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學林卻有些波瀾不驚，他笑著說道：“這并不算多，咱們想要攢夠一萬塊，至少要等到半年以上的時間。”
水娃微微一愣，一萬塊錢，在他眼中已經算是一個天文數字。
水娃好奇道：“林娃子，你攢一萬塊錢，準備想干嘛？”
龐學林笑著說道：“俺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咱們要去南方賺大錢，單靠手頭的那一千兩百塊錢是不夠的，所以俺才要在蘭城大學校門口通過擺攤來積累資金。”
水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笑了起來，說道：“林娃子，俺不懂你說的什么原始資金，反正你咋說，俺就咋做。”
龐學林看了看水娃，心里頭忽的一動，問道：“水娃哥，你想念書不？”
水娃呆了呆，臉上流露出一絲憧憬的表情。
這幾天在龐學林的帶領下在蘭城大學內部四處閑逛，看著那些神采飛揚的大學生，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可隨即，水娃便垂下了腦袋，說道：“林娃子，俺……俺只念到小學三年級，自都還認不全呢，俺還咋念書。”
龐學林笑著說道：“俺教你呀。”
“你教俺？”
水娃吃驚地抬頭看著龐學林，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從小和自己一塊長大的小堂弟。
龐學林笑道：“怎么，不信？”
水娃連忙搖了搖頭道：“不，俺……俺信!可是俺們不是還要擺攤嗎？”
龐學林笑了起來，說道：“俺們出攤時間是每天下午五點到十點，算上路上的時間，四點半到十點半。俺們以后每天回來后睡覺，早上六點起床，先去菜市場買菜，然后上午的時間咱們一邊熬高湯，俺一邊教你念書，下午的時候咱們就可以揉面、洗菜、切菜，為出攤做準備了。”
水娃沉吟片刻，抬起頭道：“好，林娃子，俺學。”
龐學林笑了起來，說道：“好，林娃子，那首先第一點，從今天開始，你先跟我學習普通話，說話的時候不能再說俺了，要說我……”
“好，俺記下了……哦不，我記下了。”
龐學林這才笑著點了點頭。
接著，兩人有將今天的鍋碗瓢盆全方位清洗了一遍，這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龐學林便和水娃起床，一同出去買各種食材。
買完食材后，龐學林沒有直接開始教水娃念書，而是帶著他跑去了蘭城大學聽課。
這種光明正大的蹭課行為，龐學林美名其曰為知識共享。
當然，讓水娃完全聽懂課堂上講什么基本上是一種奢望。
龐學林之所以帶水娃過去，一方面是讓他體驗一下真正的大學課堂生活。
另一方面，大學課堂上，雖然有很多知識點水娃聽不懂，但老師講課的時候可不僅僅只會講那些知識點而已，還會穿插許許多多有趣的奇聞異事以及人生哲理，這一點可以大大開闊水娃的眼界。
中午的時候，龐學林便和水娃在蘭城大學的食堂蹭課。
雖然飯票沒有學生證買不了，但龐學林以高出票面價格百分之二十收購飯票時，有的是學生愿意將自己的飯票賣給龐學林。
等到了下午，兩人便返回出租屋忙起來。
下午五點，龐學林和水娃再次出現在蘭城大學的門口。
出乎龐學林的預料，今天下午，昨天見到的那老頭再次出現在了龐學林的攤位前。
“小伙子，和昨天一樣，還是一碗雞蛋面。”
老頭顯然對龐學林很感興趣，一邊吃著面，一邊和龐學林說話。
“林娃子，你上午又和你哥去蹭課了？”
昨天他聽水娃這么喊龐學林，也跟著一起喊了。
龐學林微微一愣，有些驚奇道：“老爺子，你今天在學校看到我們了？”
老頭哈哈一笑，說道：“我看你們這樣偷偷摸摸去聽課可不行，要不要我幫你們辦兩張旁聽證，只是你們真的能聽懂老師上課講的內容，還是只是一時好奇才跟著去上課的？”
這時，水娃搖了搖頭道：“俺……我聽不懂。”
老頭將目光轉向龐學林道：“你呢？”
龐學林笑了起來，說道：“老爺子，我喜歡說真話，我真的懂。”
“去！”
