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亦的話,鄭公幾人先是心口一沉,像是丟失了最寶貴的東西一樣,旋即卻又是一松。
這樣也好,這本來就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早點斷了念想,也不用再糾結了……
“佛爺請說。”
鄭公畢竟年紀最長,得失之間,很快就調節了過來。
陳亦點點頭,卻是沒有馬上說明。
抬眼掃過空空如也的金殿,僧袍揮動,殿下便出現了十余青蒲團。
抬手作勢道:“諸位,先請坐。”
眾人見狀,便知陳亦怕是有話要講。
便紛紛謝過,各自入座。
陳亦微微沉吟,才出人意料地看向一直沒有什么存在感的寧采臣,笑道:“寧施主,小僧贈你的回夢仙枕,可好使嗎?”
“啊?”
寧采臣沒有想到,陳亦會最先與他說話。
聞言怔了怔,有些慌亂,一旁傅清風暗暗在他腰間狠狠一掐。
“嘶!”
“大師,原來那寶物叫回夢仙枕?真是好名字!”
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回大師,大師所贈寶物如此珍貴,小生本來并不敢真拿來用,不過也不知怎的,小生看到那枕頭,竟然忍不住,夜間就拿來枕頭入睡了,大師莫怪。”
陳亦搖頭笑道:“無妨,小僧既已送你,那便是你的東西,再者說,再是珍貴,它也只是個枕頭,就該用來睡覺,”
“嘿嘿,大師豁達,”
寧采臣撓頭道:“不過,說來也怪,自從用了這枕頭,小生每次入睡,便會夢到一位神人……”
他臉上現出困惑之色。
“哦?可否細說?”
陳亦沒有什么意外神色,反而露出幾分笑意。
其他人卻是好奇得緊。
如果是別人的東西,取個帶什么仙啊神的名字,那絕對是瞎雞兒往臉上貼金。
如今陳亦對他們來說,那絕對高到看不到頂的那種。
十有八九,還就是行走人間的活佛真仙。
他給出的東西,絕對不可能是山寨貨。
寧采臣當下面現一種敬佩之色:“那位神人每次出現,都沐浴在一片華光之中,生得是何模樣,小生也看不真切,但這神人卻真真是學究天人,小生在夢中多得其教誨,學問增長也是一日千里,”
說著嘆了一口氣道:“唉,在此之前,小生也曾自認為寒窗苦讀十余年,自家學問不說是無人能及,但也算得上是學富五車,若是趕考,便是不能拔得魁首,也當在三甲之列,”
“見了那神人后,小生方知天外有天,昔日之念,真真是井蛙之妄,可笑可笑……”
一旁錢多多忍不住心里的癢癢,伸著脖子道:“寧公子,那神人只教你讀書,沒教你別的?就比如……絕世武功啊,仙術啊,神通啊之類的?”
寧采臣茫然又干脆地搖頭:“沒有。”
“嘖……”
錢多多無趣地撇了撇嘴,低聲在黃道宗旁邊嘀咕道:“沒想到還有這么無聊的寶貝,竟然只教人讀書?佛爺怎么還有這么無聊的東西?幸好沒送我,不然就慘了。”
黃道宗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陳亦,然后挪著屁股,遠離這個腦袋有坑的富二代。
陳亦恍若不聞,對寧采臣道:“寧施主學問長進,可喜可賀,不過小僧還想問一句,如今寧施主之志,可還是想要讀書取功名?”
“這……”
當日斬釘截鐵,說要考取功名,匡扶天下,便是有今上昏庸,奸臣當道,更有魑魅魍魎橫行,禍亂天下,寧采臣也沒有過半點猶豫。
現在卻露出的猶豫之色。
陳亦少有地追問道:“怎么,寧施主后悔了?”
“不!”
寧采臣果斷搖頭:“小生并非后悔當初之志,只是……”
“只是如今看來,當初之志,實有些天真可笑……”
他面現苦笑:“讀圣賢書,學忠孝事,修身養性,自是足以改人風,行大道,只是于此中亂世,怕是難有作為。”
“嘿,酸書呆,你腐儒腦袋,可算是開了一次竅!”
一旁燕赤霞冷笑一聲。
他本是在場之中對寧采臣最了解之人,兩人也算是患難忘年之交。
對于寧采臣的酸臭性子,他可是又愛又恨。
愛的是他的堅持和不屈,身處濁世,卻有一顆赤子之心。
恨的卻也是他的擰倔,酸腐天真。
如今見他似乎有了醒悟的模樣,面上雖然嘲笑,心里卻是欣慰得緊。
陳亦這時點頭笑道:“小僧明白了,寧施主,是匡扶天下之志仍不改,卻不知該如何方能逐此心志?”
“對對!”
寧采臣聞言兩眼一亮,滿懷期待地看向陳亦:“大師果然大德高僧,智慧通明,小生確是心有迷茫,還望大師指點迷津!”
“小僧記得不錯,寧施主曾有句話說得好,人間自有人間道,可這人間之道,也有正有邪,如何方為正道,小僧也無法為寧施主解惑,”
寧采臣聞言目中光彩一黯,又聽陳亦說道:“不過,所謂讀書百遍,其義自現,”
“那位夢中神人既然如此學究天人,寧施主便不妨隨那位夢中神人,再多讀些書,多學些道理,想來不久之后,便能知曉,該如何去做。”
陳亦帶著若有意味的笑容說道,然后便不再看他,目光掃過眾人。
“此次幽冥一行,想來諸位對這天下的禍亂根源,也有些了解,這般境況,恐怕非一人一力能改變,但那幽冥且不去說它,若要諸位坐視這人間糜爛,恐也不愿,”
陳亦看向鄭公等人:“至于你們,此世其實也并非與你們毫無相關,我也不多說,就請幾位回去之時,向上面反應,到時再討論,要怎么做。”
鄭公幾人張口欲言,他們聽得還是有些云里霧里,想要詢問清楚。
卻發現掌心的蓮花印記一熱,又有了反應。
不由各自察看。
這一看,卻又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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