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張浩開始還表現出極度克制的樣子,但是手里的這些小細節,都被顧晨看在眼里。
顧晨笑了笑,又問:“韓晶現在是不是高城的女朋友?”
“呸!他算什么東西?”張浩惡狠狠的罵道:“他高城沒在這里的時候,我跟韓晶關系挺好。”
“可是這個高城來這之后,你們別看他表面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背地里陰險狡詐。”
顧晨皺皺眉,扭頭看向盧薇薇和王警官。
盧薇薇趕緊道:“你這么說有什么依據嗎?”
“還需要什么依據?”張浩冷哼了兩聲,又道:“他這人表面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可背地里可沒少跟領導打我小報告。”
“韓晶原本就是我女朋友,可是他算什么?就憑他長得帥?技術好?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滿世界打聽打聽,在這南山實驗室,就連門衛都知道,張教授是我叔叔,可他不僅不當回事,還處處跟我作對。”
“韓晶跟他走的近,他明知道韓晶是我女朋友,還照樣跟韓晶眉來眼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根本就不喜歡韓晶,他只是想把我逼走。”
“等一下。”顧晨忽然打斷了張浩的說辭,猶豫幾秒后問道:“你叔叔是張教授,他高城要把你逼走?你確定?”
“這有什么確不確定的,他就是想拿到實驗室第一助理的職位。”
“第一助理?”顧晨對這個不是太了解,于是又問:“第一助理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可以接班我叔叔的職位。”張浩冷冷的看著顧晨,眼眸中帶著無比的憤怒。
但是張浩卻很好的壓制住怒火,讓自己看上去還保持著絕對的淡定。
然而他青筋涌動的拳頭,似乎早想和高城一決雌雄。
“警察同志……”也是見顧晨給了他足夠的緩沖時間,張浩在平復下心情后,這才語氣輕柔了些,似乎藏在心里的壓力無處訴說。
“你們知道嗎?我叔叔就快退休了,南山實驗室是一個商業化極高的實驗室。”
“雖然規模不大,可五臟俱全,跟許多企業和高校都有對接。”
“能在這里工作的,都是高校的佼佼者,有的甚至是從其他商業實驗室跳槽過來的。”
“在咱們南山實驗室,研究的課題很多,其中就數我叔叔張教授的團隊,實力最強,課題面最廣。”
“因為這支團隊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所以他一直在尋求接班人,將來好接他的班,繼續帶著團隊搞科研。”
“但是這個高城來到團隊之后,他發現我叔叔對自己的親戚要求格外嚴格,甚至也不想讓其他團隊的同事說閑話,因此在很多重要商業課題上,往往將我排除在外。”
“張教授這么狠心?”盧薇薇有些不敢相信,又問:“那按理來說,任人唯親不是很平常嗎?你只要有能力,還怕你叔叔不給你安排課題嗎?”
“你又錯了,我叔叔當然不會把我排除在外。”張浩說道這里時,似乎也放松了少許心情,身體不由向后靠了靠,又道:“因為前幾個月,南山實驗室發生了項目負責人,帶著團隊集體跳槽的事情。”
“其中的項目負責人手下,光他自己的親戚就占了將近四分之一,而其他人又是親戚的同學,都是嫡系關系。”
“因此在這件事情上,實驗室高層曾經大為惱怒,在高層會議室,特別指桑罵槐的提醒項目負責人,讓他們好自為之。”
“我叔叔當然知道,將一些重要項目交給我來做,必定會讓人說閑話,畢竟是樹大招風,實驗室高層也特別盯著。”
“而他高城就是因為這點,也看透了這點,因此在許多事情上,處處在我叔叔面前打小報告。”
“你們要知道,我平生最狠的就是這種明面上不敢說不敢做,卻在背地里卻偷雞摸狗,給你下陰招的小人。”
“為此我被我叔叔多次記大過處理,當然他不會說是誰在背后告密,但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就是高城這個小人。”
顧晨聽到這里,不由搖了搖頭問他:“那這么說,你們兩個之間的矛盾,并不全是因為韓晶引起的,韓晶只是導火索,你們徹底攤牌的導火索?”
