已無聲無息地抵達至城隍廟之外。
此時此刻,縱然不再開法眼觀測天機,只抬眼一看,顧子復便知自己所望之氣,與如今所看到的景象,當真是分毫無差。
這位城隍的處境,可謂是十分地不妙,甚至比顧子復望氣之時所想象中的還要不堪。
作為堂堂一地城隍之道場,昔日庇佑全城的存在,此時其之城隍廟,竟然被人封了!
門口不但被貼了封條,蓋了官府大印,甚至還被淋潑著諸如黑狗血,赤龍血等破邪穢物,這尊城隍神,怎一個悲字了得?!
“是那妖氣所為,還是那兵尉暗中借之有所圖謀?”
至怔然之中回神,顧子復心中暗動,口中卻是若無其事地拉著附近一位縣民問道:“這城隍廟為何被封了?是誰這么大的膽子,竟敢對神靈不敬?!”
“道長有所不知啊。”
那人先是不耐的回頭,撇了一眼顧子復身上的道袍后,瞬間便換做了一幅恭敬面色,“我歷陽城隍不同于他處,一向就不甚靈驗。
在兼之數日前、兵尉夫人來此上香,這廟祝竟然當場對兵尉夫人不敬,說兵尉夫人是隱藏的妖孽……呵呵……”
說到這里,那人于恭敬之下,卻是不禁帶著幾分嘲諷,“兵尉夫人何等身份?這城隍廟祝簡直是不知死活,這不,人被斬首示眾不說,連城隍廟也被封了!”
顧子復劍眉一挑,身處當今之世,這人在話語之中,居然對一地城隍沒有半點敬畏之心,甚至還表現出一幅幸災樂禍的語氣,這人,這城……
不正常!
甚至這城隍廟,如此輕易的被城,更是大大的不正常!
堂堂地邸神靈,庇佑一方,權柄涉及生死的存在,何以混得如此凄慘,連自己的道場都保不住?
是兵尉有大招,還是妖魔神通廣大,又或是這城隍神、也有自己的算計?
顧子復笑盈盈的松手,謝過那人,任其離開后,心中卻是已然打定主意,準備去見一見這倒霉催的歷陽城隍。
按那城隍廟附近居民話語中所透露出來的訊息,若無意外,那兵尉夫人,十有八九就是隱藏在歷陽城中的妖孽無疑!
而從這歷陽城隍撲街之快、撲街之慘,此事之背后,定然還有其他因素……這歷陽城地近昆侖,身在昆侖腳下,太上道統御范圍之內……
他身為師尊座下弟子卻是不得不管,必須去管!
心中思索間,顧子復再次開啟法眼,向城隍廟中看去,只見一道黯淡的神光在無數血色穢氣的纏繞下若隱若現,時斷時續。
城隍廟前的封條上,一道微薄龍氣之中,充裕著滿滿血煞之氣的官印虛影、沉重如山,牢牢地將這黯淡神光禁鎖住。
隱約間仿佛可以看到,居于神象中的神靈虛影被無數的鎖鏈纏繞著,無數詆毀的聲音施加在其身上,罪孽纏身。
“好手段!信眾反噬,龍氣鎮鎖,穢氣污染,做下此局之人,定然深黯神靈之道!”
顧子復浮塵一拂,瞬間在此處設下一重簡單幻境,隨后上前一步將那封條撕下,挫指成刀斜揮而出,寒煞的刀芒一閃而逝,
霎時間,便將那血穢之氣盡數斬滅,沖散!
下一瞬,便有一尊略顯黯淡的威武神靈從神靈法域中邁出走出,出現在顧子復的面前。
地邸神尊,歷陽城隍!
只見此神高冠博帶,長須三縷,左手持書,右手持筆,氣質儒雅而溫文,似是一方大儒,頭頂除了神光之外,
更有一股浩然正氣沖天而起!
此刻,這尊城隍神看起來,似乎并沒有顧子復先前所想象的那般不堪,其氣息如淵如海,卻是頗有幾分凜然的威勢。
當然,有如此之威勢,更顯出城隍神廟被封之背后,定然還有其他因素!
“多謝道友搭救之恩,本神感激不盡,觀閣下身有浩然氣繚繞,不知師從哪位大儒門下,或許我們還有幾分淵源。”
這歷陽城隍虎死不倒架,倒也頗有幾分威嚴氣度,此時正不卑不亢地對顧子復行禮感謝。
顧子復心中當即了然,這歷陽城隍生前估計也是一尊儒家高人。
正所謂聰明正直者死而為神,儒家無有長生之道,這死而為神之法,便是儒家儒士的一大出路!
不過對于已經走上求道之路的他而言,此時卻沒有什么攀交情的想法,因而只是淡淡地道:“尊神何出此言?
自我破家入道之后,塵俗之淵源往事,早已隨風而去。”
說著,顧子復又道:“今日我奉師喻前往中原,在望氣之時,忽見此城隱有妖氣暗藏,且藏于兵煞血氣之中,心以怪之,所以來此。
適逢其會的助了尊神一臂之力,欲問其緣由。”
歷陽城隍在顧子復身上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后,正頗覺尷尬,但當他聽到顧子復來此之原因后,卻又不禁露出了幾分悲憤神色。
“那妖孽來歷非凡、身懷異寶,本神本欲除妖,不想卻反受其算計,被其與兵尉聯手鎮壓在此。”
顧子復皺眉道:“是什么異寶連兵尉大人也可以欺瞞?我觀本城兵尉也并非庸碌之流啊。而且,尊神出身儒門,
兵尉大人應該不至于此吧?”
“哼!近些年來,人間帝王輕我儒道而重于兵法百家,那兵尉對吾等早已心存成見,利欲熏心,哪里還有什么理智可言。”
歷陽城隍聞言臉色鐵青,冷冷地說道:“況且那千年狐妖本身來歷非凡,精于妖術,再兼身懷畫皮異寶,兵尉固然戰力驚人,
卻也終究只是肉眼凡胎,哪里能夠勘破紅塵幻象?恐怕早已墮入那溫柔鄉中,不可自拔了!”
千年狐妖、畫皮異寶?
顧子復心中一動,他平生頗愛讀書,妙法樓一樓之一種雜學他不敢說全然看過,但也看的七七八八,盡皆有所了解。
此時那城隍神一開口,他腦海中思緒一轉,關乎于千年狐妖與畫皮異寶之記載,便迅速涌上心頭。
狐妖本就善于幻化,禍亂人間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更別提這歷陽城中的狐妖,不但修得千年之壽更來歷非凡,再兼之畫皮異寶的護持……
怪不得……怪不得那精通兵家之道的兵尉,無法勘破其原型了!
要說這歷陽兵尉,確實非是什么等閑之輩,單只看歷陽城中守軍的精氣狼煙,煞氣滾滾,便知他的練兵之術早已臻至非凡境地。
只是兵家之道雖善于廝殺,但對于一些旁門左道,卻并無太大的克制以及破法之力……
顧子復面上分毫不露,心中卻是暗暗思忖,按照這個說法,這歷陽城當前的局勢,便是千年狐妖持畫皮欺瞞兵尉,混入城中,
大肆獵取血食?
至于歷陽城隍,他身為歷陽城的守護神,境內子民慘遭毒手,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否則輕則信眾反噬,重則神位不穩……
奈何技不如人,二者幾番較量后,歷陽城隍反遭千年狐妖算計,已于被兵尉以污穢封了城隍廟,落得今日之凄慘境地?
顧子復如此想著,不禁搖了搖頭,怪不得這歷陽城隍身上有著信眾反噬的罪孽纏身,原來是……
被千年狐妖坑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