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杰的說辭時，王警官眼睛瞪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平復下心情，淡淡說道：“如果這個兇手就在你眼前，你會怎么做？”
“我？”趙杰猛的一抬頭，忽然冷笑兩聲：“兇手要是在我面前，我非把他千刀萬剮咯。”
“別把話說那么死。”盧薇薇看著趙杰的表演，似乎這家伙不去做演員實在可惜了。
就現場這無辜的眼神和表情，還有對兇手的痛恨，光憑這幾點反應，簡直可以甩橫店小鮮肉幾條街的演技。
顧晨右手轉筆，他倒是對趙杰的演技有些興趣的，斬釘截鐵的道：“可那個兇手就是你啊。”
“我？”趙杰擺出一副生氣的姿態，冷哼了兩聲：“我覺得你們警察在冤枉人，我是萬欣的鄰居，我干嘛要殺她？”
顧晨倒是早已料到他會這么說，也沒跟他針鋒相對，而是放下手里的書寫筆，十指交叉在一起，面露微笑的看著他。
可顧晨越是這樣淡然，趙杰就越是坐立不安，整個人不知道顧晨是什么意思。
兩人在短暫對視了幾秒鐘后，趙杰率先忍不住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
“趙杰，你有沒有聽說過《洗冤集錄》？”顧晨問他。
趙杰也是一呆，弱弱的問道：“什……什么洗冤集錄？我沒聽說過。”
盧薇薇笑著打圓場道：“這都沒聽過？那我可以告訴你，這本書實際上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糾正不公正案例集》。”
“盧師姐說的沒錯。”顧晨也是點點頭，不由分說道：“這本書，是由我國古代著名死亡調查官宋慈所著。”
“里面描述了許多謀殺案，其中就有一起案件，發生在一個村莊，受害人身上有多處割傷痕跡。”
“當地的法官懷疑是鐮刀所致，但是對證人一再詢間后仍無結果，于是法官召集了當地所有男子，帶上他們的鐮刀聚集到起。”
看著趙杰一臉懵圈的眼神，顧晨又道：“那是一一個炎熱的夏天，蒼蠅被鐮刀上血跡的氣味吸引，最后落在上面。”
“而對于這樣的證據，鐮刀的主人被判謀殺罪，而且書中還提供了怎樣區別溺水和勒死。”
“專業名字通常也叫做‘肺中充水’和‘頸部軟骨斷裂’，以及一些通過檢查尸體獲得證據，來證明死亡屬于他殺、自殺還是意外死亡的方法。”
見趙杰不由自主的身體發顫，顧晨笑了笑說道：“這說明什么？你能告訴我嗎？”
“說……說明，說明調查官聰明。”
“也算是吧。”顧晨點點頭，沒有否定，但卻補充：“這說明現場調查還是有必要的，從古至今都一樣。”
“我們勘察過萬欣家的現場，正如之前提到過的，犯罪現場調查并不是調查中的法證實驗室分析部分，而是對犯罪現場的直接處理方法。”
“這個概念持續了幾千年，簡而言之，自從人類出現在這個星球上，就有暴行的存在，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犯罪現場調查。”
看了眼呆滯的趙杰，顧晨又道：“實話告訴你把，從我們現場調查情況來看，兇手很有可能是萬欣的熟人，而且他使用過氣狗傷人，這才導致萬欣和兩名兒童遭此橫禍。”
“氣……氣狗？”趙杰忽然知道，顧晨這是在瘋狂暗示啊，于是辯解道：“可這跟我無關啊，我的氣狗一直都沒使用過，這肯定是其他人干的。”
王警官氣的一拍桌子：“我說趙杰，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
“我沒有抵賴啊，這真不是我干的。”趙杰當然不承認，也不等不否認。
思考片刻之后，趙杰又問顧晨：“我說警察同志，萬欣的尸體我也見過，那明明就是刀山所致，跟氣狗有什么關系呢？”
“再說了，兇手有必要使用這么多武器傷人嗎？根本不用吧？”
顧晨直接笑道：“你也別裝糊涂，兇手如果不是跟萬欣認識，有必要在她身上留下如此多傷口后，還替她蓋上毛毯嗎？”
“而且從毛毯蓋在萬欣身上的特點來看，整齊的連一點褶皺都沒有，這說明兇手很用心，似乎還有些愧疚。”
“其次，當時小房間內，還有兩名熟睡的兒童，我們可以通過門把手上的血跡判斷，兇手當時的確有打開過房門，只是沒有選擇動手罷了。”
“從這點來看，也是非常可疑，所以我可以斷定，兇手必定是認識小剛和萬強中的任何一個人。”
“可是殺紅眼的兇手，能將萬欣和他兒子，以及兒子的同學一起干掉，沒有理由不動萬強。”
“這說明房間內，必定是有讓兇手顧及的人，而那就是小剛，因為殺掉萬強，小剛驚醒必定大聲呼救。”
“而那個時候，或許兇手自己也逃脫不掉，還必須做出是否動手的可能。”
“所以兇手放棄動手，只能說明兇手可能是認識小剛。”
趙杰有些不服，直接反駁道：“難道僅憑這些，你就斷定兇手是我？”
顧晨搖頭：“當然不是，我當時想過，有氣狗，又有可能是萬欣的熟人，還可能顧及小剛的存在，把這些線索全部組合在一起，我發現你最可疑。”