老頭顯然將龐學林的話當成了玩笑，說道：“你這小子啊，鬼精靈鬼精靈的，只是不如你這位大哥踏實，你們倆要是真有念書的想法，我可以幫你們重新上學。”
龐學林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老爺子，謝了，上學就不用了，那樣太浪費時間，不如您還是給我們弄兩張旁聽證吧。”
之前龐學林和水娃只敢去蹭那些大課，畢竟學生多，老師不可能把每一個人的名字都認全。
但假如有了旁聽證，那幾乎所有的課龐學林和水娃都可以過去旁聽，除了不能參加考試，和普通的學生幾乎沒什么區別。
老頭猶豫了片刻，說道：“這樣吧，我明天給你們弄一張卷子，你要是能答得上上面的題目，我就幫你們弄旁聽證。”
龐學林笑道：“老爺子，你這是不信任我們啊。”
老頭瞪了龐學林一眼，說道：“我是不信任你！”
龐學林只能搖頭苦笑。
隨即，他又有些好奇道：“老爺子，你咋晚上不回家吃飯，天天跑我們這吃拉面？”
老頭道：“我兒媳婦生了個孫子，老伴去京城照顧她了，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也懶得做飯，正好你們這里的面味道不錯，我就在你們這里吃了。”
老頭吃完面，照例又坐了一會兒，等過來吃面的人多起來，這才告辭離去。
龐學林看著老頭子騎自行車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這陳老爺子，有點意思。”
一旁的水娃好奇道：“林娃子，你咋知道這老爺子姓陳？”
龐學林哈哈一笑，說道：“我算出來的。”
“算……算出來的？”
水娃呆住了。
其實龐學林早就已經認出來了，這位老爺子，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蘭城大學數學系主任陳文元。
陳文元先生是蘭城大學數學學科的奠基人之一，自從1954年以來，便一直在蘭城大學工作，為蘭城大學數學學科的建設與發展付出了全部的心血。
他還是中國非線性泛函分析方向的開拓者之一，他的一些研究成果即使在國際上也有著不小的名頭。
這位大佬在現實世界一直活到了八十六歲，2017年去世。
龐學林沒想到，在蘭城大學校門口擺攤，竟然這么快就遇到了這位大佬。
不過對龐學林而言這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能夠得到陳文元的認可，那么今后往學術方面發展，龐學林能省不少力氣。
至于水娃，則對龐學林所說的陳文元的一些信息似懂非懂。
雖然他覺得這老爺子是個厲害人物，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心中隱隱感覺自己這位弟弟似乎更加厲害，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第二天，龐學林和水娃剛擺下攤位，陳文元老先生便如約而至。
“來，林娃子，你把這張卷子做了，如果都能做對，我就給你們弄旁聽證。”
龐學林從老爺子手里接過卷子，卷子上的題目全部用鋼筆所寫，顯然是這位老爺子自己的手筆。
上面大多數都是以中學數學、自然科學、歷史、地理等題目為主，一共十道大題，難度并不大。
龐學林從頭到尾大概掃了兩眼，笑道：“老爺子，你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怎么？不會做嗎？”
龐學林翻了個白眼，伸手道：“把筆給我。”
陳文元微微一愣，笑著從自己上衣口袋里取出鋼筆，遞給了龐學林。
龐學林坐在折疊桌前，唰唰唰開始在紙上寫了起來。
陳文元走上前，一開始還不太在意，可看了兩眼之后，連忙來到了龐學林的身后，眼睛睜得越來越大。
雖然龐學林之前說自己完全聽懂了大學課堂上老師所講的內容，陳文元并不太相信，但是對于龐學林，他卻非常感興趣。
畢竟這個年輕人不管是談吐還是做派，都非常有趣，而且靈氣十足。
如果就讓他這么在社會上明珠蒙塵，有些可惜了。
