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的話,反倒是令別人詫異。
不但是玄蛇,就是六女和道人,也露出古怪之色。
“圣僧法力無邊,德厚流光,不是凡塵中人,實是仙佛在世,自然是不會在意這阿堵物的!”
玄蛇還沒說話,猥瑣道人三角眼一轉,便自以為抓住了機會,一上來就是一通馬屁連拍。
才滿臉諂媚,搶過了解釋權:“只是圣僧高潔,不知這錢財珍寶,實是天地間一等一的好物,這世間誰能不貪?”
“哦?”
陳亦不解道:“人貪錢財之物,情有可原,可鬼神超凡脫俗,要錢財何用?”
哪知猥瑣道人竟面露不屑:“鬼神自是有幾分尋常人沒有的異力神通,說是超凡也可,但如何能脫得了俗?”
“若沒有錢財,如何打點四方?若沒有錢財,這日子又哪能過得下去?”
“鬼神也如人一般,坐地要錢,香火要錢,升官要錢,若是無錢,便連平安也難保,連一處安身所在都無,不過是游魂野鬼,只能于荒山野墳,竊得幾分紙錢香火,便連野狗也能欺上一欺,真真是豬狗不如!”
“哼!”
玄蛇怒哼一聲,若非陳亦攥著,猥瑣道人此刻便要被它一尾巴拍死。
“區區江湖術士,知道什么?”
玄蛇知道有陳亦在,它斷然無法傷人,吼了一聲,便不屑再理會道人,轉向陳亦道:“圣僧有所不知,所謂錢可通神,并非虛言。”
“鬼神確是也如人一般,少不得錢財之物,”
“但其根源,卻是因為這金錢一物,流通世間,便已自有靈韻,無論鬼神,得之便如香火異力,可助益我等道行法力,故此,如人間一般,這錢財之物,自也成了鬼神必需之物。”
陳亦聞言,頗為意外。
不由看向六女和道人:“你們可有金銀在身?”
“圣僧,小奴這里有!”
黃衣女子反應極快,從腰間掏出一顆金球,雙手奉上。
陳亦接過,心神貫注其上。
竟發現其中真有一絲奇異靈韻,讓他頗有幾分神清氣爽的感覺。
這算什么?
有錢能使我快樂?
陳亦暗自吐了一句槽。
話又說回來,能對他都起作用,對如玄蛇這般的鬼神,估計助益就不是一星半點的了。
難怪會貪圖李府錢財。
以前沒發現錢還有這樣的作用啊,難道這是這方天地的土特產?
“你便是貪圖我李府家財,把吾夫暗害,實在可恨!”
陳亦思慮間,幾個女子都恨恨地盯著玄蛇。
玄蛇吐著紅信:“嘶嘶嘿嘿嘿,不過區區幾只小狐貍,竟也敢在本神面前放肆?”
“好了,不要在這里耍威風了。”
陳亦一開口,就讓玄蛇噤若寒蟬。
陳亦說了一句,也不看它,抬頭看向半空中的赤腳僧。
這便是玄蛇所說的蘭右寺僧人的金身。
“一代高僧大德,竟落得這般田地。”
“阿彌陀佛,善哉,惜哉。”
說實話,雖不曾得見,但照玄蛇所說,這赤腳僧真算得一代高僧,佛法修為奇高倒罷,心有大慈大悲,也有大智慧,才最為難得。
不是嘴上說說那種,更不是表里不一那種。
以這和尚的道行修為,當初雖然重傷,可若不以身飼蛇,應該是可以活下來的。
雖然他對玄蛇的慈悲,有可能是對其他人的殘忍。
換了陳亦,如果沒有萬全的法子,他寧可選擇除惡務盡。
不過這又涉及許多爭論了。
佛說眾生平等,既然要度眾生,難道玄蛇就不是眾生?就不可度?
若要度它,這個過程中會不會又要犧牲其他人?
被犧牲的人,又何其無辜?