“你想想看，萬欣才搬來大河鎮多久？只有半年左右時間吧？她的社交圈僅僅就在大河鎮。”
“但是這些工友，或者朋友里面有氣狗的，卻只有你一個人，我不查你查誰啊？”
說道這里，顧晨還特地將趙杰的氣狗拿在手里，笑著問他：“你說你的氣狗一直沒用過？”
趙杰頓時有些慌神，忙著點點頭，卻不敢說話。
顧晨笑笑說道：“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吧，雖然你清除掉了包括指紋在內的許多現場痕跡，但是你別忘了，我們的技術科也不是吃素的。”
“市局技術科可不僅僅能夠對DNA展開調查，當然還包括牙科學，病理學和生物學，人類體格學，精神病學和行為科學。”
“文件檢測，毒理學，法醫護理，犯罪現場處理，法醫攝影和數碼影像，當然還包括一些計算機證據，法務會計，這些都是我們技術科的強項。”
“就你說的沒有使用，我們只要帶著氣狗回檢測室，很快便能查出貓膩。”
見趙杰整個人不敢抬頭，顧晨這才呼氣道：“交代吧，不要做無畏的反抗，我再問你一遍，萬欣是不是你殺的？”
也是在顧晨跟他反復講解現場調查到的線索，還有利用排除法找到的氣狗，聯系到之前萬欣的傷口，趙杰整個人再也隱瞞不下去了。
整個人哭喪著臉，痛苦不已道：“沒錯，是我干的。”
見趙杰終于招供，盧薇薇憤怒的拍著桌子，問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這么做對你到底有什么好處？你跟萬欣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
“我……”抬頭看了眼顧晨，趙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跟萬欣之間，到底算什么關系。”
“我只知道，我受不了她朝秦暮楚，我受不了她跟別的男人糾纏不清。”
這下所有人都呆住了，大家面面相覷，仿佛感覺這里邊大有故事。
包括顧晨之前詢問過房東老太太，她的說辭基本上與趙杰一樣，那就是萬欣很許多男人關系不清不楚，這也是房東老太太跟萬欣吵架的根本原因。
這么看來，趙杰似乎也是眾多男人中的一員。
可他畢竟已經結婚，蘇靜是他妻子，小剛是他繼子，而且趙杰跟萬欣還是鄰居。
就這種關系，似乎很讓人捉摸不透。
“我明白了。”顧晨默默點頭，隨后繼續問他：“那你妻子蘇靜知道這件事嗎？”
趙杰先是點頭，隨后又搖頭。
王警官瞇了瞇眼：“我說趙杰，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趙杰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有些自責道：“萬欣和蘇靜，幾乎是前后腳搬到大河鎮來的。”
“萬欣早一些，是我讓她來這邊生活，其實我妻子蘇靜不知道的是，就連這邊的房子，也是我替萬欣租下的。”
“那就是說，你妻子蘇靜，是你之后才認識的？”高所長一直坐在一側旁聽著，也是感覺這邊的關系太過復雜。
趙杰點頭：“沒錯，我之前在西南工作時，認識了萬欣，那時候她時常被酗酒的丈夫暴打，又帶著四個孩子，我看她挺可憐的。”
“后來在大河鎮工作，聽說她離婚了，而且想要離開那地方，我就在大河鎮，幫她找房子，找工作，再聯系她過來。”
“當時就覺得，萬欣挺可憐的，還帶著四個孩子，于是對她特別照顧。”
“萬欣這人脾氣也好，人也漂亮，漸漸的就對她有了些好感，她也似乎有這點意思，于是我考慮跟她組成家庭，但是她一直拒絕。”
“之前我不清楚為什么，后來才知道，她也是很現實的，知道跟我在一起，生活不見得能過的很好，而且她還帶著四個孩子。”
“所以她先找一個有實力的男人再嫁。”
聽到這里，盧薇薇不禁汗顏道：“沒錯呀，這個萬欣，都是四個孩子的媽了，顏值和身材都一直保持的挺好啊，根本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大。”
“所以這就是她的迷人之處。”趙杰也是不要臉道：“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就是看她長相身材都不錯，也不在乎那四個孩子。”
“可她似乎一直把我當大哥，甚至說給我介紹對象，也就是之后的蘇靜，我現在的女友。”
顧晨微微點頭：“那就是說，萬欣其實是你跟蘇靜的媒人？而你現在跟蘇靜實際上還沒結婚？”
“對。”
“那你還跟萬欣糾纏不清？”顧晨也是沒好氣的看著他，感覺人渣屬性暴.露無遺。
趙杰抱著腦袋，有些后悔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萬欣為了能在大河鎮立足，在我跟蘇靜在一起后，卻依然跟我關系不清不楚的。”
