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五十，舞會別墅。
夜色越來越濃，草坪上的人也越來越多。
蘇牧大致數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十個了，已經超過了以往舞會的人數。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興奮激動的表情，對著那瓶香檳議論紛紛。
音樂聲也調大了很多，但依舊無法掩蓋他們交談的聲音。
他們之中很多人以前互相都不認識，有些認識的，卻是商場上的敵人…可今晚到了這里，他們都成為了朋友，因為以后可能會互相扶持，一起走上修煉者的道路。
他們喝酒干杯，好似相逢一笑泯恩仇。
蘇牧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心的。
或者說，能跨越普通人和修煉者之間那道難以逾越的鴻溝，想不真心高興都難。
只可惜，他們并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其實是一條通往深淵的不歸路。
在覺醒的同時，他們也許就不再是他們自己了。
蘇牧嘆了口氣。
他覺得這些人挺可憐的。
“想救他們？”秦揚問。
“想，但不會。”蘇牧搖搖頭道。
相比起他們兩個修煉者說的話，這些人顯然會更相信那位圣哲城的首富，如果他和秦揚去阻止這些人喝那瓶香檳，那說不定到了最后，他們反倒會成為這些人心中的罪人。
秦揚看出來了他的心思，說道：“人命關天，不應該考慮太多東西。”
“我只是不想被恩將仇報。”蘇牧道，然后看了秦揚一眼，問：“你想救他們？”
“想…如果在不破壞計劃的前提下能救他們，那我會救。”秦揚認真道，“惡人善人我不在乎，只要他們能活下來就行。”
蘇牧看著秦揚突然堅定起來的眼神，一時間啞口無言。
他想說一句何必…可憑什么呢？
他沒資格。
因為他和秦揚立場不同。
蘇牧自知，他雖然在藍星上生活了五年，但卻談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腳下的土地哪怕和地球再像，也終歸不是，他心里很難生出真正的熱愛。
…可是說到底，自己對地球又有多熱愛呢？
蘇牧突然有點迷茫。
從前他只是一個還在上初中的小學生，什么都不懂，整天只知道和女同學聊天打屁。
如果有人問他，地球炸了你還活著會怎么辦？…蘇牧覺得自己應該會說換個球繼續玩。
“喂老王，你看看，那是不是黎雅？”
“…還真是，她怎么也來了？”
“福布斯不會也是她的粉絲吧？”
一陣驚異的議論聲讓蘇牧和秦揚對視一眼，齊齊往門口望去。
那邊有位少女，正踩著一雙米色高跟鞋緩緩走來。
她身穿淡紫色長裙，勻稱的小腿線條筆直，往上延展出完美的身材曲線，上身的領口不高也不低，柔順烏黑的發絲鋪到胸前，遮住了鎖骨，但露出雙肩，那白皙的頸項上，能看到幾顆瑩白的珍珠，為少女清純可人的容貌，增添了幾分貴氣和成熟。
姓名：黎雅
性別：女
年齡：18
等級：0
身高/體重：163cm/51kg
三圍：89cm
好感度：20
蘇牧在看黎雅。
黎雅也在看他。
那畫著淡妝的小臉上，笑出了兩個淺淺的梨渦。
…明明你是修煉者，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可你卻來了…
…這說明什么呢？
黎雅不知道，但她很開心。
「黎雅：好感度10！」
蘇牧挪開視線，微微側頭，小聲道：“黎雅來了。”
“我看到了。”
趙果果頓了頓，道：“保護好她，無論如何不要讓她喝那瓶香檳…還有，別和她接觸太久，否則容易引來麻煩。”
“明白。”
蘇牧目光微微閃爍。
他想起了那天舞臺上黎雅說的話。
“這一次離開，只是因為我想讓我的歌聲陪你們老去…是因為我想等你們老了，也依然能看到像現在這樣的我，回憶起你們這時的自己……”
…暫別舞臺，原來是因為她想成為修煉者嗎？
這樣能比普通人活得更久，所以等粉絲老了，她還能站在臺上唱歌給他們聽？
這位少女是真的很熱愛自己的事業啊…
有這樣一份熱情在，黎雅是應該紅。
她也的確紅了，用有無數死心塌地的粉絲。
可是，這也讓她身陷險境。
蘇牧記得秦揚說過，黎雅能這么紅，背后還有教會在推波助瀾。
現在看來，所謂的穩定修煉者和普通人之間的社會關系，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黎雅，只是維埃集團扶植起來，用于控制普通人的一枚棋子！
但這還不夠。
蘇牧覺得維埃集團的計劃不止于此。
