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鎖鏈發出沉重的聲音,驟然射了出去。
雖然有“射”這個動作,但實際上在鎖鏈射出的同時,就已經纏在小女孩的身上。
陳亦根本不必用力,只是心念一動,勾魂鎖鏈就已緩緩回縮。
而原本纏在她身上的血色鎖鏈,上面就連陳亦都難抗衡的無匹巨力,此時已消失無蹤。
小女孩如同虛幻一般,直接穿過了血色鎖鏈。
鎖鏈像是失去了目標,四處晃動游走,尋找失去的目標。
“嗚——!”
深淵中響起了那種詭異的笛聲,與之前的幽冷相比,此時卻變得充滿了尖銳、暴戾。
那巨大的血紅色眼球布滿了猙獰的血絲,朝著陳亦所在之地緩緩轉動。
“南無阿彌陀佛!”
陳亦衣袖揮動,擋在小女孩和眼球之間。
勾魂鎖鏈一頭似從未知的虛空之處探出,一頭拖著小女孩,在他身后輕輕舞動。
小女孩仍處在心神崩潰的邊緣,激烈地掙扎喊叫著。
周身繚繞著濃郁如實質般的怨氣。
這些怨氣,是讓那顆大腦袋睜開雙眼的根源。
也是令小女孩墮落的本質。
盡管這怨氣本就是小女孩的執念所生。
在陳亦眼中,在這濃郁怨氣中,還糾纏著更可怕的惡業。
“我承佛如來威神力故,遍百千萬億世界,分是身形,救拔一切業報眾生……”
陳亦口中疾誦地藏真經,于經文中發神通“慈航”。
小女孩周身濃郁的怨氣,如春陽融雪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
同時,他眉心也顯現出三色蓮瓣大放光華。
強行度化惡靈孽業,卻是與將這業力都加諸己身無異。
功德善業沒有多少,惡業卻是倍增。
小女孩雖說是孩童,事實上,也還沒有來得及作什么大惡。
但她所作所為,卻是不孝不悌。
于眾多孽業中也是位居前列,哪怕起了心思,也難容于天地,更何況她已付諸行動,已稱得上罪大惡極。
這惡業可是不算少。
但左右也不過是一個小小惡靈罷了,還不至于讓陳亦傷筋動骨。
不過是數息之間,小女孩周身怨氣惡業便已消散一空。
“南無大愿地藏王菩薩!”
小女孩不得兇厲恐怖之相,回復了如生前一般的孩童模樣。
只是兩眼茫然,神情呆滯。
而此時,深淵之中,那巨大的血色眼球一頓,似乎懵了一樣。
眼球中密布的血絲,竟在緩緩消褪。
那血紅色的瞳孔,也在慢慢變成黑色。
雖是黑色,卻是純凈通透,比寶石都要晶瑩澄澈。
果然……
陳亦目中了然。
這顆大腦袋,判斷童靈墮落與否的依據,就是童靈身上的業力。
針對的也是業力。
若是惡業積累到一定程度,便代表著童靈的墮落,它的眼睛便會張開。
等待墮落童靈的,就是被拉入地獄的下場。
反之,就是引導其升天。
而在這個世界,所謂的升天……恐怕就是進入尸魂界了。
惡業被陳亦以慈航神通度凈,大腦袋就失去了目標。
那如巨獸之口裂開的深淵,開始緩緩閉合。
就像在慢慢關閉的眼皮,大腦袋的巨大眼球也在慢慢消失。
“媽媽……”
小女孩茫然的雙眼忽然回過神來,卻是充滿了驚恐。
“我做了什么”
“真由!”
被這一連串變化弄得不知所摸的日暮戈薇反應過來,朝著被勾魂鎖鏈懸在空中的小女孩叫道。
“歐內桑……”
小女孩僵硬地轉動眼珠,看向日暮戈薇,透出幾分期盼和乞求:“我……我不是故意的……”
“媽媽……生我的氣了嗎?”
“……她會原諒我嗎?”
日暮戈薇微微愣然,旋即喊道:“會的!因為,她是真由的媽媽啊!”
“媽媽……媽媽!”
小女孩突然大哭起來:“對不起媽媽!我真的早就想和媽媽和好的!還有小悟!對不起!嗚嗚!”
此時,遠在醫院的媽媽,突然從昏睡中醒過來。
她剛才被小女孩打暈,被起來的護士發現,抬到了病床上救治,并沒有什么大礙,只是昏睡未醒。
此時似乎聽到了某種召喚,睜開了雙眼。
心中若有所感般,淚水從眼角淌了下來。
“真由……”
“媽媽從來沒有怪你……”
“你是媽媽的女兒,媽媽……怎么會怪你……”
一種難言的莫名悲傷從心底涌起,似乎感受到了某種至愛,即將徹底離她而去一般,她捂著嘴,壓抑地泣訴著。
與此同時,紫紅色的通道中,小女孩身上已經開始散發出一種清澈純凈的瑩光。
她的臉上,一種獨屬于孩童的天真爛漫重現。
“嗚……嗚……”
那條血色鎖鏈驟然崩裂成無數碎片,深淵徹底合閉,一同消失無蹤。
紫紅色的詭異空間也在隱沒。
焦黑的公寓重現。
狗子一臉茫然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幾人。
還有一顆黃色的大腦袋,飄在陽臺外的夜空。
閉著大眼,長長的尾翎輕輕擺動。
小短手舉著一只翠綠竹笛,吹奏著莫名的曲調,悠揚、美妙,隱隱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哀傷。
小女孩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召喚,不由自主地朝著大腦袋飄了過去。
“咔、咔……”
勾魂鎖鏈沉重的聲音響起,卻是緊緊地纏縛著她,令她無法動彈。
“陳亦君……!”
日暮戈薇一驚,回頭看向陳亦。
看這情景,分明是真由已經擺脫了墮落的深淵,重新獲得了升天的機會。
崇妖童靈從要拖她入地獄,變成了要保護她,直到她完成最后的心愿,就可以送她升天。
就算她不明白陳亦做了什么,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陳亦所為。
是他拯救了真由。
但現在……
崇妖童靈似乎感受到了陳亦的“惡意”,碩大的腦袋緩緩轉動,對準了他這個企圖“傷害”童靈的目標。
“戈薇,你不必著急。”
陳亦好整以暇地看了小女孩一眼:“不孝乃大惡,你年幼無知,又遭逢大變,雖情有可原,卻仍是有悖人倫,天理難容。”
“所幸未曾釀成大禍,卻也并非你逃脫罪責的理由,”
“這個惡人,我是定要做到底了。”
不理會小女孩瞬間變得慘白的臉色,又轉向黃色大腦袋,忽然露出一個自認為最親切的笑容:“小家伙,你是個好孩子,不如來幫我守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