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在場之人都是久經江湖風雨之人,向來只信奉自己手中刀劍,此時恐怕要以為自己見到了神佛。
五仙教之人一陣呆滯,金蛇郎君也是一臉懷疑人生,差點一腳踏空,從樹枝上掉下來。
站穩之后,才艱澀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陳亦笑容不變:“小僧只是一個出家人,法號,三藏。”
“出家人……”
“三藏……”
“好,好,好一個出家人,好一個三藏!”
“我夏雪宜服了,是我輸了!”
金蛇郎君有些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不過話到后面,臉色又驀然變得冷厲:“不過你想讓我不殺人,絕不可能!”
“夏雪宜!”
何鐵手從驚駭中回過神,冷笑道:“你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一代高手,怎么?想出爾反爾,說過的話當狗屁嗎?”
金蛇郎君卻沒有理會她,看向陳亦:“和尚,我夏雪宜雖不是什么好人,說出的話自然不會反悔……”
“但有一事例外!”
“夏雪宜茍活至今,只為報一身血海深仇,你的條件若是旁的,就算要夏某的性命,夏某絕無二話!”
“但無論什么條件,都只能在夏某報了血仇之后,否則……哼!”
何鐵手嗤笑道:“夏雪宜,你好生無恥!”
“嘿!我金蛇郎君為報血海深仇,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又要這張臉面做甚?”
金蛇郎君一臉冷笑,也不知是笑人,還是笑己。
也不再理會他人:“和尚,你有如此神功,我夏雪宜自愧不如,說吧,你的條件是什么?”
言下之意,陳亦若真要阻他報仇,縱然不是對手,他也會拼了這條性命。
陳亦暗嘆一聲。
這夏雪宜是個極為高傲的人,這樣的人物,大多不屑毀諾,自食其言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奇恥大辱。
但他為了報仇,卻連自尊都不要了。
可見心中仇恨之深。
不過,陳亦本來也沒有要阻止他報仇的意思。
他一向認為,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勸一個受害者,去忘掉自己所受的傷害,去原諒傷害自己的人。
這叫站著說話不腰疼。
遇上這樣的人,直接大耳刮子招呼就是。
“愿以此功德,莊嚴佛凈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
陳亦合什,誦出一句佛偈。
又笑道:“人倫大道,人神共尊,便是佛祖,也要盡孝。施主為親復仇,乃是孝舉,小僧雖然希望施主能脫離情仇之苦,卻絕不敢以此強逼,阻人盡孝,行此大逆。”
所謂四重恩,其中之一,就是父母恩。
佛從來不是滅情絕欲,而是超脫。
說來也怪,他現在對這些東西越來越明朗,越來越信手拈來。
金蛇郎君冷厲的臉色微微一松:“好,只要你不阻我報仇,待我將溫家莊滿門屠盡,夏雪宜這條命,便是你的!”
陳亦搖搖頭。
你在這么慈悲為懷的佛爺面前,說什么屠人滿門,真的好嗎?
“小僧不要你的命。”
金蛇郎君一揮手:“不論你要什么,就算你要這金蛇劍,待我報仇之后,也一樣會給你!”
如果你不把劍握那么緊的話,我還真信你了……
陳亦掃過他握著金蛇劍的手,暗暗翻了個白眼。
“善哉,善哉。”
陳亦笑得瞇了眼:“小僧的條件,暫且說不得。”
金蛇郎君臉色微變。
“施主放心,小僧的條件,絕不會讓施主違逆本心,否則,大可算小僧毀諾。”
“這可是你說的?”金蛇郎君冷然道。
“是小僧說的。”
“既不阻我報仇,也不能讓我違心?”
“不錯。”
“好,既然如此,我便答應了。”
金蛇郎君干脆答道。
不管這和尚打的什么主意,只要不阻他報仇,也沒有要挾他的意思,那他就不在乎。
“哈哈哈哈!你這和尚果然有點意思,比那些道貌岸然的禿驢強多了!”
陰溝里翻船,能有這樣的結果,金蛇郎君還是很開心的。
“……”
之前是誰一口一個道貌岸然地罵佛爺來著?
還有,你當著和尚罵禿驢,真的不是想挑釁嗎?
要不是佛爺要普渡你手上那把劍,不打你個滿頭包!
“不過……”
“怎么,你要反悔?”金蛇郎君神色驟冷。
“自然不是,只是小僧有一不情之請,想與施主做個伴,同行一段。”
該死的上限,陳亦也只能用這種方法賴在金蛇郎君身邊了。
金蛇郎君一愣:“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陳亦笑容不改,點頭道。
“隨你。”
金蛇郎君一揮手:“哈哈哈,若是別人,自然不配,但你這和尚還有些本事,夏某倒也想結交一番。”
金蛇郎君收起笑聲,陡然轉向何鐵手:“五仙教的妖女,今天看在和尚的面子上,我不殺你,如何?你還要搶金蛇劍嗎?”
“哼,我不是你對手。”
何鐵手很干脆地自認不如。
雖然不甘,卻也無法。
若金蛇郎君只是武功強,五仙教雖無人能敵,但還能以補天大陣一搏。
可剛才見了金蛇劍的威力,她便知道,金蛇郎君之前不過都是在戲耍而已。
難怪江湖傳言:金蛇劍出,神驚鬼哭。
這樣的威力,天下有誰能擋……不對,現在已經有了。
何鐵手看向那小和尚,眼中仍難掩驚色。
這還是個人嗎?
旋即,又忽然眼波流轉,笑道:“我不是你對手,想搶也搶不了,不過……”
“金蛇劍是五仙教圣物,就算搶不回來,我也不能任由你拿著它。”
“不能拿回圣物,本教主就要守著圣物!”
金蛇郎君好笑道:“哈哈,你的意思是要賴上我了?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當然怕,不過……”
何鐵手看向陳亦,笑道:“這位神僧可是慈悲為懷,最見不得人殺生的,在他面前,你敢殺我,能殺我嗎?”
“……”
陳亦皮角微微一跳。
花癡教主,干嘛扯我身上來?
“三藏大師,這個人可是殺人不眨眼,你慈悲心腸,總不會眼睜睜看著我讓他殺了吧?”
“……”
裝比裝過頭了,這下拉不回來了。
管她呢,反正一個腦子不大好使的花癡而已。
陳亦決定,無視她。
“哼。”
金蛇郎君冷哼一聲:“隨你的便吧,只不過你最好不要煩我,否則,和尚雖然本事不弱,但我夏雪宜要殺的人,他也攔不住。”
何鐵手笑了笑,沒再說話。
今日之后,她才知道金蛇郎君的可怕,比傳聞中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不是有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和尚在,她肯定不敢說這話。
如今目的達到,自然也不愿再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