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珂的話看似普通,可顧晨卻并不這樣想,能接觸王潔尸體的最后一個人,無非就是入殮師。
而之后發生過什么,顧晨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
許珂已經明顯感覺到顧晨臉色的微妙變化……
他在醫院系統工作多年,善于察言觀色,或者說這早已是每個醫生的必備技能了。
“有……有什么問題嗎?警察同志?”許珂弱弱的問。
“兇手并不是王潔。”在得到許珂的求證后,顧晨已經非常確定。
“不是王潔?”許珂愣了一下,又看向身邊的王警官,最后目光又回到了顧晨的身上:“不是王潔,那……那王潔的指紋怎么會……”
許珂很聰明,說道這里時,他就已經從顧晨的目光中讀懂意思,于是問道:“顧警官,你是說……這個入殮師很有可能就是?”
“沒錯。”顧晨并不否認,將筆丟在了辦公桌上,抬頭說道:“能弄到王潔手指的,我想也只有入殮師本人,之后的程序我知道,王潔被直接送進了火葬場,全程再沒有任何機會能下手。”
“而入殮師能夠在一個相對安靜獨立的環境中工作,在這方面,她有足夠的時間,切下死者的手指備用,作案后再將那根手指處理掉。”王警官也趕緊補充道。
許珂有點懵。
當然還有更惡心的……
比如動物的壞胎,用玻璃容器保存起來,這個他在一位教授家里就曾發現過。
可要說收藏死者手指,這還是頭一次聽說。
想想入殮師又是位年輕的姑娘,忽然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不會吧?難道這個入殮師,切下了死者的手指,一直保存到現在?”
許珂眨巴眼看著顧晨。
顧晨點頭說道:“最后和死者接觸的人,我想過許多,比如停尸間的管理者,醫生等,可根據第六醫院的工作安排來看,只有入殮師有這機會。”
見許珂有些不可置信,顧晨又道:“當然,我還是會跟其他醫生求證一下的,那么現在,你能不能帶我去找一下這個入殮師?”
“當……當然可以。”許珂沒有拒絕。
他也很好奇,好奇這個警方要尋找的偷盜者,到底是不是這個女入殮師?
如果是,那這個女入殮師,似乎在心理上有些問題,至少作為一名醫生,許珂是這樣認為的。
空著肚子,許珂帶著顧晨和王警官,來到了醫院的太平間。
推開大門,里面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在。
顧晨率先走進去,利用專精級觀察力,對現場情況進行了一番初步搜查。
“顧晨,會不會這個女入殮師還在吃飯?又或者她今天不上班?”王警官在現場搜查一圈后,問道。
顧晨同意道:“可能吧,這個要去問問剛才那位熱心的大姐,她老公是行政部的,應該多少知道些情況。”
“沒錯。”許珂也趕緊道:“行政部有排班表,在那邊應該能找到這個女入殮師的工作排班情況,要不要我們去那邊看看?”
“不用了。”顧晨直接掏出了手機,謝絕道:“我可以讓我的同事們去看看。”
想著盧薇薇和袁莎莎,應該也快回來了,顧晨索性給盧薇薇打去一個電話,讓她們去趟行政部,了解下情況。
而顧晨則直接來到了一張辦公桌前。
在這個空蕩蕩的太平間里,這張辦公桌顯得尤為耀眼,應該是太平間管理者辦公的地方。
桌上的文件并不多,顧晨坐在了一張木椅上,隨后打開右側抽屜。
里面除了一些小工具,化妝盒,還有一些指甲鉗外,也并沒有其他物品。
而因為有化妝盒的存在,所以顧晨認為這應該是女入殮師的物品,或者說是給死人用的物品。
顧晨接連打開第二層和第三層,里面卻是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物品。
“把中間這個抽屜也打開看看吧。”王警官在跟著顧晨檢查完側邊兩個抽屜后,提議道。
顧晨點點頭,將中間的長抽屜拉出,里面是一些文件和筆錄。
雖然各種紙張規格不同,但是卻排列有序。
左側靠內是A4紙文件,中間是筆記本,右側是一些文件夾。
而左外側是一些類似發票單據的物品,右外側是一些書寫筆。
讓顧晨感覺細思極恐的是,這些物品都是整齊排列。
夸張到何種程度呢?
鉛筆有三支,分別根據長短,排成了手機信號的格式。
A4紙平平整整,整齊到像個立方體,文件夾的邊角成為一條直線。
包括單據也是一樣,所有的物品,想是刻意擺放。
“這也太整齊了吧?”王警官也忍不住吐槽道:“這家伙是有多無聊啊,連文件單據都是整整齊齊,豆腐塊擺得也太夸張了吧?”
