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十來年沒有發過認知流派的論文了。”離開大殿時,匡先生捋著胡須感慨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發不出來。可是話又說回來,傅曼怎么就敢發呢……”
巫澎道:“畢竟人家也是一級期刊的編輯。”
孟仞有點擔心:“這回這篇怕是也未必能發出來吧?馮宿可是腦理學公報的主編。”
他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大殿外面的警衛,發現似乎和來時的人不一樣了。之前那批人身著捕快公服,現在這批人穿著深綠色的袍子,袖口收緊,身上統一繡著犀牛的紋樣。周圍人流涌動,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一變化,詫異地朝警衛那邊看去。
巫澎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本屆最佳論文獎,肯定有你一份。到時候就算腦理學公報不要,我們再往別的期刊投就是了,他們會給這個獎項一點面子的。”
“也未必有我們一份吧。”孟仞嘟囔道。
匡先生道:“腦理學這邊最佳論文獎評選的負責人可是館首!你沒看他剛剛的樣子?都快哭出來了。他也是被長期打壓的人,這次你也算是幫他出了口惡氣。”
有這一層保障的話,最佳論文獎倒確實穩當了一些。
孟仞還是對那些被換掉的警衛心存疑慮,忍不住再次回頭看去,問道:“那些捕快怎么被換掉了?”
匡先生和巫澎也回頭看了一眼。匡先生道:“有點意思,換成軍方的人了。軍方派人來聽報告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警衛也換成了他們的人……”
看來那是軍隊的制服。孟仞一邊想著,一邊第三次回頭打量那些警衛。他對這個世界的軍制還一無所知,更不知道這些有內力,會武功的人都是怎么打仗的——不過肯定跟他固有的認知不一樣就是了。
“師父要不要去打探一下情況?”巫澎攛掇著匡先生。
匡先生沉吟了一下,道:“我去問問館首吧,看是不是有什么情況,我們也好早點知道。”說完他便離開了,逆著人流往大殿走去。
“你最近沒惹什么事情吧?”巫澎問孟仞道。
“怎么怪到我頭上!”
“你就說有沒有吧。”
“沒有!”
“那你之前沒惹什么事情吧?我是說那種尚未解決的事。”巫澎不依不饒地繼續提問。
孟仞努力回憶一番,道:“真要說的話,倒是有一樁事情一直沒有了結。去年七月我去王祁陽家中赴宴,你還記得吧?”
“是有這么一回事。”
“當時職級評定司一個姓李的司員告訴我,要去查找跟秦季之和周盤相關的,小的周邊勢力。后來發現了虞陽城的黑市和雁城的賭坊之后,我就抽空把這件事情報給了王副院首,但是直到現在都沒有回音。”
“哪天報給他的?”
“這誰還記得住……我只記得應該是十月中旬。”
巫澎若有所思:“說不定真是因為這件事情。”
孟仞覺得這個猜想不甚靠譜。真要清除這些勢力的話,直接調虞陽城和雁城的捕快也就除掉了,何必動用軍隊呢?再說,就算動用軍隊,又何必讓他們到百里城來轉一圈?
然而巫澎的直覺準得可怕。
匡先生回到實驗室時,身邊還跟了一個軍人,兩人相談甚歡。據匡先生介紹,此人名叫張骙,是虞國中軍的技術員。
孟仞覺得張骙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只聽得巫澎在旁邊說著“見過師兄”,孟仞這才想起來,張骙是匡先生門下已經畢業數年的師兄,他確實曾經在別人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
于是他也跟著巫澎說道:“見過師兄。”
匡先生笑道:“關于中軍為什么派人過來的事情,一會兒再說。你們這位師兄是來挖墻腳的,先讓他跟你們聊吧。”
雖然軍界和學界的關系一直不怎么融洽,但這并不妨礙雙方互相挖人才——張骙就是被軍方挖過去的人之一。
巫澎長期涉足應用性比較強的課題,張骙這次來百里書院,本來是想讓巫澎畢業之后去中軍。但他后來又聽說匡先生去年收了一個半道轉過來的學徒,不僅學術水平很高,更關鍵的是戰力還很強,便想著干脆把兩個人都收入中軍麾下。
跟兩人介紹軍隊的情況時,他特別對孟仞說道:“我今天聽了孟師弟的報告,確實見識卓越。據師父說,雖然那篇論文你們三個都掛了名,但主要工作是你完成的,是吧?”
“匡先生和巫兄的貢獻也是不小的。”孟仞說道。
“這是自然,但既然匡先生把主要貢獻歸在你的身上,你就不必過謙了。有這樣的學術水平,做應用領域的課題應該也是差不了的,再加上你的內力深厚,戰力強大,假以時日定能在軍中大有作為。”
孟仞和巫澎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被張骙說動,還是想繼續留在學術界。尤其是孟仞,雖然他領先全世界的知識到了軍隊也是有用的,可畢竟最有用的地方還是學界。
張骙見孟仞不為所動,便開出了更高的價碼:“裴將軍有承諾,若孟師弟畢業之后能來軍中,可以直接拿到師帥級別的待遇。”
虞國有北、中、南三軍,各軍下轄數萬人,設主將一員,副將一員。張骙所言的裴將軍,正是中軍的主將。各軍又下轄若干個師,各師以師帥統轄。對應到文官的級別上,各軍主將比州牧的地位略高一些,各師師帥比太守的地位略高一些。
直接以師帥級別的待遇起步,足見軍方對孟仞的重視程度。
“真是羨慕。”巫澎感嘆道。他覺得軍方肯定不會給他開這么高的價錢。
然而孟仞此時對這些級別和待遇都一無所知,只覺得不想離開自己的舒適圈。
“感謝裴將軍和師兄的賞識,”孟仞拱手道,“不過以在下的才能,去軍中的話恐怕會有負所托。相比之下,巫兄比我要更合適一些。”
巫澎一驚,也拱手道:“我才疏學淺,不足以擔當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