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的三人年紀都已然不小,中間的一名老者六十來歲年紀,骨瘦如柴,臉上肌肉都凹了進去,直如一具骷髏,雙目卻炯炯有神,楊行舟略一感應,便知對方內功極為深厚,比自己是差了很多,但是比丹青生可要高明不少。
在這老者左邊一人眉清目秀,只是臉色泛白,似乎是一具僵尸模樣,令人一見之下,心中便感到一陣涼意。他頭發極黑而皮膚極白,黑白分明,恰如圍棋黑白子一般。
而在老者右邊一人,長得矮矮胖胖,頭頂禿得油光滑亮,一根頭發也無,右手提著一枝大筆,衣衫上都是墨跡,似乎是來到大廳之前時,正在揮毫潑墨,聽到院內的動靜后,來不及更換衣衫便來到了大廳。
楊行舟拿眼睛在大廳里這么一掃,便知道了大廳里三人的身份,為首的老者自然便是大莊主黃鐘公,旁邊的僵尸模樣的則是二莊主黑白子,而矮矮胖胖的老者不用說,定然是三莊主禿筆翁。
孤山梅莊,江南四友,老大黃鐘公、老二黑白子、老三禿筆翁、老四丹青生,這四人的名字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名,這乃是以各自所好起的外號而已,至于他們的真實姓名,那就有待考證了。
在看到三人的一瞬間,楊行舟便知道丹青生之為何要帶領自己去酒窖看酒,應該是自己剛才聲震梅莊,四位莊主都被驚動,先讓丹青生拖住自己,他們三人卻在大廳匯合,彼此商議如何應對。
不然的話,丹青生也是江湖老手,豈能對人如此的不設防?哪有一見面連人都不熟悉就如此熱情的行為?這自然是故意而為之,拖延時間,方便其余三位莊主碰頭商議。
這四名莊主都是經歷過世事的人,雖然沉浸琴棋書畫之中自娛,但絕非沒有腦子之輩,楊行舟之前開口喝問,展示出來的功力之高,當世少有匹敵之輩,他們是看守任我行的獄卒,感應到楊行舟如此厲害,不緊張才怪。
“連五岳盟主令旗都敢搶,楊少俠,你膽子也真大!”
此時大廳之中,為首的老者將楊行舟之前扔給的仆人的五岳令旗拿在手中,仔細端詳了片刻,眼睛看向走來楊行舟,嘆道:“你連左冷禪左盟主都不放在眼里,也難怪敢來挑戰我孤山梅莊。”
楊行舟拱手笑道:“可是黃鐘公、黑白子和禿筆翁三位莊主當面?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說話間已經走進了大廳,笑道:“諸位不要多心,我來梅莊并非是故意生事,只是想跟幾位莊主切磋一下琴棋書畫,至于動刀動槍的還是算了。”
黃鐘公道:“哦?那楊少俠送我們一個五岳令旗是何用意?”
楊行舟道:“我若是不拿一點有分量的東西來抬高一下我的身份,諸位誰又能看得起我?琴棋書畫乃是雅事,我總不能因為要跟諸位切磋學習,而先把你們給打一頓吧?這五岳令旗一出,諸位自然要高看我一眼,便是想要對我動手,那也得有幾分顧慮,嘿嘿,有顧慮行事便不會莽撞,不莽撞就會好好說話,能好好說話,就不至于打起來。”
他說到這里,人已經走到黃鐘公面前,伸手將黃鐘公手中的令旗一把抓過,隨手塞進懷中:“這令旗可不能給你們,以后我還有大用。”
黃鐘公在楊行舟伸手來抓令旗時,心中便已經生出避讓的念頭,念動而氣生,真氣瞬間鼓蕩起來,手掌一抖,想要躲開楊行舟這平平淡淡的一抓,可不知咋么的,竟然沒能躲開,眼睜睜的看著楊行舟將令旗抓走,可就是反應不過來。
在他看來,楊行舟這隨手一抓,毫無巧妙可言,就如同正常人抓取東西一樣,自然而然,如水之泄,如風之流轉,毫無半點煙火氣,也沒有半點武學招式的味道,伸手抓旗的動作在黃鐘公眼中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看的再清楚,他也沒能躲開。
“這……”
令旗離手之后,黃鐘公身子后退兩步,驚疑不定的看了楊行舟一眼,有點不相信楊行舟竟然這么輕松就將自己手中的東西搶走。
黃鐘公臉色的愕然之色一閃而過,但旁邊的黑白子、禿筆翁和后面的丹青生,卻都看的清清楚楚,一時間俱都心中訝然,知道大哥已經在楊行舟面前輸了一著。
楊行舟將令旗塞進懷里之后,順勢拿出笑傲江湖的曲譜遞給黃鐘公:“大莊主,我這有一本十分了不起的樂譜,你來品鑒一下如何?”