“而我跟蘇靜，似乎并不太好相處，當我看見萬欣三天兩頭跟其他男人朝秦暮楚時，我受不了，我承認，萬欣就想有魔力一般，已經讓我很難離開她。”
說道這里，趙杰自愧道：“說實在，我是一個有性格缺陷的人，天生嫉妒心極強。”
“當某天我看見萬欣衣冠不整的從一家高級公寓里出來時，并在車上跟一名男子舉止親密后，我曾經在一條小巷里跟她大吵過。”
顧晨回想了一下，似乎這與之前房東所說的吵架男子的事情再次吻合，于是又問：“就是在那次吵架之后，你動了殺心？”
“對。”趙杰似乎破罐子破摔，毫無顧忌的回道：“如果我得不到的東西，那我就親手毀掉她，我的工資除了要支持蘇靜和小剛的開支外，其實大部分都用在了萬欣身上。”
“那天吵架之后，我從工廠下班回家時，莫名其妙被一群黑衣人毆打，對方警告我，讓我離萬欣遠一點，他們甚至在我身上撒尿，我受盡侮辱。”
“所以那天我心態失衡，整個人都瘋了，于是我昨天提前帶好工具，藏在9號風車房附近，下夜班后，直接去到萬欣家，干掉了她。”
“可那兩個孩子是怎么回事？”顧晨問。
趙杰呆了一下，有些沮喪道：“當時我去找萬欣，她開門放我進去，我直接用氣狗將她擊倒。”
“可是我沒想到，她兒子和她兒子的朋友，竟然就在大廳，兩個人被嚇壞了，他們企圖大聲呼救。”
哽咽了一下，趙杰痛哭流涕道：“我真的當時整個人都慌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只能拿起氣狗一個一個將他們擊倒。”
“當三人都倒下之后，我才意識到，我已經無路可退了，當時自己的大腦仿佛短路一樣，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似乎感覺整個身體都被一股力量控制著。”
“于是我為了掩飾氣狗的傷痕，拿出兇器，在這三人身上不停的施暴。”
“趙杰。”聽到這里，高所長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怒拍桌子站起身，沖到他面前就想給他兩個耳刮子。
可在平靜下心情后，高所長還是怒喝道：“你知道你直接在干什么嗎？入室行兇，三條人命啊，這是重罪。”
“我知道。”趙杰目光呆滯，此刻也嚇得不清，他看著顧晨，指向自己道：“顧警官，我當時就是這個樣子，整個人腦子都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萬欣欺騙我，沒有我她根本很難在大河鎮立足，她這是卸磨殺驢。”
“可是你的這些暴行，被你繼子小剛發現了對嗎？”顧晨沒有高所長的氣憤。
辦理的案件多了，各種人渣也見了個遍，趙杰這種人在他面前，不值得為他生氣。
因此在控制情緒方面，顧晨自認為刑偵組的警察要比其他部門的警察更冷靜。
趙杰看著顧晨，默默點頭：“你說的沒錯，我千不該萬不該，竟然不知道兒子小剛就住在萬欣家的房間里。”
“而在我兇險的那個時候，我發現小房間的門縫有道縫隙，似乎有雙眼睛在迷離的看向外頭。”
“可很快房門又被關上，我當時心想這下完蛋了，莫非被萬欣的其他兒女看見了？”
“所以我當時拿著菜刀，輕輕的打開房門，卻發現兒子小剛正躺在萬強的身邊，他似乎睡著了。”
“是裝睡嗎？”盧薇薇問。
趙杰搖頭：“不知道，因為小剛經常有夢游習慣，我不知道在那一刻是真睡著還是假睡著，又或者他到底看見了什么？會不會舉報我？”
“所以當我拿著菜刀，準備走向床邊時，我還是后悔了，沒有再動手，之后就如你們所說的，看著地上的萬欣，我很愧疚，于是將一條紅色毛毯，整齊的蓋在她身上。”
“等一下。”顧晨打斷了趙杰的說辭，又問：“你當時怎么就能判斷，夢后邊的人其實是小剛而不是萬強呢？”
趙杰呆了一下，這才低頭說道：“因為……小剛沒脫鞋，他每次夢游回房睡覺都是這樣，我早就習慣了。”
“很好。”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后，又問：“那萬欣的女兒呢？她現在在哪？又被你弄到哪去了？”
面對顧晨的質問，趙杰眼神恍惚，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哭喪著臉道：“我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那個小女孩要出現？”
“你……你殺了她？”盧薇薇神情緊張，眼神不由自主的眨了兩下。
趙杰搖頭：“我不想那樣做，當我給萬欣蓋上毛毯之后，小女孩在外頭敲門，我怕驚醒了屋內的小剛和萬強，于是在開門之后偷襲她，將她打暈之后，帶到了后山。”
冷笑兩聲后，趙杰又道：“這孩子太小，我已經錯手干掉了兩個孩子，我……我真的再也下不去手了，我是個罪人，不可饒恕啊。”
顧晨聽到這里，也不再記錄了，直接站起身怒喝趙杰：“趙杰，小女孩在后山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