黎雅的告別演唱會，在黎明社還在異世界的時候就定了下來…說明黎雅和農夫藥劑，這兩條線是同時進行的。
以農夫藥劑為主，等種下毒癮之后，黎雅作為人氣偶像給普通人發放藥劑，這樣便能讓他們更加聽話。
可現在沒了農夫藥劑，單憑黎雅的名聲，并不能讓所有人都去做一些違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換句話說，想要通過黎雅去控制普通人，維埃集團還必須加強黎雅的影響力…比如，將覺醒藥劑交給黎雅去賣…或者是送？
但這樣一來，維埃集團必然需要考慮黎雅萬一不受控制的后果。
從今年1月份開始到4月，期間總共有6場舞會，每場30人左右，但最后在413事件里出現的卻只有100人。
剩下那80多人，應該就是不受控制的。
這個數字有些巧合，但蘇牧確信無疑…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福布斯為什么還要繼續進行舞會實驗…再加上上周星野純夏死而復生的事情，足以引起維埃集團的高度警惕了——
他們的藥并非無人能解。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維埃集團會怎么做？
黎雅今晚來了，就證明他們還不想放棄這顆棋子，而現在整體計劃已經進行到了最后關頭，他們必須要做點什么，去代替或者彌補本來農夫藥劑應該發揮的作用……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徹底控制住黎雅。
但藥已經不保險了，他們又會用什么方式去徹底控制一個人？
思索間，蘇牧看到黎雅邁著步子，詢問了侍應生兩句，然后一邊微笑著和眾人打招呼，一邊慢慢走向別墅。
今晚參加的舞會的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倒也沒有像那些年輕的歌迷粉絲一樣狂熱…不過他們目光里表現出來的情感，也沒有年輕人那么單純。
從這方面來說，黎雅是幸運的。
有“教會”作為后臺，最起碼沒人敢打她的主意。
蘇牧喝了口酒，站起來整了整衣領，然后走向少女。
黎雅余光注意到他，不由放緩了腳步。
剛剛在看到蘇牧的時候，她也看到了秦揚，想到最近圣哲城發生那么事，他們可能是在查案，所以就沒去打擾…可現在見蘇牧主動走過來，黎雅的心思不由又活絡了幾分。
…他要說什么呢？
這次總不會讓我配合調查了吧？
“黎雅小姐，你好，我是諾伊爾，你的忠實粉絲。”蘇牧彬彬有禮地微笑道，“我們在飛機上見過一次，黎雅小姐還記得嗎？”
“我記得…”黎雅抿嘴笑道，“諾伊爾先生的字寫得很好。”
“多謝夸獎。”
蘇牧感受到無數關注的目光，又道：“黎雅小姐，你上次托我問的事，我已經問清楚了。”
…我托你問的事？
黎雅腦中閃過一個問號，但很快反應過來，眸子微微睜大：“真的嗎？”
蘇牧笑著點點頭，然后俯身到少女耳畔，小聲道：“別喝那瓶香檳。”
突然親密的動作讓黎雅心臟猛地暫停了一拍，等她回過神來時，蘇牧已經轉身走了，只剩下耳邊的余熱證明那男人確實有說過那句話。
舞臺上倒懸的香檳，黎雅過來時就看到了。
她就是為了它來的。
…可是，蘇牧為什么不讓喝呢？
是有問題嗎？
黎雅一邊走向別墅，一邊思考。
她決定等下找蘇牧問清楚。
草坪邊上，別墅的大門是開著的，門口站了兩名女仆。
黎雅沖她們眨眨眼，“你們好，能帶我去一下洗手間嗎？”
這時，有個西方面孔的中年男人剛好從樓上下來。
他看到黎雅，絡腮胡圍起來的臉上頓時笑容可掬，迎上來招呼道：“黎雅小姐，我正想找你呢。”
“福布斯先生晚上好。”黎雅微笑道。
“黎雅小姐，這次來的人基本都是你的粉絲。”福布斯笑著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黎雅小姐唱首歌，作為今晚舞會的開場。”
“當然可以，能在這種場合唱歌是我的榮幸。”黎雅道。
“那就麻煩黎雅小姐了，我們在外邊等你。”福布斯笑道，隨后對女仆說道：“莉莉絲，帶黎雅小姐去洗手間。”
“是。”
女仆微微躬身，“黎雅小姐，這邊請。”
草坪上，福布斯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和眾人笑著打招呼。
他是圣哲城的首富，但卻沒有想象中那么高人一等難以接近。
他臉龐上零碎整齊的絡腮胡，配合上說話的語調，給人感覺很是大方豪爽。
福布斯長得很面善。
不過有了切里斯和杰姆斯的案例，蘇牧現在已經不相信什么相由心生了……
特別是，福布斯的大拇指上，還戴著一枚和他手上一模一樣的戒指。
全都是演員。
福布斯走上臺，客人們很快安靜了下來。
