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陵鎮城西三里外小山崗上的忠義祠,原先是為項梁修建的。只是凈衣佛宗的那群和尚偷襲了山陵鎮后,城主項伯言,兩個城防副官,四個千戶,兩個偏將全部戰死,代城主燕無忌,便做主將這些人也葬在了忠義祠后的墳冢中。
正為忠義祠的墳冢葬著這么多為了守衛山陵鎮而戰死的先烈,所以,從那以后,一直都有一支人數在兩百上下的軍隊駐扎在那里。
一來因為這座小山崗是方圓十里內唯一的一處高地,視野開闊;二來,也是為了守護這座忠義祠。
項鷹項羽兩兄弟騎馬趕到小山崗上的時候,正遇上一支三十人的小隊在那巡邏。
兩人報上姓名,得知他們便是項梁將軍和項伯言城主的子嗣,負責小山崗上警衛的兩名百戶立刻跑了過來,替兩人準備了酒水,送他們進祠祭拜。
忠義祠內立著的石像依然還是項梁,不過在石像前,卻多了一排擺放靈位的架子,上面已經擺放了上百的牌位。為首的兩個,便是刻著項梁和項伯言的名字。
看到父親的靈位,項羽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眼淚就如同是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從臉頰上滾落下來。
往事歷歷在目!
當日,父親項伯言身中白箭而亡的景象,仿佛就發生在昨天。父親那爽朗的笑容,魁偉的背影,至今仍在他的眼前清晰可見;往日里那些淳淳教誨,或語重心長,或措辭嚴厲,都依然回蕩在他的耳旁。
世事無常!
當年那個教導他要以國為家,以民為親,守土護疆,人人有責的父親項伯言;那個鼓勵他不要灰心,要勤學苦讀,將來一樣能以教化九州子民的方式為國出力的叔父項梁——
而今,都已經化作了一缽黃土,長眠在這忠義祠后的墳冢里,再也見不到了。就連從小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之久的“大黑”,如今,也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唯一還陪在自己身邊的親人,就只剩下項鷹這位表哥了……
心中強忍住的悲傷,一旦被引發,立刻便有如決堤的洪水了一般,一發而不可收拾。
母親早逝,如今,連父親也走了。
在這蒼茫的人世間,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而自己,卻連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他恨!
恨上天為何如此不公!
他怨!
怨自己為何如此無能!
叔父和父親,為了保衛這座山陵鎮,都已然壯烈犧牲了,他們都是英雄,自己呢?
項羽默默地抬起頭,凝視著前方香煙繚繞的那一排排靈位,上面的每一個名字,他幾乎都能響起它們主人的音容。
他們,都是英雄!
這些人,都是為了守衛山陵鎮而死。
“表哥!”項羽扭頭看向項鷹,他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目光堅毅地說道,“這次回來,我不想再走了,不想再回楚城了。”
項鷹詫異道:“不走了?表弟,如今戰局未穩,山陵鎮隨時都會再遭到蠻人和凈衣佛宗的襲擊。你根本就沒有自保的力量——不行,等我們回去的時候,你必須跟我們走!”
往日里,項羽的性子有些柔弱。也許是因為天生不能修煉的緣故,也許是因為性子使然,項羽帶人一向很謙和。尤其是在面對表哥項鷹的時候,幾乎一直都是言聽計從。
他很羨慕項鷹,羨慕他能夠修煉武技,修煉內息,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他很敬佩項鷹,敬佩他能夠只身犯險,對抗強惡。
他很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和項鷹這位表哥一樣,依靠著自己不斷的努力,修煉出強大的武力,幫助父親項伯言一道,守衛這座邊關的山城。
就如西楚村是項鷹長大的地方,是他拼了性命也會守護的家園一樣;這座山陵鎮,就是項羽生長的地方。
這里的每一塊磚頭,每一個人,他都了若指掌。為了守護這座山陵鎮,他也可以像父親一樣,像叔父一樣,力戰而死!
而這種情緒,就在此刻,填滿了項羽的腦海:“叔父、爹爹,他們都是為了守護山陵鎮而死,所以,我也要繼承他們的遺志,代替他們的英靈,繼續為守護這座城池,而奉獻生命!”
“胡鬧!”項鷹狠狠地皺了一下眉頭,他感到鼻子有些發酸,眼眶在不受控制的發熱。只有皺眉,才能不讓那些突然涌出的淚水落下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激蕩的心緒,厲聲說道:“你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拿什么守護山陵鎮!胡鬧!就算要守,也是我來守!”
頓了頓,他拍拍項羽的肩膀,柔聲勸道:“還記得爹爹和叔父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教化城民,將學問傳授給我九州的百姓,這也是為國為民。表弟,你要記得,留住有用之身,多為國效力,才是真的繼承了爹爹和叔父的遺志!”
項羽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表哥,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說。總之,這次,回到了山陵鎮,我是不會再離開了!”
“你!”項鷹死死地盯著他,而項羽也絲毫不讓地對著他的目光,沒有半點要服軟的意思。
半晌,項鷹終于妥協了,他嘆了口氣,點點頭說:“好吧,我陪你留下!你我兄弟,一道守護山陵鎮!”
“恩!”項羽重重地點點頭,“就跟爹爹和叔父一樣!”
他話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從項梁的石像背后竄了出來,速度之快,連項鷹都來不及反應。
“大黑?”不過,等黑影突然竄出,將項羽撲到在地的時候,項鷹頓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黑影,竟然是當日將項羽送出城后,就一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黒獅妖獸,大黑。
“大黑!”一看到眼前這熟悉的身影,項羽頓時激動地抱住了它,“你沒死!你果然沒死!我就知道,大黑你是沒那么容易就被殺死的!”
大黑狗的眼中,也流露出驚喜的神色,一條舌頭,不斷地在項羽的臉上舔.拭著,喉嚨里發出喜悅的叫喚聲,這聲音,果然不是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