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老婦認輸!”
南岳夫人突然大叫起來。
漆黑刀光一頓,緩緩沒入虛空。
那暈染了天地墨色也緩緩消褪。
像是要將整個天地都吞噬、毀滅的璀璨黑光,驟然斂去。
刀光消逝的地方,現出了陳亦的身影。
看著南岳夫人,臉皮抽動,神色有幾分怪異。
南岳夫人以為他是在譏諷自己。
卻也不以為意。
識時務者為俊杰!
南岳夫人都活了千百年,這個道理再明白不過。
人老為精,她已經精成仙了。
低個頭,服個軟,對她來說再簡單不過。
實際上,陳亦心里卻是這樣的:四十米大刀,差點收不回來,你要再倔多幾秒,佛爺就要和你同歸于盡了……
當然,那是這一刀真的斬出來的話……
陳亦從始至終,就沒有打算斬出這一刀。
這蘊含著阿難一縷破戒刀意的一刀,和那個該死的八部龍神火一個德性。
全是用出來就要坡該的東西。
無論是敵人,還是他自己。
都只有坡該這一個結果。
區別只是,阿難刀破戒刀他還能稍稍“拔”出來唬唬人……
“佛陀弟子,果然非同尋常。”
南岳夫人口中雖認輸,心中卻沒那么服氣。
說的話中也暗暗點了出來。
意思就是:你能有贏,只是因為你是佛陀弟子,不是你真能勝我。
在她看來,這小和尚絕不可能有本事斬出這一刀。
十有八九,是那位佛賜下的手段。
“說吧,你要帶老婦去何處?”
陳亦能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也不理會。
反正贏的是他,還不許輸的人多喊幾句?
而且,對于一個掛比而言,還會留著臉皮這種東西嗎?
不過南岳夫人的干脆,倒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當此之時,百年之期,可就是相當于絕了她的念想。
“呵呵,”
南岳夫人一看便知他所想,溫聲慢笑:“老婦雖有千年道行,位居中品仙班,三界之中,也算屈指可數,”
“可這三界之中,卻還有上仙之位,上仙之上,仙道之極,區區中品仙位,不過也是大些的螻蟻罷了,”
“何德何能,輪得到老婦來覬覦那造化之機?”
陳亦眨了眨眼皮,若有所思:“所以,你不過是為人所驅使?是天帝,還是那位女仙之首?”
上次從張果老口中聽到過這些秘聞,倒是一直記在心中。
“呵呵呵,這可不在你我賭約之內,老婦也無必要說與你聽,只不過……”
南岳夫人笑容之中帶上了幾分正色:“小和尚,前次老婦要帶你回山,確是惜你仙姿玉質之材,如今看來,倒是老婦不自量力了,”
“不過,老婦實是憐你之材,想要忠告兩句,”
“你雖有那位護持,可金闕上那位,也非是易與。仙道之極,舉手投足,有毀天滅地之威,有翻覆陰陽之妙,”
“莫說是這兩位,便是那天界上仙,陰間鬼雄,就足以攪亂乾坤,”
“你不過初列仙班,貿然介入如此紛亂之局,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不如早早脫身,濟世渡人也好,游戲人間也罷,你是佛陀弟子,總能得個逍遙,何苦趟進這渾水中?”
你當我想啊?
我就想到處旅旅游,收刮收刮寶貝,開開心心,自由自在,問題是背著一大堆房貸……不是!背著一大堆因果,不能不努力啊……
這么比起來,似乎他比房奴都要悲摧……
“這就不勞夫人費心了,”
陳亦撇了撇嘴,正色道:“不過南岳夫人善意,小僧銘感在心,心領了,百年之期,許你超脫之機之言,絕無虛假,也絕不實言。”
南岳夫人雙眼微微瞇起。
她倒有些看不懂了。
先前她是篤定小和尚是信口開河。
但現下他已贏了賭約,也沒必要再虛言哄騙。
看他模樣,也不似誑言。
難不成,這小和尚,或者說他背后那位,還真有什么通天手段,能讓人超脫這方天地牢籠?
“那老婦便翹首以待了。”
她終究是年深日久的老……仙,道行精深,雖有心動,卻也不會太過,只是笑著淡淡說了一句。
“小和尚要去何處,便快快走吧,遲了,便是老婦也做不得主了。”
“別怪老婦沒有提醒你,這三界之中,能藏得住老婦的所在,恐怕不多,若被元君察覺,莫說老婦要實言,便是小和尚你,怕也只能躲回你那師尊座下,才能保住小命了。”
南岳夫人神色莫名地說道。
陳亦眉頭微挑,看來這位南岳夫人,也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牛氣啊……
“好,南岳夫人,那就恕小僧冒犯了,還請莫要抵抗!”
陳亦伸手,搭上她肩頭,
走你!
兩人身影一隱一現。
再現時,卻只有陳亦一人。
那位南岳夫人已被送進須彌空間中的小雷音寺中。
陳亦只是交代了兩句,也不理會這位積年老仙滿臉的呆滯,又出來了。
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撇了撇嘴。
輕松吃掉一個老車,意外之喜啊。
低下頭,目光掃過遠處。
那里,許宣正拿著一柄傘,牽著白蛇妹子小手,在楓葉紅遍的群山之間,花海之中,飄來蕩去。
歡欣的笑聲在萬紫千紅之間飄響,一種名為情意的東西悄悄在其間流淌……
陳亦嘴角不住地抽動……
那該死的愛情啊!
佛爺不嫉妒,一點都不嫉妒!
看了看腳下的山峰,輕輕吸了口氣。
“喂我一嘴狗糧,佛爺還你們一嘴泥!”
陳亦自言自語,牙齒咬地咯咯響,話音未落,身影倏然消失。
在他消失沒多久……
那一處滿是鮮花的山谷中,許宣舉著把破傘,攜著美人,在花海之上帶起漫天紛紛揚揚的花瓣。
從所未有的暢快,讓他的笑聲傳遍整個山谷。
“哈哈哈哈!”
“這便是御風而行!”
“天地之間逍遙游!”
與他同舉著一柄傘的白蛇,看著他的模樣,也不禁露出笑意。
卻在這時,她臉色突然一緊,目光轉向一方,正是陳亦與南岳夫人剛剛所立的那處筆直峭立的絕峰。
“轟……”
“轟隆……”
“轟隆隆……”
一陣陣沉悶的轟鳴聲,漸漸響起。
開始還是若有若無,很快便如同雷鳴一般。
“怎么回事?”
這么大的動靜,許宣就算是聾子,也能發現了。
顧不得花香怡人的清爽,美人在懷的旖旎,驚疑不定地扭頭。
就在這時,便見一座峭立的高峰突然從中間分成了兩半,緩緩向兩邊傾倒、塌陷。
漫天的塵土驟然升起,碎石四射。
非但是那座山峰,那平滑如鏡一般的裂口,從山頂,到山腳下,一直向外蔓延,長達逾百里。
所經之處,山谷,山石,一切都裂成了兩半,露出一條深不見底,如淵般的溝壑。
本是仙境一般的所在,傾刻化為絕地,入目盡是紛揚的粉塵、碎石,連天空都被遮蔽,宛如末日般。
無論是許宣,還是小白蛇,都在吃了一嘴泥的狼狽中寂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