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武久站在大漠中的一座小山頭上,負手仰望天上圓月,保持這么一個姿勢,一動不動,猶如雕塑。
寒風襲來,吹的他衣衫獵獵作響,整個人猶如隨時飛天的仙人一般,流露出幾分脫俗之氣。
在他站立的小山下面,正有一群大漢架起篝火燒烤野味,肉香陣陣,引的四處狼嚎不斷,這些腌制烤肉的香料,就來自于不久前搶劫的一個小商隊。
那個小商隊很有點意思,雖然只有三十多個人,但是這三十多個人的武功都很不錯,尤其是合擊陣法,七人一組,交替轉換,真氣互通,很是了不起,竟然在遭受襲擊之后,支撐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令公羊武久很是詫異。
不過也只是詫異罷了,那個小商隊雖然不凡,但也只是支撐了一小會罷了,最后還是被手下殺死了一大半,只有其中一個青年高手令公羊武久極為重視。
那是一個身材極為壯實的黑小子,手持兩把巨斧,力量大的驚人,竟然殺死了自己七名屬下,自己這七名屬下那可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內功深厚,實戰能力極強。
可卻被那黑小子在頃刻間以巨斧劈殺,根本都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被劈成兩片,有的人連兵器都被斬斷,后來在眾人圍攻之下,那黑小子竟然還支撐了幾個呼吸,即便身負重傷,兩把斧頭依舊舞動如風,實力低的根本就不敢硬接硬架。
還是邢老三出手,在那黑小子背后印了一掌,那黑小子才算時受了致命傷,只是他運氣好,竟然在風沙中逃跑了,騎的是赤焰火龍駒,眾人便是想追都追不上。
那個黑小子逃走后,商隊的三十來個人中,似乎還有幾個家伙也趁機逃走了,大風沙之中,也難以追擊。
這一次劫掠商販,是公羊武久最失敗的一次,原本只是想打打牙祭,順手拿點貨物,卻沒有想到,竟然折損了七名弟兄,而造成這個損失的小商隊,販運的只是一些普通的貨物,在中原地區,連千兩黃金都不值。
這是公羊武久縱橫大漠以來,所做的最失敗的一次決定,完完全全的得不償失。
“大哥,那個黑小子來歷,外面的弟兄已經查清楚了。”
一名少婦爬到山頂,緩緩坐在公羊武久身邊,輕聲道:“那個人叫黃黑虎,是黑風寨的一名小統領,咱們遇到的那個小商隊,就是黑風寨自己的商隊。”
“黑風寨?是剛興起的勢力么?寨主是什么人?”
公羊武久俯視面前的少婦,聲音中夾雜了幾分詫異之情:“這是哪家門派的弟子?”
這少婦頭扎紅巾,面容姣好,肌膚在月光映照之下瑩然如玉,雙眸閃閃發光,有點好笑道:“這黑風寨其實在邊關存在上百年了,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山寨,一直都不成氣候,也從未做出過什么大事來,因此除了他們附近山頭的人外,超過百里方圓,就少有人知了。”
“不成氣候?”
公羊武久搖頭道:“不成氣候的小山寨?上次押送貨物的人,武功可不低,觀他們的武功家數,好像后勢無窮,有著極大的成長空間。能有這般武學傳承的山寨,叫做不成氣候?我看很多大派弟子的潛力,也未必能比得過那些商隊護衛。”
少婦道:“可是這黑風寨這么多年來,確實籍籍無名,沒人正眼看過他們,不過最近有一件事鬧得挺大,這才有人知道有個叫做黑風寨的地方。”
“什么事情?”
“就是轟傳天下的造紙術。”
“造紙術?”
“是啊,造紙術據說就是黑風寨的大寨主楊行舟發明出來的,現在已經將這門技藝獻給了都護府,都護府獻給了朝廷,前幾天咱們用的那個什么手紙,就是黑風寨的人做出來的。”
公羊武久沉吟片刻,問道:“那個叫做黃黑虎的,逃回去沒有?”
少婦道:“已經逃回去了,不過張寬已經開口向黑風寨討要這個人,據說黑風寨的寨主楊行舟,是個十七八的小青年,膽小如鼠,聽說黃黑虎殺了咱們的人,特意把黃黑虎綁了起來,說要送給我們賠罪,還附送了一些禮物,求我們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公羊武久眼望長空,重新恢復了剛才雕像般的樣子,少婦靜靜站在原地,也不打攪多說。
過了片刻,公羊武久緩緩開口:“含紗,你說說,當一個有著高深武學傳承的山寨,他們的寨主是不是真的懦弱無能?他真的會舍得把自己山寨內的高手送給我們,任憑我們處置?”
少婦道:“據張寬說,這黃黑虎自持武功高強,在山寨內屢次頂撞楊行舟這個青年寨主,好像還曾與人合謀奪取寨主的位置,因此才會被楊行舟嫉恨,不然也不會讓他這么一個高手充當商隊的護衛了。”
公羊武久嘆道:“這也有可能,嘿嘿,門派傾軋,幫內奪權,武功再高,又能怎樣?還不是成為隨時就被舍棄的棋子!”
少婦聽他言語之中頗多憤慨,應該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當下不敢接口,只是靜靜傾聽。
便聽公羊武久繼續說道:“如果這黃黑虎真的是被黑風寨出賣的話,倒是可以讓其加入我們……算了,還是直接殺了罷!割下頭顱,祭奠咱們死去的弟兄!”
少婦道:“是!”
