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龍羅漢轉世投胎,這一輩的俗家姓名便叫做李修緣。
后來雙親身死,他便離家出走,拜入靈隱寺,當了和尚,發號道濟。
真要是按如今佛家輩分,法海的輩分比道濟要高,因此即便道濟是降龍羅漢轉世,此時見到法海也得喊一聲祖師。
但道理是這么一個道理,法海真要是遇到道濟,卻無論如何不敢托大,只是口稱道友,不敢讓道濟下拜。
別看道濟和尚整日里瘋瘋癲癲,實則心高氣傲,等閑修士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法海雖然佛法高深,境界高遠,道濟也很少與他有交集,平生從未去過金山寺。
即便是在鎮江化解不少民間冤案,解救不少百姓困苦,卻也懶得去金山寺掛單。
一個是因為法海嗔念未消,還記恨著昔日白素貞偷丹之仇,對蛇蟲之恨未曾放下,為道濟看不起,是以他懶得去金山寺面見法海。
另一個原因,則是法海手中有佛陀賜予的紫金缽盂,來歷非同小可,佛門弟子見缽盂如見佛祖,濟顛作為佛陀弟子,十八羅漢之首,肯定不會對法海手中的缽盂叩拜,因此為免尷尬,是以不去金山寺。
而法海對于濟顛也有幾分瞧不起。
對于法海來說,弘揚佛法,濟世救民,采摘藥材,治療病人,使百姓少受窮困,護住一地百姓平安,這才是有實力的出家人應該做的。
而濟顛沽名釣譽,做的都是一些具體到單個人家的屁事,就算是一天救下一人性命,一年也才救下三百多人,那有個屁用!
靖康之恥,宋都南遷,百姓死傷幾十萬,怎么就不見濟顛出面搭救黎民?
刀兵四起,動亂時期,放著幾十萬百姓不去相救,等到了太平時節,又出來裝好人,裝神弄鬼,糊弄百姓,救出了幾個人,就被尊稱了活佛,當真是可笑至極!
如果連濟顛這種人都能稱為佛陀,那么朝中每一個能臣,每一個圣明天子,那都比佛陀的功德要大,他們才是實至名歸的佛,濟顛所救之人,連人家零頭的零頭都比不過!
所以法海十分看不起濟顛這種小仁小義,整天介不是幫東家打個官司了,就是幫西家還上賭債了,要么就是抓住南邊戴綠帽子的正主了,等等等等,一些雞毛屁事,啰里啰嗦,看似仁義,實則于大局毫無用處。
法海自己則是利用金山寺的便利,召集信徒富戶,修建江堤,采買藥材,肅清妖邪,開化民智,盡量使人們減少爭斗,化解戾氣,從根源上解決很多不好的事情發生。
在他入住金山寺之后,幾十年來,鎮江附近方圓百里之內,幾乎沒有大的刑事案件或者冤假錯案發生,犯罪記錄日益降低,這種治“病之將起”的方法,才是法海一貫的主張。
這兩人互相看不起對方,是以偶有交集,也只是點頭之交,錯身而過,從未暢談。
便是今日來到西湖岸邊,法海也沒有想過要去靈隱寺內拜訪的念頭,他是當今法門大德,要論身份地位,比靈隱寺諸僧只高不低,可也不見杭州城附近僧侶去拜訪他的。
現在聽到楊行舟談及李修緣,法海微微愣神之后,行禮道“原來楊前輩與道濟長老有舊,怪不得能有如此法力,如此神通。”
楊行舟道“這是什么話?難道李修緣認識的人就必須得修為高深才行嗎?法海,你最近可曾見過他?”
法海搖頭道“我與道濟長老一向少有來往,他去了哪里,我哪里知道?”
楊行舟道“道濟和尚不是好東西,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你既然很少跟他來往,可見與他不是好友,定然是潔身自愛之輩。他媽的,濟顛整天臭烘烘的,看著就煩!”
法海心中頗為贊成楊行舟之言,在他看來,濟顛就算是要游戲人間,起碼也應該換身整潔點的衣服,破舊沒問題,只要干凈就行,補丁摞補丁也沒有什么問題,最重要的是干干凈凈。
現在成天跟要飯花子一般,吃肉喝酒,大開口腹之欲,這等形象,如何能稱得上佛門弟子?
他若是一般和尚也還罷了,偏偏還是降龍羅漢轉世,日后這形象出來神跡,流傳后人,萬一引起天下和尚效仿,都說“修心不修口”“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這些話,那可全都是道濟和尚的罪孽了。
天下間畢竟平庸之輩最多,普通和尚遵守清規戒律還難以修成正果,更何況不遵守的戒律的人了,怕是一輩子修行都毀在所謂的“只修心,不修口”上面了。
法海雖然贊同楊行舟的話,但不好明說,只是道“道濟長老只是不修邊幅,他的道與別人不同。別人要學他,早晚入魔道。楊行舟,小僧游走天下,慈悲為壞,只是做事有時未免莽撞了一點,這次驚擾前輩,實在對不住。”
他對楊行舟行禮道“前輩若是沒有什么吩咐,小僧這便告辭了。”
楊行舟想了想,道“左右無事,不妨去我府邸坐一坐,我剛買了宅院,正缺少和尚道士去灑凈,你來的正好,倒是可以在我院子里做做法事,開光驅鬼,凈化不潔。”
法海“……”
你這般厲害,買個房子還需要我來灑凈?
得什么樣的妖魔鬼怪才敢在你的院子里居住鬧事?
天下間百鬼歸韓殿,萬妖朝五云,你連韓殿都敢招惹,有哪個鬼還敢在你面前猖狂?
他心中腹誹,面上不顯,加上確實對楊行舟好奇,心道“與高人豈能交臂而失之?這楊先生神通廣大,法力深厚,神光正而不邪,想來不是天仙下凡就是大能轉世,若能與他論道,定能獲益不淺。”
于是點頭道“先生有邀,小僧去豈敢不遵?”
楊行舟笑道“好,隨我來!”
撐著雨傘,當先而行。
法海在后跟隨,眼見楊行舟行走穿著一如常人,毫無半點仙人佛陀的架勢,心中一凜“佛祖曾言道,佛門弟子不能以神通示人,否則便是入了邪道,偏離了正途法門。但是我與濟顛他們,幾乎全都以法術神通向世人展示佛法修為,是否也偏離了佛門大道,走了邪路?”
想到自己多年來一直修煉佛門神通,卻差點忘了便是神通也只是佛門弟子修行中的伴生品,真正在意的還是佛學修為,心境高低,至于別的降魔手段,倒在其次。
如今自己卻有點次序顛倒,似乎這么多年來,有點走錯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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