“可能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所以擺擺文件,找點樂趣。”許珂也接過王警官的話,不由吐槽道:“像我跟我的同事,有時候無聊,也會用瓜子殼作畫,這也并不稀奇啊。”
王警官笑道:“原來這是個強迫癥患者啊。”
兩人在這相互調侃,但是顧晨并沒有加入其中。
他戴上白手套,拿起中間那本厚厚的筆記本,開始翻閱起來。
里邊都是一些工作筆記,記錄著入殮師的工作細節。
顧晨對這些并不感興趣,繼續往下翻。
很快,顧晨在中間的位置,發現了一張硬紙片,上面似乎還有一些文字。
顧晨拿在手里,嘴里輕輕的念出聲:“今晚凌晨零點,濱江公園西廣場,不見不散。”
“什么意思?”顧晨沒搞明白。
王警官見狀,也趕緊湊過來,跟著上邊的文字,也開始默默念叨。
“不對啊,她這是在跟誰說話呢?時間沒錯是今晚。”王警官抬頭看著顧晨。
顧晨剛想開口,就接到來自盧薇薇打來的電話。
“顧師弟,你讓我查的那個女入殮師,她下午不上班。”
“那上午呢?她上午有沒有來過?”顧晨問。
“上午來過,直到吃飯時間她才離開的。”盧薇薇說。
“我知道了。”顧晨忽然意識到,這名女入殮師,會不會是在跟自己說話呢?“
“顧師弟,你們在哪?太平間對嗎?”
“是的。”
“那要不要來檔案室吃飯?”
“好。”
掛掉盧薇薇的電話后,顧晨繼續將筆記本上翻閱到底,卻再無其他新發現。
“那這張紙條是什么意思?讓誰去濱江公園啊?”許珂見顧晨用透明取證袋,將紙條封存,不由好奇的問道。
“可能是在跟第一個發現筆錄本里紙條的人說的吧?”顧晨現在也不確定,但可以肯定,今晚肯定有故事。
第六醫院檔案室。
盧薇薇和袁莎莎已經吃過午餐,開始對其他趕來的醫生做筆錄。
和顧晨猜想的一樣,大家的口徑非常一致,當初的王潔,被送到醫院后,不就便死去。
王潔是不可能復活的。
而唯一可以在王潔尸體上動手腳的那個人,無疑就是案件的關鍵。
可為什么要留紙條?
這個問題顧晨一直沒解決。
在吃完午餐之后,大家便回到芙蓉分局,刑偵三組辦公室。
“查到了。”何俊超將女入殮師的家庭住址抄寫完畢后,扣在王警官桌上:“這個人叫高婷,目前住在濱江公寓內,就在濱江公園附近。”
“你帶人去查一查這個高婷家,如果在家,立刻帶回來。”王警官也是喝上一口水,整個人頭疼的不行。
高婷的電話一直處在關機中,這更加讓王警官擔心,這個高婷是不是得到什么風聲,然后想逃跑?
如果現在不抓她,沒準就讓她找機會逃走,所以現在是爭分奪秒。
何俊超也沒猶豫,立刻套上了單警裝備,指著身邊兩名見習警道:“你,你,跟我出去一趟。”
“是。”
“沒問題。”
兩名見習警剛才一直憋著沒說話,也不敢插嘴。
老同志們在討論案情,自己只有干聽的份。
現在終于輪到自己出場,感覺忽然間受到了重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顧晨靠在座椅上,雙手抱胸,靜靜的等待。
盧薇薇薯片吃的嘎嘣脆。
王警官的枸杞茶泡了一遍又一遍。
袁莎莎不敢做聲,一直拿著白紙在寫寫畫畫,至于寫了些什么,袁莎莎自己也不清楚,眼神不停的打量著三名搭檔。
就在此時,王警官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他立馬點開了免提,問道:“小何,情況如何?”
“老王,家里沒人啊。”電話里傳來何俊超有些失望的語氣。
“那去監控室看看,看看這個高婷有沒有回來過?”盧薇薇趕緊補充道。
電話那頭的何俊超笑笑:“盧薇薇,我好歹比你早幾年入職吧,你能想到的我能想不到嗎?監控室我們去看過,這個高婷從上午出門上班后,就一直沒回家。”
“那我們要不要破門進去?”電話中,又傳來另外一名見習警的聲音。
“別胡鬧,先不要打草驚蛇。”王警官直接駁回了要求,繼續說道:“要不這樣,讓小區保安幫忙盯著,如果發現高婷回家,立刻對她進行監控,然后通知我們警方來處理。”
“行行行,就聽你老王的。”何俊超也沒廢話,簡單的交流幾句后,便掛斷了通話。
“真是奇怪了,下班后沒回家,那這個高婷會去哪?”看著桌上顧晨采集到的紙條,王警官不由自我懷疑道:“難道真如你所說的,她在向第一個看見紙條的人發出邀請?”
“可能是吧。”顧晨說。
王警官搖頭,道:“總感覺這里面怪怪的,從這個女入殮師的文件擺放來看,這似乎是個強迫癥患者,可她想干嘛?為什么約人要約到凌晨,凌晨她一個人在江邊,就不怕有壞人?”
