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陰道積,煉形之宮……”
“太陰道積,煉形之宮……”
小白蛇躺在草榻上,昏睡之中,似有魔音灌耳,有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
細柳雙眉,緊緊皺起,一張絕色的容顏都揪到了一起,四肢不斷地顫動。
“啊!”
猛地從榻上仰起身,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簡隔的小屋中。
眼中閃過一瞬間的茫然,陌生的環境,卻讓她下意識地警覺。
猛地掀開身上蓋著的破舊棉被,翻身而起,靠到了墻角,仔細地觀察四周風吹草動,緊緊提防。
門外忽有光影閃動。
她受驚之下,立時縱身躲到了一個角落中。
“吱呀……”
簡陋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老婦端著木盆,慢慢地走了進來。
“呵呵,你在這呀。”
小白蛇正通過縫隙里張望提防,卻發現老婦走進了屋里便不見了蹤影,正自疑惑,老婦的聲音卻忽然從她身后響起,將她嚇了一跳。
猛地縱身后退,下意識地擺開一個架勢防備著,并警惕地質問:“你是誰?”
老婦笑意吟吟看著她,溫聲道:“別害怕,唉,這世道啊,真是亂了,看看把你嚇得……”
她將手中木盆端到了一旁放下,打開窗戶,溫和金黃的落日曦輝灑了進來。
小白蛇眉頭輕簇:“這里是哪?”
“這里是捕蛇村,你昏迷了幾天了。”
老婦邊忙著手中的活,邊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方?”
“我……”
小白蛇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腦袋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說什么。
老婦溫聲道:“你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小白蛇一雙美目中都是迷茫。
忽然卻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喧囂。
老婦笑道:“是捕蛇隊回來了,阿宣應該也一起回來了,前幾天,你就是被他救回來的。”
說著,走出了小屋,小白蛇猶豫了下,也跟著走了出去。
捕蛇村雖是一座小小山村,建得卻頗為奇異,別具韻味。
滿是紅楓葉的山中,一座座懸崖峭壁之上,修著一座座高腳木樓,峭壁之間以繩木懸橋相連,十分險峻。
一路所見,都讓她覺得頗為新奇。
“我們村是捕蛇為生,因為這四周山高林深,到處是野獸橫行,據說,山林深處,還有妖怪精魅,房子也只好蓋成這樣。”
老婦領著她一路走,一路說。
不久便來到村口。
此時村口聚集了許多村民,十分喧鬧,小白蛇的到來,將所有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她姿色,說是國色天香都稍嫌不足,這些山中村民幾曾得見。
許宣在人群之中,因為又是一蛇未捕,正被一群人取笑。
見得小白蛇,推開人群,屁顛顛地就跑了過來。
人沒到就嚷了起來:“姑娘!你醒了?”
小白蛇知道是此人救了自己,嘴角勉強牽出一絲微笑,想說什么,卻忽然看到一旁堆著的一堆竹簍,里面裝的是村民們捕捉的蛇。
腦中突然閃過什么畫面,還沒看清,頭部就一陣劇痛。
“姑娘!你沒事吧?”
許宣一步跳了過來,伸手想要扶,卻被她揮開,一言不發,腳步有些虛浮地轉身走了。
“阿宣,這姑娘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
老婦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幾分擔心道。
“啊?”
許宣神色微愣,幾步就追了上去:“姑娘,記不起來沒關系,我帶你去那天發現你的地方,也許能想起什么。”
小白蛇微微猶豫,才輕輕點頭:“嗯……”
許宣露出笑容,帶著她又出了村。
路上,小白蛇忍不住開口:“你們為什么要捕蛇?”
許宣攤了攤手,隨意道:“如今這天下越來越亂,朝廷賦稅又重,前幾年,國師府突然說這里有種蛇可以抵稅,于是大家就開始捕蛇了。”
路邊一棵橫岔的樹枝上,忽然爬出一只松鼠,他伸出手逗弄了幾下,回頭道:“沒辦法,捕蛇兇險,可若是不捕蛇,那就更兇險。”
“看,就在那個瀑布下面。”
他忽然指著前方一座山崖上,如匹練般傾泄而下的瀑布道。
下一刻,卻見眼前看著十分嬌弱的女子突然飛身飄起。
“你會法術啊!”許宣一愣。
“我在那里等你。”小白蛇只說了一句,便朝著遠處瀑布流下的那座山頭飛去。
許宣看遠去的身影,撓了撓頭,看向腳邊的胖狗:“肚兜,看來咱們要加快速度了。”
心中少有地升起一股勝負欲,或者說是表現欲更確切。
雖然他不會飛,但跟隨師父修煉了這么多年,自認為也是有點本事的。
“轟!”