“可……可以這么理解吧。”張浩整個人低下頭,像一只戰敗的公雞。
可在片刻之后,他猛然抬頭,語帶哭腔的道:“警察同志,我是個鋼鐵直男,純鋼筋混泥土直男,性子直,說話沖,我做人做事都不會拐彎抹角。”
“而這個高城精于辦公室謀略,早在之前我那些朋友就跟我說過,高城在其他實驗室里混得風生水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會做人。”
“干我們這行的,其實許多操作都大同小異,換做是誰都可以,可在一些關鍵技術上,往往只有核心人員才知道。”
“就是類似于團隊的核心圈,幾個掌握核心技術,或者說掌握核心數據的人,會形成一個閉環的圈子。”
“有了這些,價值才能體現出來,他高城當初就是靠自己的辦公室謀慮,成功混進了團隊的核心圈,得到了項目負責人的親耐。”
“因此他在跳槽來到南山實驗室的時候,才有足夠的價碼給自己,無外乎就是靠些卑鄙手段來達成罷了。”
“他來到南山實驗室,其實也是這個目的,就今晚,跟我一起吃飯的那幾個哥們,就是當初他高城的同事,負責同一個項目。”
“他們早就看透了這個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所以別看高城目前在南山實驗室團隊里,最受我叔叔親耐,看似是他努力,其實不外乎就是因為手里有一些核心數據。”
“而且又從我叔叔那頭獲得不少機密數據,因此我叔叔張教授想要把項目做好,就必須拉他進入自己的核心圈,保證項目能夠順利進展。”
“所以為了這個核心閉環圈,高城首先要弄走的人就必須是我張浩。”
顧晨皺了皺眉,有些不敢置信道:“可是據我們了解,高城在南山實驗室的好人緣那是公認的,而且他圈子極小,認識他的人對他評價都很高。”
“可怎么到你這里,他高城就變成一個陰險小人,似乎無惡不作的樣子,你這也有點太夸張了吧?”
“哈哈。”也是聽顧晨這么一說,張浩整個人干笑兩聲,又道:“你們知道為什么高城圈子小,但人脈好嗎?”
“因為他把之前的人脈全部得罪了,靠踩著同事的肩膀一路往上爬,之前跟他同事過的那些人,都恨不得把他抽皮拔筋。”
“現在這些人跟他人緣好,那是不知道他的陰險之處,高城善于偽裝,這點可不是這些職場小白所能及的。”
“就是因為我了解他,我知道他想以叔叔準備退休為契機,好接我叔叔的班,帶領團隊繼續攻克H項目。”
盧薇薇和王警官面面相覷后,問道:“你說的這個H項目,有這么重要嗎?重要到高城要使出渾身解數?”
“又要將你排除在團隊核心閉環圈外?還要挖你墻角,奪走韓晶?你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也是見盧薇薇對自己的說法頗有反感,張浩直接笑出聲道:“我說女警同志,你可能對我們搞科研的項目不是很了解。”
“對啊,我是不了解。”盧薇薇也承認。
張浩笑了笑,又道:“那好,那我就跟你說個大概吧,就那這個H項目來說,目前全世界在做這個課題的團隊,不會超過十個。”
“這個項目一旦能做好,或者說率先取得突破,那所帶來的專利覆蓋,還有各種經濟效益,保守估計一下,那也是百億級別。”
“百……百億?”王警官一聽,整個人也是不由呆了一下。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百億的鈔票,堆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一百億,那得疊成怎樣的高樓大廈啊?
王警官想都不敢想,于是又問:“你們這些搞科研的,可別竟是吹牛,哪有這么恐怖?”
“你覺得恐怖?”張浩看著王警官,頓時感覺就像是看待土鱉一般,感覺王警官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不由搖頭嘆息兩聲后,呵呵的笑著:“在這個領域,誰先取得突破,那就意味著壟斷。”
“而且所取得成功進行商業化投產后,那將由自己掌握絕對的定價權,因此我說百億的市場規模,那還是保守估計。”
“現代人對自身健康極為看中,尤其是后代,因此基因課題才是全世界的難題。”
“高城從其他科研項目部,攜帶大量核心數據跳槽到南山實驗室,我叔叔需要他,而且高城對我叔叔也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尤其他知道我叔叔最敬重獻身科研的年輕人,因此在許多時候,我叔叔巡視實驗室都能看見高城努力的身影。”
盧薇薇笑了笑,說道:“這不是挺好的嗎?努力的人誰不喜歡?我顧師弟也是這樣追求上進的人,他每天的空閑時間都在學習。”
“你錯了。”張浩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別人不知道他,我難道還會不知道?”
“他表面裝作一副努力上進的樣子,其實大多時候只是為了能在某個合適的時間,讓自己獨自一人努力工作的形象,以不經意的形式出現在我叔叔的視線里。”
“我偷偷去調查過,他從門外那邊打聽到,我叔叔這些年的作息時間,和工作活動范圍。”
“因此每次他都能準時高效的出現在我叔叔需要看到的地方,因此也是深得我叔叔的喜愛,因此對他也是絕對的信任。”
“可這就糟糕了,這家伙想來都不是一個忠誠的人,我曾經打聽過,從上個實驗室,攜帶核心項目數據跳槽來到南山實驗室之前,他還分別從其他兩個實驗室跳槽過。”
“而且形式如出一轍,都是在掌握核心技術后,忽然出走,他沒跳槽一次,都能在新的工作環境中,找到自己更好的位置。”
“不然你們以為,他這個剛剛畢業沒幾年的實驗室助理,怎么可以拿著比一些項目主要負責人還要高的薪水?靠的就是賣主。”
“一個不忠誠的人,給團隊帶來的只有災禍,這些被我知道后,我曾經多次跟叔叔建議,不要將核心數據公開給他。”
“可能是因為憎恨我阻擾他的計劃,因此這家伙才瘋狂的報復我,讓我叔叔以為我就是個不學無術,成天搞亂團隊的落后分子。”
“而他卻一直裝作努力上進,忠誠可靠的受害者,以博取同情。”
“先是利用卑鄙手段,讓我叔叔對我失望透頂,再和韓晶糾纏不清,讓我因為韓晶的事情,跟他爭風吃醋,故意在公眾場合讓我跟他翻臉。”
顧晨皺了皺眉,問道:“我曾經聽廖峰說起過,你們兩個差點就動手,真有這事?”