黃鐘公功聚全身,左手緩緩向楊行舟手中的書冊抓去,右手放在左手后面,預備了十三招后手,隨時抵擋楊行舟的反擊,待到手掌觸及書冊之后,須發無風自動,功力已然貫穿全身,隨時都能爆發開來。
結果直到書冊拿到手之后,也沒有感到楊行舟對自己出手,這一下當真是尷尬之極,渾身功力緩緩收攏,呵呵笑道:“了不起的樂譜?能讓楊少俠說一聲了不起,看來這樂譜肯定有可觀之處。”
他說到這里,伸手虛引,道:“快請坐!老丁,令威,上茶!”
眾人一起落座,丹青生將手中酒葫蘆打開塞子,道:“正好幾位哥哥在此,咱們一起嘗嘗我這猴兒酒。”
丁堅端來幾個酒杯,丹青生翻轉酒葫蘆,倒滿了五個酒杯,酒水都是齊沿而平,縷縷酒香從中冒出,彌漫整個大廳。
楊行舟生平喝了不少酒,但是猴兒酒卻也沒有喝過幾次,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此次見到丹青生這猴兒酒,便是楊行舟也感新奇,端起酒杯嘗了了一口,只覺得與自己以前喝的猴兒酒滋味略有不同。
其實每一次喝猴兒酒,滋味都不一樣,蓋因猴群也分南北,南北猴兒釀酒的果子也不盡相同,原料不同滋味自然不同,便是酒水的味道也有優劣,取猴兒酒的時間段也不一樣,味道自然差別極大。
喝猴兒酒主要是喝一個稀罕,真要是說這猴兒酒有多好喝,卻也不能一概而論。
好在丹青生這一葫蘆猴兒酒品質上佳,自有一股山間野氣,這是人工釀酒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只是時當盛夏,這猴兒酒又是果酒,喝著未免多了幾分暑氣,楊行舟喝了一小口之后,眉頭微微皺起,將酒杯在手中輕輕晃了晃,絲絲縷縷的淡白色霧氣從酒杯中升騰而起,頃刻間備壁外側都多出來幾粒水珠。
旁邊黃鐘公等人感到一股寒氣從楊行舟身上升起,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向楊行舟手中的酒杯,都知道楊行舟這是運轉了陰寒真氣將杯中酒水冰凍所致。
天下間修行陰寒真氣者極多,能真氣外放能凝水成冰之人也有不少,就像黑白子修行的就是玄天指力,真氣陰寒,功力運轉之間,也能凝水成冰,可即便是是能做到這種程度,怎么也得需要一段時間的緩沖。
像楊行舟這樣只是輕輕晃動一下,便將酒水瞬間變涼,而又不至于結冰,這種對真氣的控制力道當真是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旁邊的黑白子看了兩眼,佩服的五體投地:“凝水成冰也還罷了,像這般瞬間發功,還恰到好處的本領,他是怎么做到的?”
楊行舟之前向兩個家仆出手時,招式直接剛猛,似乎修行的乃是陽剛武學法門,可是此時又瞬間冷凍酒水,卻又顯露出了一手不凡的陰寒真氣,大廳眾人在初始的驚駭之后,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姓楊的到底修行的是什么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