此時張寬已經押著黃黑虎來到了大漠邊緣的苦水鎮,而楊行舟等人也在一天后,進入鎮上。
苦水鎮雖然被稱為鎮子,但其實并不小,少說也有七八千人口,鎮上旅店、飯店、鐵匠鋪、驢馬市、駝幫、當鋪、錢莊、賭坊,應有盡有,繁華異常。
這是進入沙漠的最后一道補給站,很多商隊都在鎮上修整,最近據說沙漠中要有大沙暴,很多商隊都盤踞在鎮上,不敢前行,楊行舟等人走到苦水鎮時,所有的客店都住滿了人,便是附近百姓的民宅也都被租賃一空。
楊行舟等人無奈之下,只好去空闊地方扎營,好在商隊的馬車上帶著帳篷,當下在鎮子外面沿河處搭建帳篷,埋鍋造飯,搭建茅廁,一切章法都按照行軍打仗的章程進行。
楊行舟行軍打仗多年,在指揮培養手下人才時,也完全按照軍中要求來訓練,這三十來名山上的精銳,不但是江湖高手,更是擁有多種技能特種軍人。
手下人在搭建帳篷時,楊行舟已經到了鎮上的酒樓。
他此時一副落魄公子的裝扮,戴著一張人皮面具,一身半新不舊的長衫,腰懸長劍,手中拿著一柄折扇,隨身帶著兩名隨從,都是山寨內新晉的青年好手,一個叫做雷天武,一個叫做第一元良。
這兩人有膽有識,楊行舟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不甘人下之輩,定是野心勃勃之徒,習武資質以及心性智慧,都遠超尋常兵士,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一名叫做邱長生的年輕人,三人被山寨內戲稱為“黑風三杰”。
可惜邱長生就在上一次的沙漠激戰中,遇到了金沙盜,生死不知,據黃黑虎說,應該是已經被殺了。
現在整個黑風寨里,能穩壓雷天武和第一元良的人,也就楊行舟、程靈素、黃黑虎和萬黑蟒了,其余同輩之人,都比他倆差了不少。
雷天武身材高大,四方臉,大眼濃眉,此時也才十七歲,比楊行舟還小了一歲,此人的武功是楊行舟親自傳授,學習的乃是裘千仞的鐵掌功,輕功也是鐵掌幫的輕功水上漂,至于兵刃,則是一口單刀,刀法是飛狐世界中的胡家刀法。
而第一元良身材瘦高,細眼長眉,用的卻是武器長劍,楊行舟傳他的則是全真劍法,心法也是全真心法,此人性子沉穩,寡言少語,這全真教的心法正適合他,輕功也是全真的嫡傳輕身功法。
這兩人還同時修煉了龍象波若功,都達到第五層的境界,同時還各自修行了一門少林絕技,雷天武學的則是龍爪手,第一元良學的則是無相劫指。
楊行舟是把這兩人當成了心腹來培養的,他們都是黑風寨出身,忠誠方面不是問題,因此楊行舟所傳給他們的武功無一不是第一流的武學,便是放在這個世界上,那也是了不起的武技。
除了一些武學大派和世家弟子之外,其余的小門小派根本就不可能擁有這等高深武學。
雷天武與第一元良的眼光見識可不僅僅限于一個小小的黑風寨,自然知道楊行舟傳給他們武功的不凡,這也使得他們對楊行舟一直抱有感激和畏懼之心,不明白楊行舟這些功法到底是從哪里獲得的,更不明白楊行舟有如此驚人修為,為何還繼續待在黑風寨這個窮鄉僻壤之地,而不是選擇闖蕩天下,揚名立萬。
三人氣勢不凡,尤其是雷天武和第一元良,兩人一個英武,一個儒雅,一看就是青年才俊,至于中間被拱衛的楊行舟,相貌平平,除了有著幾分貴氣之外,在酒樓的江湖豪客眼中,簡直一無是處,一看就是隨著商隊游歷的公子哥,而旁邊兩人自然就是護衛。
此時的苦水鎮云集了八方來客,三教九流中的人物都匯集與此,而楊行舟來到的這家酒樓是鎮上最大的酒樓,里面聲音嘈雜熱鬧非凡。
三人剛在酒樓入座,便聽到有人喝道:“你是張寬?聽說你是金沙盜的線人?”
楊行舟抬眼看去,只見一名青年男子正將一把長刀架在了張寬的脖頸上,喝道:“金沙盜在哪里?帶我去見他們!”
這青年男子矮矮胖胖,手中的單刀卻極長,足有五尺長短,竟然通體血紅,如同燒紅了鐵塊一般,此時貼在張寬的脖頸上是,眼看著張寬的脖頸上冒出絲絲煙氣,布料和肉類混合的焦糊味慢慢傳出,燙的張寬不住大叫,身子卻動彈不得。
這青年手中的長刀竟然真的如同烙鐵一樣,有著驚人的高溫,片刻間便將張寬的一塊皮肉燒焦。
楊行舟旁邊的雷天武神情一動,低聲道:“大當家的,這人好像是赤焰神刀尚長峰,他怎么也跟金沙盜對上了?”
塞外武林中,其實有不少高手,就像中原關內有十大宗師,其實在塞外也有三位大高手,除此之外,也有不少青年高手涌現,并不比中原高手為差。
而這赤焰神刀尚長峰正是最近塞外聲名鵲起的青年刀客,據說是被尊稱為“火神”涵碧樓的弟子,縱橫塞外,專殺馬匪和強盜名聲十分響亮。
楊行舟身為黑風寨的寨主,自然知道此人的名字,現在看到此人的武器和相貌,已經可以確定他就是尚長峰,這人一直在西邊草原活動,不知怎么的,今天今天來到大漠邊緣,看樣子是準備對金沙盜動手了。
可是這么一來,楊行舟針對金沙盜的計劃,可能就要被他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