世間當真沒有兩全法,他終究不是佛,陳亦也不是,做不到盡善盡美,都不過是憑本心而行罷了。
說對也不對,說錯也不錯。
所以,他們才要修行。
“唉……”
想著,陳亦嘆了一口氣。
識海中三花沉浮,中間一花,那顆渾圓舍利滴溜溜旋轉不休,金色亮光大放,竟是變得更加光明無暇。
這位素未蒙面的赤腳僧,竟然還給他上了一課,讓他隱有所悟,佛法有所精進。
這因果算是結下了。
傳道之德,因果不小啊……
那蘭若寺之事,他不管也不行了。
還好他本來就要去那里,對那個地方也很好奇,對當年的蘭若寺發生的事,更加好奇。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世間真無佛……
玄蛇口中,那赤腳僧坐化前仰天狂笑之語,如在眼前。
那黑色火海……
他太熟悉了,如果沒猜錯,那似乎是業火啊……
恐怕其中有遠超他想象的大秘密。
“玄蛇,”
想了想,陳亦轉向玄蛇,面現莊嚴:“你雖為地祇,無論你初心為何,卻也曾庇佑一方水土,多有功德,可到底也作孽不淺,”
“依我本性,當將你滅殺,送入輪回……”
“圣僧饒命!”
玄蛇驚惶求饒:“小蛇愿意悔改!只求圣僧念我功德,饒小蛇一命!”
陳亦搖頭:“功是功,過是過,功不可抵過,過不可掩功……”
這話讓玄蛇心中一涼,頓生絕望。
卻聽陳亦又道:“不過,這位大師與我有些因果,他既要度你,我也不能拂了他意,替他將你度化……”
“多謝圣僧!多謝圣僧!”
玄蛇狂喜,若不是動彈不得,就要磕上幾十個頭再說。
“小蛇愿意皈依!愿意皈依!此后絕不敢再造孽!”
“怕來。”
陳亦的話又讓它的狂喜立時凝固:“我說過,功過不可混淆,你造的孽,不得不罰,我便將你打入煉獄,受百年煉獄之苦,若你有悔改之心,百年之后,放你出去,行善積德,消去身上罪業。”
“你可心服?”
玄蛇豎瞳中透出慘然驚懼,以它的道行,百年之期雖然不短,但也總比死了好。
可煉獄之苦是什么?
這人竟如此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竟有此通天徹地之能?
心中雖不愿,但陳亦身上透著的莊嚴,卻讓它不敢言說,只能乖乖俯首:“小蛇……心服!”
“好。”
陳亦滿意地點點頭,又轉臉看向那道人,讓他魂體一顫。
“驅鬼害人,占人身軀,謀奪錢財,你為了這煉法易形,也不知吃了多少生靈,實是其罪難恕,這般死了,難贖你罪孽,你們一人一蛇,既合謀害人,今日,也一起去受那煉獄之苦吧。”
說完,也不理道人反應,反手一揮,就將玄蛇和道人都一齊收進須彌空間。
他哪里有什么煉獄給人去?
先收了再說。
這可不算說謊,他又沒說是現在。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
他可是還有一個煉寶的獎勵沒有兌現,等過了這陣,就去白蛇世界把那只小騷狐貍拐走,讓她給煉一個!
看了一眼赤腳僧遺蛻金身,搖了搖頭,連著那枚地祇大印也收了起來。
諾大的玄蛇,還有那道人和赤腳僧,憑空消失,讓剩下六女驚駭不已。
震驚陳亦神通之余,也怕他將自己姐妹幾人也收了。
畢竟她們雖未害人,卻也是妖。
陳亦掃了她們一眼,搖了搖頭:“爾等雖未害人,那李通判也終是為爾等妖氣侵襲,孽便是孽,念在爾等并無惡心,也無惡行,爾等那姐妹為道人所吃,也算是報應,小僧便不再多事了,”
“只有一言相告,爾等身為異類,有此機緣,實是大幸,望此后萬勿珍惜,勤道修行,莫造惡業,言盡于此。”
說完,踢了踢嗷嗷嗷屁股。
已經快無聊到睡著的嗷嗷嗷哼唧哼唧地爬起來,馱著陳亦踏空而去。
六女眼見他騎白虎御空,轉瞬不見了蹤影,都是重重松了一口氣。
“大姐,這位圣僧真是好大的法力!”
一女驚魂未定地道。
“怕是真佛也不過如此。”
其余幾女紛紛附和。
只有紅衣女子看著陳亦離去方向,久久不語。
“大姐,怎的了?可是有何不妥?”黃衣女子輕聲道。
“幾位妹妹,速速安頓家事,我們離開這里。”
紅衣女子回頭,美目中透出異光。
“姐姐,這是為何?”
“照做就是。”
紅衣女也不答,快步離去。
余下幾女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也只能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