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個兒子,和我同年,一起參加的高考,結果,他們寧可花錢送他上個普通的二本,也不想送我上重點大學!”
“我媽要是沒死,就算是討米要飯,也會送我上大學的!”
“她來我家后,把我爸的積蓄,還有房子都拿去炒股了,坐大戶室,當大款!結果輸得一干二凈!我上不成大學,還要在這里擺攤,給她兒子賺學費!憑什么啊!”
“想發泄?”楊飛拿起酒瓶,交給她手里,說道,“把這攤砸了!”
陳純霍然抬起頭,秀發凌亂,雙眼迷離,笑容凄慘:“我早就想砸了!”
她天性中的叛逆分子,被楊飛一句話挑了起來,她仰起頭,將瓶口對準嘴,咕嚕、咕嚕喝起來。
楊飛看得瞪大了雙眼,沉聲道:“放下!就算你是酒仙,也不能這般喝神仙酒!”
不等他去搶,陳純掄起酒瓶,朝攤上的瓶瓶罐罐砸去。
“哐啷!”聲響,似開了個染鋪,黑的醬、白的鹽,黃的油、綠的蔥、紅的辣椒粉,各種肉類配菜,五顏六色,一齊飛上天。
瓶、罐、碗、盤、杯、鍋、鏟,七七八八碰撞碎裂,好像做了個水陸道場,十八般樂器一起奏鳴,刺耳的響聲,震撼心肺。
陳純扔完之后,來不及叫一聲好,身子便往地上軟倒。
楊飛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問道:“你醉了,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這攤子怎么辦?”
“我不回去,不用管這里,她來會收拾的……”陳純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然后耷拉著腦袋,伏在楊飛懷里,一問三不答了。
楊飛無奈的四下瞧瞧,想找個人問問她家在哪里,結果沒看到一個人影。
這里并不是繁華的夜市,而是在一條巷子口,巷子里面,全是低矮的平房,只有個別窗口露出一星半點的燈光,才能證明這里面有人居住。
老巷子和交易所那邊的現代化,形成強烈的對比,那邊是九十年代,這里還是五十年代。
他低頭看看手表,才發現已經凌晨了。
“她父母還真不管她啊!一個女孩子,這么晚,就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出攤,也不過來看一眼!”
“喂,你醒醒啊!我們不熟啊!造孽啊!”
“有人嗎?這里有個小姐姐,誰家丟的啊?快撿回去啊!”
無人應答。
“……我不回家……”她緊緊箍住楊飛,只會說這一句話。
楊飛無奈的搖了搖頭,吃什么宵夜啊?
好端端被人訛了一百塊,還要撿個大酒鬼回去?
街道上偶爾有車駛過,楊飛好不容易等到一輛的士,扶她上了車,回到酒店房間。
還好,她雖然神志不清,偶爾還能詐一下尸,說上幾句酒話,不然,那滿臉狐疑又熱心腸的出租車司機,真要報警抓楊飛拐賣女孩了。
楊飛放她在床上,來到大堂,準備再開一間房。
前臺抱歉的回答說,房間滿客,不過她可以幫忙聯系別的酒店。
楊飛一問別的酒店是在哪里,前臺回復說,尚海市明天要召開一個什么創衛會議,是全國性的,這附近的酒店都是爆滿的,最近的酒店,也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出租車了。
一個多小時車程?還不得到郊區的郊區了?
尚海是大都市,國內很多重要的會議,除了放在京都,很多也會選擇在尚海市開會,這一點,楊飛倒是可以理解。
楊飛不想折騰,回到房間,卻不見了陳純。
他心想,她要是醒來回家了,倒也省事。
走進衛生間,卻見她趴在浴缸邊,吐得滿缸都是穢物。
“喂,你還好嗎?”楊飛伸手搖了搖她的肩。
陳純臉色蒼白,口唇青紫,身子發冷,呼吸紊亂。
楊飛抬起她的手,她卻無力的垂下去。
“喂,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會吃了你的!”
“嘿,你還真會演?你別想訛我啊!我精明著呢!”
她身子發抖,不像做作。
楊飛有經驗,她這種表現,多半是酒精中毒了!
他顧不得她身上臟,抱起她就沖出門去。
酒店門口有出租車等待,司機見有人出來,本來十分高興,一見陳純身上臟兮兮的,便捏著鼻子,搖頭擺手:“不行,不行,她這么臭,坐了我的車,我還怎么做生意?”
楊飛沒有啰嗦,掏出三百塊錢,塞在司機手里:“送最近的醫院!快!”
司機見錢眼開,松開捏鼻子的手,嘿嘿笑道:“阿拉尚海人,最講義氣了,上車,五分鐘送到醫院!”
楊飛坐上車,用力掐陳純的人中和虎口,但都沒有任何回應。
“師傅,再開快點,人命關天!”
“她不會死吧?我這是新車,千萬不能死人哪!”
“廢什么話,開車!看前面!”
車子開到醫院,楊飛抱著陳純進了急診室,向值班醫生說明情況。
醫生倒是不急不徐,翻看陳純眼皮看了看,說道:“急性酒精中毒。患者機體機能狀態異常,對神經系統和肝臟傷害最為嚴重,可在短時間內給患者帶來較大傷害,甚至可以直接或間接導致死亡。還好,你送得及時。她喝的假酒吧?神仙酒?那個假的最多了。都是內地人做的假酒!”
很多尚海人,有一種固執的觀念,總覺得尚海人高人一等,祖國其它地方,都屬于鄉下地方。
凡是假的貨啊,站街的女人啊,街上亂扔的垃圾啊,都是內地人的鍋。
當然了,比起鄉下來,尚海人從小生活環境好,條件好,城市環境也好,政策更好。獨生子女政策后,尚海人從小大都嬌生慣養,在他們眼里,除了上海,其他地方條件不是太好。
搶救的時候,楊飛在外面等待,想和陳純家人聯系,又找不到方式。
經過注射解毒劑,清洗胃部,陳純終于脫離危險,醒了過來。
醫生要給她輸液,她虛弱的搖手,說不需要了。
“姑娘,你現在不能出院。必須馬上補液補糖,以維持水和電解質平衡,防止合并癥的發生。”醫生嚴肅的說道。
楊飛按住陳純的手,溫聲說道:“聽醫生的話。錢我付了,你不要擔心。”
陳純不敢看他的眼睛,乖乖的躺回床上。
等醫生離開,楊飛問道:“你不能喝酒?”
“第一次。”
“那酒哪里來的?”
“她進來賣的。”
“那是假酒。”
陳純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側過身去。
“我剛才是不是特別丑?”她忽然問道。
“丑嗎?我沒留意,我只顧著救你的命了。”
“……”
輸完液,已是凌晨五點多,東方泛白,天色微亮。
上了出租車,楊飛本想問她家在哪里,但一見她睡得沉,就省下口舌沒問。
到了酒店,楊飛放她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時間不早了,楊飛也懶得再睡,洗漱完畢,坐著看了會報紙,就下樓吃早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