他接過侍應生遞過來的話筒，笑道：“各位，首先感謝你們的信任，感謝你們今晚能應邀而來。”
福布斯頓了頓，又說：“在座的賓客，有許多我們以前都素未謀面，但我相信，你們應該聽說過福布斯這個名字，又或是在雜志上看到過我這張老氣的臉…”
“哎，福布斯先生，別那么說，您還年輕著呢！”
臺下有人插話，立刻引起一片附和。
“福布斯先生，我看您的介紹已經六十多歲了，但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嘛！”
“福布斯先生現在是修煉者了吧？”
福布斯笑著壓壓手，接著道：“我的確已經是一名修煉者了，天賦也不錯，不過，這都歸功于它……”
他說著看向那瓶香檳，目露回憶，感嘆道：“在場如果有關注過我的人應該知道，我從創業小有所成開始，便一直在做慈善，直到去年年中，我暫停了旗下所有慈善基金會，并且將錢都收了回來…當時因為這個舉動，我被各大媒體痛批了一番，一連三個月，網上全是關于我的負面新聞…”
“那段時間真的很難熬，但幸運的是，我堅持下來了…我告訴自己，這只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做慈善，總有一天大家都會明白的…”福布斯頓了頓，接著道，“在去年四月，我名下異界科技公司的成員，發現了一種可以讓人覺醒的藥劑，在證實過可行性之后，我將所有空閑資金全部投了進去…我想成為修煉者，我想所有普通人都成為修煉者！”
“直到今年年初，我們終于將覺醒藥劑研制成功，而我自己，就是第一個試驗者……”說著，福布斯手中驀地燃起一團綠色火焰，立刻讓客人們騷動了起來。
他們事先都已經通過很多渠道了解過，覺醒藥劑十有八九是真的，而此刻再親眼見到福布斯徒手生火，心中便更加確信，不由喜形于色。
福布斯很滿意眾人的反應，等他們聊了一會，才接著說道：“相信大家知道，今晚在邀請各位之前，我已經辦過很多次同樣的舞會，這么做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我當初對自己的承諾…只是，現在覺醒藥劑雖然已經成功研制出來，但它的材料卻非常稀有，以我一個人的能力，想要讓全城市民都覺醒的話非常困難，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參與進來，我們一起去改變普通人的生活現狀，一起去創造一個新的歷史……”
聽到這，蘇牧算是明白了。
福布斯是在花式坑錢。
這里五十多名客人，個個資產都是用億來計算的，自身的交際網更是恐怖，只要操作得當，甚至可以影響到整個商圈，從而一步一步控制普通社會的市場經濟……
可憐這些人，還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不已，真以為自己要成為書寫歷史的英雄了……
蘇牧搖搖頭，看了眼時間，然后提醒秦揚準備凝神恢復靈力。
在系統面板里，福布斯的等級是3，但從那團火焰上的能量波動來看，他的境界應該已經無限接近于四階了…毫無疑問，維埃集團的確掌握了能快速提升修為的方法。
周圍那些保鏢，實力應該也不會弱。
等會如果打起來，肯定是一場惡戰。
而且別墅里或許還有更強的人。
蘇牧一開始本來是不想讓黎雅進去的，但又怕被維埃集團發現端倪…后來想想，黎雅作為他們控制普通人的棋子，在人身安全上應該不會出現問題，所以也就沒多說什么。
也不好說什么…因為他之前聽到黎雅詢問侍應生洗手間在哪，他總不能不讓人家女孩子上廁所吧？
事實也不出所料，黎雅很快便從別墅里出來。
福布斯見狀，中止了話題，笑道：“好了，剛剛說了這么多，大家應該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接下來就不廢話了，我們請黎雅小姐為我們演唱一首，然后正式開始我們今晚作為普通人的最后一場舞會，希望大家能玩得盡興。”
說完，伴奏響起，福布斯下臺，在掌聲和歡呼聲中將話筒遞給迎面走來的少女。
黎雅也沒說什么，微笑著走上臺，雙手握著話筒，等了幾個節拍后，便輕輕唱起來。
這首歌的旋律很好聽，黎雅唱得也很好聽。
可蘇牧卻瞇起了眼睛。
他發現黎雅是在假唱……
他離黎雅也就三十米不到的距離，卻完全聽不到從少女口中發出來的聲音。
很明顯，黎雅只是在張嘴對口型。
她的動作和笑容也有點不太自然。
這時，幾行數據從黎雅身上浮現出來——
姓名：黎雅
性別：女
年齡：22
等級：3
身高/體重：164cm/48kg
三圍：87cm
好感度：0
妙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