這些問題,王警官確實猜不透。
一個指紋弄出這么多事端,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握中一樣。
顧晨先前一直有疑慮,包括指紋和紙條。
可目前的情況是,高婷的電話也打不通,家也沒回,要找到高婷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還是赴約。
“王師兄,今晚的赴約,要不我去吧?”顧晨反復思考后,問王警官。
“你去?”王警官一愣,擺擺手道:“不行,對方目的不明,我們警方必須要在約定地點展開布控,而且現在就要開始。”
顧晨笑道:“這些是你們的事情,你們可以在暗地里進行,但是赴約的行動,讓我去吧,我倒是想見一見這個奇怪的女入殮師。”
“那會不會有危險?”袁莎莎整個人忽然緊張起來。
盧薇薇黛眉微蹙道:“肯定有危險了,到目前為止,我們連對方想干嗎都不知道,能不危險嗎?”
看了看顧晨,盧薇薇又道:“不過對方是名女子,或許看在顧師弟長得帥的份上,應該不會做什么過激的舉動吧?”
顧晨扭頭看著盧薇薇,笑著說道:“我不是考慮危不危險的事情,我是在想,如果這張紙條的意思,是讓某人去赴約,那顯然是有事情想要溝通,人去多了,我怕嚇著對方,或許一對一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你說呢?”
盧薇薇呆了一下,弱弱的說道:“都這時候了,顧師弟還在為別人著想,那我還能說什么呢?只能在顧師弟背后,默默的支持顧師弟了。”
“放心吧。”王警官表態道:“顧晨畢竟是練過的,一個人去赴約也沒關系,我們這些人可以在暗中監視,有情況大家一起上。”
看著顧晨,王警官又道:“其實顧晨剛才說的這些,我覺得非常有道理,或許這個女入殮師,已經發現自己被警方追蹤到,只是想找個警方的人員過去談判,可能是這樣吧。”
盧薇薇道:“但愿我的右眼皮今天不跳。”
晚上11點30分。
濱江公園西廣場外圍。
包括王警官在內,新老同志總共部署了十二人,分別在西廣場各大路口。
所有人穿著便裝,游蕩在西廣場周圍。
有明哨也有暗哨。
一處花叢中,盧薇薇看了看手表,不由急切道:“這離約定的時間還有30分鐘,可西廣場到現在還沒有發現陌生人,什么情況?”
“會不會是我們的人暴.露了?”一旁的袁莎莎問。
王警官猶豫了幾秒,忽然捏住喉震式空氣導管耳麥道:“所有小組注意,我是老王,大家現在分批次撤離,15分鐘內,必須全部撤離濱江公園西廣場,完畢。”
很快,各小組也依次傳來了回應。
13分鐘后,濱江公園西廣場,已經再難見到人影了。
而王警官這處居高臨下的暗哨,卻依然能夠通過高倍望遠鏡,觀察到濱江公園西廣場的部分區域。
“不等了。”顧晨看了看手表,說道:“時間不等人,我得出去了。”
“顧師兄小心。”袁莎莎提醒道。
“放心,有大家在,沒問題的。”顧晨隨后拍了拍掛在腰間的手銬,說道:“必要時候,我直接就把她給抓了。”
“那我們在這等你,如果有情況解決不了,你就雙手抱頭給我們發暗號,我保證分分鐘讓她知道什么叫人多勢眾。”盧薇薇也是磨拳擦掌,恨不得跟顧晨一起去。
顧晨笑笑,說道:“沒問題,搞得定的。”
跟幾人道別后,顧晨從另一處出口,隱瞞的走出暗哨,沿著臺階一直往下走。
不得不說,這名女入殮師選擇地點非常刁鉆。
濱江公園西廣場,雖然靠近江邊,但是由于這里的花卉景觀眾多,又分出若干個出入口,要在這邊藏人,還真不一定能發現。
即便周圍布控有十幾名警察,可依然不能保證,對方在暗處就不會發現。
而且顧晨發現,這名女入殮師,似乎是個強迫癥患者。
幾人能將文件單據整理得有些夸張,那她對于時間的把握,應該會非常準時才對。
有了這些對女入殮師的了解后,顧晨這才提前走到西廣場。
他哪里都沒去,直接來到了西廣場,最中心的圓盤附近,一個人坐在了江邊的臺階處,靜靜的等待。
選擇來這里,也是考慮到地勢空曠,沒有植被遮擋,有利于警方人員的監控。
低頭看了看表。
11點48分,周圍毫無動靜。
11點53分,周圍還是沒動靜。
11點58分。
顧晨有些坐不住了,可還是耐心的等待著,大晚上都堅持下來了,也不差這兩分鐘。
凌晨零點,當顧晨看著時針準確指向方位后,長舒一口氣,回頭看了看周圍。
這時候,顧晨才發現,一個之前大家都沒注意的樹林中,一名穿著紅色上衣配牛仔褲的年輕女子,卻忽然出現在面前。
她此刻似乎也發現了顧晨,朝著顧晨方向正慢慢走來。
顧晨站起身,仔細盯著面前的年輕女子看。
女子表情淡然,一副無所謂的姿態,朝著顧晨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當兩人面對面時,女子卻忽然又穿過顧晨,直接坐在了顧晨剛才坐下的位置,右手拍了拍臺階道:“過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