他原本想著，今天出一份差不多達到高考標準的卷子，為難一下這小子，讓這小子收收心，然后自己在想辦法將他和水娃安置到正兒八經的學校里去。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龐學林不但開始答題了，而且整個答題過程如同行云流水，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更讓陳文元吃驚的是，龐學林那一手好字，這怎么可能是一個小學三年級畢業的學生能寫出來的水準？完全是一個自小接受了嚴格精英教育的書香世家子弟才有的水準。
只花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龐學林便將陳文元的試卷全部答完，笑著遞給陳文元道：“老爺子，幫我看看怎么樣。”
陳文元結果卷子，從頭到尾看完，然后又將目光轉向水娃，震驚道：“你弟弟真的只念到了小學三年級？”
水娃憨厚地撓了撓腦袋，說道：“老先生，俺……我弟弟真的只念了三年書，不過他一直很喜歡讀書，之前在家的時候總跑到我們村的郭老師家找書看。”
龐學林微微一笑，水娃說的可是真事。
這也是他愿意向陳文元展現自己具備準大學生知識儲備水平的原因。
陳文元沉吟片刻，將卷子收好，正色道：“你們明天等我消息。”
說著，他便騎上了自行車，連面條也不吃，就直接離開了。
水娃有些不解地看著陳文元的背影，好奇道：“林娃子，陳老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龐學林笑了笑，說道：“不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對我們沒壞處。”
龐學林不奢望蘭大能將自己特招入學，他只需要一個合適的平臺，旁聽也好，蹭課也罷，能夠幫他圓上自己的學術水平即可。
這也是他選擇在蘭大校門口進行擺攤的重要原因。
接下來，龐學林和水娃不再糾結陳文元的事，安安心心地忙碌起來。
今天過來吃飯的學生人數變得更多了。
除了坐在攤位上吃以外，甚至還有人專門端著碗從學校出來盛面吃。
對此龐學林和水娃自然是來著不拒。
等到晚上回到家，今天的營業額再次給了水娃一個巨大的驚喜，一共一百二十七塊錢，純利潤超過了六十塊RMB。
“林娃子，按照這樣的進度持續下去，我們說不定明天就能夠賣到一百五十碗了。”
水娃喜不自禁道。
龐學林笑了笑，說道：“水娃哥，慢慢來，距離攢夠一萬塊還早著呢。”
第二天一早，買完菜后，龐學林和水娃照例去了趟蘭城大學。
只是剛走到學校門口，龐學林和水娃便被陳文元攔住了。
“你們兩個小家伙，跟我來吧。”
龐學林和水娃對視一眼，說道：“老爺子，您這是帶我們去辦旁聽證嗎？”
陳文元笑著說道：“你們跟我來就知道了。”
龐學林無奈，只好和水娃跟著陳文元進入一棟教學樓，來到了一間辦公室內。
陳文元對一名三十來歲年紀，的男子道：“元良，去把卷子拿過來給這小子。”
那名男子好奇地看了龐學林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好的，老師。”
說著，他從一旁的抽屜里，取出了幾張試卷，放在了辦公桌上。
陳文元笑瞇瞇道：“林娃子，我給你一上午的時間，你假如能把這些卷子做完，我就讓學校破格招你入學。”
龐學林不由得為之一愣，翻了翻卷子。
這些卷子，竟然是去年的高考題。
龐學林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抬頭看著陳文元，面色古怪道：“陳教授，你這是準備讓我參加高考？”
陳文元似笑非笑地看著龐學林道：“怎么？林娃子，是不是覺得自己不行了？”
龐學林翻了個白眼，說道：“男人怎么可以說自己不行？”
陳文元和譚元良不由得為之一愣，面色古怪地對視一眼。
倒是水娃有些懵懵懂懂，他駕校都還沒上，自然不知道這些老司機才會知道的用語。
陳文元忍不住搖了搖頭，感嘆道：“也不知你這個妖孽，是從哪塊石頭縫里蹦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