“絕對有。”張浩狠狠點頭,手里的拳頭握得嘎吱作響:“我特么是中了他高城的圈套了。”
看到張浩如此激動,盧薇薇和王警官也不由疑惑。
不過兩人沒有打斷他,依舊想讓張浩自己交代出來。
張浩在悲憤幾秒后,用胳膊擦了擦眼角的淚珠,道:“那天我確實不知道,他故意利用自己跟韓晶的親密,刺激我的情緒。”
“當看見自己曾經的女友,不打招呼的跟同一個實驗室團隊的同事親密,你們會如何作響?”
顧晨皺了皺眉,看向盧薇薇和王警官。
而盧薇薇剛想開口,話到嘴邊卻又突然停住。
王警官更是壓根就閉口不談,雙手抱胸的靠在座椅上。
“你們會不會揍他?”張浩期盼認同的看向幾人,怒喝道:“你們會不會狠狠的揍他?我張浩不管你們會不會,但是作為一個爺們,我必須要揍他,這是我的尊嚴。”
“可是打完之后我忽然就有些后悔了,他高城,瞬間在團隊眾人的眼中,成了一個受欺負的受害者,就連韓晶都護著他。”
“所有同事拉架的同時,卻都是在護著高城,而我也因為這次毆打團隊同事的事情,被我叔叔張教授嚴厲呵斥,將我排除在團隊之外,只負責給他們打后勤。”
說道這里,張浩整個人傷心的鼻涕都快流了出來,整個人也是泣不成聲道:“我特么真是上當了,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是這小子故意的。”
“他故意不露聲色的接近韓晶,又不露聲色的恰巧出現在我必經之路上,又恰巧讓我看見他和韓晶的親密。”
“這家伙真是可怕至極,我跟他斗,完全就不是這家伙的對手。”
“從那之后,不管是韓晶,還是我叔叔張教授,還是我這些曾經比較鐵的哥們同事,似乎都認為他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而我卻成了眾人口中心胸狹隘的代名詞。”
“我……我特么找誰說理去?”
也是看見張浩悲憤不已,顧晨才想起,之前廖峰在吃完夜宵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因為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救助高城,而表現出極度職責的樣子。
還有張教授,在手術室外圍焦急等待的樣子,顧晨甚至感覺,他不是在等待自己的助理,而是在等待自己的兒子。
很顯然,實驗室團隊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把高城看做為自己的親人和兄弟,可見高城在這些人心中的地位和分量。
“所以,這就是你要除掉高城的理由?”顧晨也是在聽完張浩所交代的這些后,忽然問他。
而此刻的張浩,早已經是脆弱不已。
先前的那些倔強,似乎在自己的哭訴中,變得如此脆弱不堪。
張浩再也不能忍受這種極度的悲傷,他點頭了,他承認了。
可這一次,張浩竟然是笑著看向顧晨。
“警察同志,我招了,我全招。”平復下心情,哽咽兩聲,張浩又道:“沒錯,那個兔崽子,是我炸的,我知道他今晚和廖峰要值夜班。”
“而且我也知道,他一定會坐在那個熟悉的專座上,因此我提前準備好玻璃瓶、干冰、酒精還有大石頭這些東西。”
“為的就是利用干冰和酒精融合在一起降溫特點,好讓密封玻璃瓶中的冰塊,體積膨脹,從而發生爆炸。”
“我知道威力有,但具體能有多大,這個我不好控制,但是我并沒有想殺掉高城的意思。”
“我只是想教訓他,就算不能把他弄殘廢,我也希望讓他毀容,讓這個家伙更像個小人。”
“張浩,你也太惡毒了吧?”盧薇薇整個人黛眉微蹙,鄭重其事道:“就算高城是個小人,是個十惡不赦的偽君子,可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這是在謀殺,你差點干掉了高城,如果今晚要是廖峰再晚回來幾分鐘,甚至救護車再晚到幾分鐘,手術再遲幾分鐘,那你面前躺著的,將是一具冰冷的尸體,而你也將變成殺人犯你知道嗎?”
盧薇薇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這樣激動,但是這種感覺,似乎是從顧晨身上學來的。
而此時他看向顧晨,顧晨卻是出奇的冷靜,似乎面對再大的惡人,他也能淡然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