“汪!”
抓起死命蹬著四肢想要逃離的胖狗,在它驚恐的叫聲中,腳下一猛地一踏,堅硬的山石路被他跺出一個大坑,炸起一朵碩大的塵花,人已經如離弦之箭般,朝著山上激射而去。
接連在峭壁懸崖之間借力,速度竟然比飛都要快。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到達山頂上。
小白蛇對于許宣的身手頗有些驚詫,不過她現在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也沒有多加猜測。
掃了一眼,這里除了旁邊從峭壁上傾泄而下的瀑布,還有一座十分簡陋的草棚,棚外雜亂地擺著許多東西。
小白蛇隨意走動著:“這里是什么地方?”
許宣站在草棚前張開雙臂,像是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樣:“這是我自己搭的草棚,原本我經常在這里做些小東西,曬曬草藥,想著也許有朝一日能當個郎中,村里的人也就不用捕蛇這么辛苦了。”
“原本?”小白蛇聽出他言外之意。
“嗯,直到七年前,我遇到了我師父……”
許宣頓了頓,露出幾分無奈:“雖然他從來不讓我叫他師父,不過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師父。”
“師父?”
這個詞讓小白蛇似乎想起了什么,卻怎么也抓不住。
失望之余,繼續問道:“他不讓你當郎中嗎?”
許宣搖頭:“不是,他教會了我很多,還經常跟我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雖然很多話我都不懂,但是每一句我都記在心里,”
“記得他跟我說過,人想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愛自己愛的人,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人生在世,‘我喜歡’這三個字是很沉重的,”
“因為在‘我喜歡’的這條路上,一定會有很多妖魔鬼怪要跟你過不去,一不小心,你就會撲街……”
“撲街?”小白蛇有點小懵。
“我也不知道,我師父就這么說的。”許宣攤了攤手,無奈道。
“我師父說,在這條路上,不是妖魔鬼怪撲街,就是你自己撲街,想要不背離自己喜歡的初衷,只有掌握屬于自己的力量,讓妖魔鬼怪撲街!”
許宣揮舞著手,學著陳亦的模樣,一臉兇殘地道。
“噗哧……”
小白蛇忍不住發出一聲笑,那一瞬間的綻放,讓許宣一瞬間從兇殘臉變成了癡呆臉。
小白蛇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低一頭去。
心里想著他說的話,腦海里又突然閃出一幕幕畫面,還聽到了一個嬌媚卻帶著一絲陰狠尖銳的聲音:為了大家,只能讓你舍命去刺殺國師,他是我們的仇人,兄弟姐妹都會感謝你……
還有她自己的聲音:師父,可是我才剛修煉成形……
那聲音又道:天地都有規矩,世間多的是不想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就算不想,你也必須去做……
小白蛇捂住開始漲痛的頭,許宣發現她的異樣,頓時追問:“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抬起頭看著頭頂的瀑布,有些悵然:“你說的對,人生在世,‘我喜歡’真的很不容易,還有人,有的事明明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去做……”
“阿宣,你有沒有過這種事?”
許宣揮手道:“這種事多了去了,不過,既然生在人世,自然想要活得自由自在,所以我很慶幸能遇上我師父,是他讓我有了自由的能力。”
“真羨慕你……”
兩人都沒有發現,在短短幾句交談中,彼此間的關系不知不覺地親近了許多,竟然說起許多不好對人開口的心事。
更沒有發現,在另一座山頭上,一雙眼睛正透過重重云霧,注視著他們。
“倒是兩棵好苗子,可惜了……”
一個老婦拄著拐棍,站在懸崖邊上,輕輕嘆了口氣,正想要轉身離去,身軀卻突然一僵。
“我以為是誰,原來是你啊,老妖怪。”
一個有些輕浮的聲音自她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