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如一直覺著這群狗不敢咬到自己的身上,直到他們露出尖銳的獠牙。
林君如靜默的看著他們將父親抓走,直到她自己被推入“落林菀院”,她才猛地落下淚來,林家,沒了!
她再也不是林家的嫡二小姐,如今,只是一個被發配了的官妓!
林靜梓科考舞弊的事件終于被銀月的祭祀以神術查出,林家男丁發配邊疆,一生不得回都,而女眷則被充入‘落林菀院’,做最下等的官妓。
但林君如是個好姑娘,直到她被抓的那一刻,她心底最深處想著的還是她的山郎,她沒有辦法救他了。
扶山,會死在刑部。
她為自己的無能感到悲哀,一到夜晚,就以淚洗面。
得了新生的扶山并沒有得到自由。
他悄悄回了自己寒酸的居所,發現書院院長沒有將他的行李扔掉,房間雖然落滿了灰塵,但到底,還是他的房間,興奮了好一陣子。
但當他醒來的時候,卻是在一個除了四面白墻,除了一道小門,連窗子都沒有的房間里。
房間里沒有燒炭爐,他是被生生凍醒的。
醒來,他看到了沈夜。
這個男人舉著一個薄如蟬翼的杯子,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扶山咽了口唾沫,“大人找小人有何事?”
沈夜像是被忽然驚醒一樣,收了手,勾了勾唇,“哦,忘了將事情的原委說與你聽,想來,你還是知道的好。”
二月二,正是春冬相交的日子,白銀祭司沈大人與那位艷名在外的晴姑娘似乎關系密切的消息不脛而走。
這日,是沈夜第十八次來綺羅坊點顧南晴。
卻不巧,碰上了帶著門客前來游玩的秋山君。
沈夜坐在大堂里,瞧著故意從自己身邊走過,在經過自己時故意弄丟一些東西的鶯鶯燕燕們,覺得好生有趣。
這五層高的大樓院便是一池子膩人的春水,在里邊兒呆久了,難免會覺著氣悶,但真要叫人出去,人卻是不愿意走了。
這一池子粉水,溫潤人心,悄無聲息的,將人吞沒。
如今,沈大人也成了膩在池子里的俗人之一了。
春山君正是此時來的。
這是個束著高冠,白衣勝雪,瞧見,便想叫人稱贊一聲仙風道骨的俊秀青年。
他的五官卻算不上精致,比起沈夜這樣的美色,甚至可以說不值一提。
但這人卻有一奇。
據說,春山君每走一步都是相同的尺寸,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甚至有好事者,故意在家中地上撒上名貴香粉,請秋山君過府一聚,而后親自丈量,果然,不差分毫。
這便是春山君的道——君子求正。
但在沈夜看來……這就是個終極強迫癥患者。
春山君走進門來,穿過圍住小樓的花園,淌著透明的水橋,才進了正門,入了綺羅坊的大堂。
他左腳邁入大堂,立即被那一抹銀發吸引了目光。
他那些捧著劍、拿著書的門客們,都自覺地停住了步伐,將目光集中到了那位身上。
“那是……沈……沈大人?”
有人悄悄的與身旁人耳語,便立即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
這位可不是能隨意置喙的,帶人去抓禮部尚書的,便是這位,這會兒,民聲可正兇著呢。
可不敢惹!
秋山君停了一瞬,沈夜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
這便是‘相識’了。
秋山君淡然一笑,他的笑如春風化雨,真不愧是世家公子的典范,眾人的心頓時落下來,一個個的露出了笑容,除了最左側一個二十出頭的青袍男人。
但這時,他還未被沈夜瞧在眼中,甚至沒有真正的納入計劃之中。
不過,是個小配角罷了。
秋山君邁開腳步,不徐不疾的走上前來,在沈夜十步之外,不卑不亢的拜了一拜,“沈大人,初次見面,還請……借美人一用。”
暗暗地,聽見這話的人,心立馬吊了起來。
這……
雖說早知道今日是定了晴姑娘作陪,但若這位沈大人在此,便是換一位也無妨?
不過,也有些人興致勃勃的看著二人,這第一次見面,就搶女人,這戲,好看咯!
沈夜轉過頭,瞧了秋山君一眼。
他目光深邃,沒有人看得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會給出什么樣的回應,一時,整個大堂里都靜了下來。
人們的臉上不由自主的帶上緊張的神色,便是最懂得調節氣氛的姑娘,也不由自主的微微抿嘴。
就只有春山君還笑著,絲毫未受影響。
“七日前便聽說了。”
“晴姑娘也說,能與秋山君作陪,說出去,是一件長臉的高興事。”
沈夜面色淡然,旁觀的眾人覺得好生奇怪。
這位沈大人,怎的與傳說中很不一樣?
不是說這位白發修羅,一字千金嗎?
怎的……一下子說了如此多個字?
“那今日,叫晴姑娘高興地事情可就更多了。”
秋山君沒由來的接了一句,腦袋清楚的,也聽出了點兒別的意思,這是……暗暗邀請沈大人同宴?
“你我二人在席,她倒真會更高興。”
“如此……有兩個可以取笑的人了。”
秋山君眉尾一揚,卻依舊十分沉穩,面不改色,他攤開衣袖,微微躬身,這大堂之中,沒有人能比他做的更好了,“沈大人,請。”
‘秋山居’里已經擺開了幾十桌宴席,酒也已經上號。
一人一個小格,相對的排了兩邊,左右各五排,這座次也是十分講究的。
越是得秋山君賞識的,坐的就越靠前,以最左為尊。
不過,今日,秋山君自己坐在了這最左的位置。
他落座,其他人也才跟著落座,但……卻無一人動的。
因為沈大人還沒落座。
這位與傳聞中頗有不同的閻王爺還沒坐,他們……沒這個膽量。
比起秋山君的賞識,他們更不想得到沈大人的‘賞識’。
秋山君坐穩,瞧了眼拘謹不敢落座的眾人,微微一笑,他用著拉家常的口吻,好似二人是多年的好友般,對沈夜道,“沈大人,快坐吧。”
“否則一會兒晴姑娘出來,真要惹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