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俊的調查,的確讓所有人為之一驚。
先前所謂的最佳嫌疑人,目前看來更像個最佳背鍋俠。
不過,雖然劉俊有社交媒體的聊天記錄作為洗脫罪名的工具,但并不能代表劉俊就沒有嫌疑。
劉俊給出的口述有沒有撒謊,這點目前還不能確定,因此顧晨也不能只信他的一面之詞。
“跟我們去市局技術科吧。”顧晨給出建議道:“我們需要你的配合。”
“可……可以的。”劉俊雖然有些猶豫,不過看在顧晨一臉認真的樣子,還是不敢反駁,直接答應下來。
幾人上車之后,直接來到市局技術科。
此時此刻,高川楓正在對現場物件進行檢測,所有人都在外頭耐心等待。
在經過一番比對后,時間很快來到下班時刻。
許多警員開始離開辦公室,奔著食堂方向走去。
但是顧晨所在的刑偵三組,依然在等候室排排坐。
穿著白大褂的高川楓走出檢測室,見顧晨等人還在現場,于是又折返到檢測室,跟大家打起招呼:“都還沒走呢?”
“這不是等你的檢測報告嗎?”顧晨直接站起身,來到高川楓面前,伸手問他:“東西呢?”
“這么急?”高川楓本來的向后一縮,一副難為情的樣子。
“你該別告訴我們,這點檢測還沒搞定吧?”盧薇薇也緊跟著殺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高川楓嘿笑一聲,道:“我做法醫助理這么久,也就你顧晨每次都跟催魂一樣,感覺你都快把我們技術科當做你家一樣。”
“說這么多干什么?東西到底有沒有啊?”王警官也有些坐不住了,關鍵是他肚子餓。
早點拿到檢測報告,自己也好早點殺向食堂。
“碰上你們這些祖宗,可真是難伺候啊。”高川楓聳聳肩,雙手揣進了白大褂口袋,風騷轉身后說道:“在這待著吧,我去給你們拿。”
沒過多久,高川楓就將一份檢測報告表,親自送到顧晨的手里:“你們要的東西我都已經跟你們檢測過,兇器,也就是那把毒刺,上面并沒有任何指紋。”
“我猜到了。”顧晨一邊看著檢測表格上的數據,一邊給踮起腳的盧薇薇分享。
“但是紙杯上有指紋。”高川楓繼續補充了一句。
顧晨不由皺皺眉,回頭看了眼正在等候室一角交集等待的劉俊,回頭問高川楓:“你這個檢測不對。”
“啥……啥?”也是被顧晨的質疑驚愕了一下,高川楓直接噗笑問道:“我說顧晨,你是懷疑我的檢測水平?誒我可是專業的。”
“我知道你是專業的,我是說,按照正常邏輯,這個紙杯絕不可能只有一處指紋。”顧晨也是把心中所想告訴高川楓。
“不懂。”高川楓直接搖頭回應。
這時候,王警官和袁莎莎也來到顧晨的身邊,兩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顧晨,仿佛顧晨已經發現了其中的貓膩。
“顧師兄,你的意思是,紙杯上殘留劉俊的指紋有問題?”袁莎莎問。
顧晨搖頭:“劉俊的指紋殘留在紙杯上,本身沒有問題,問題是,為什么紙杯上只有他劉俊的指紋?這個問題你們有沒有想過?”
“這個?”袁莎莎呆滯了一下,弱弱的問顧晨:“難道顧師兄的意思是,泡咖啡的孫淼,應該也有指紋在上面,但是現在卻沒有?”
“對,就是這個意思。”顧晨雙手抱胸,來回在走道上走上幾圈后,這才又道:“從我們檢查現場的情況來看,似乎在辦公室內,經歷過一次打斗。”
“對。”盧薇薇狠狠點頭,道:“辦公室內一片狼藉,感覺動靜有些大的樣子,那潑灑的咖啡,還有死者那摔碎的手表,都可以表明,當時雙方確實經歷過一次打斗。”
顧晨搖頭:“我看未必。”
“未必?”王警官皺皺眉,問顧晨:“你是說……辦公室里沒有打斗?”
“王師兄。”顧晨抬頭看著他,問道:“如果按照正常情況,包括死者與劉俊會面的時間點,似乎都可以斷定,最后一個離開辦公室,與死者被殺的時間極為短暫。”
“要在這么短時間內,完成對死者的謀殺,似乎劉俊最有可能。”
“但是有一個問題,劉俊也是被人叫去現場的,且不說這種情況的真實性,就算是,那他算不算被人利用?”
“如果這種情況不存在,他給我們看的聊天記錄只是自導自演,那風險也是極大,畢竟通過我們的技術手段,也是可以查明真相。”
“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盧薇薇黛眉微蹙,瞥了眼顧晨:“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劉俊作案似乎也太過明顯,感覺如果是這樣,先前這些鋪墊完全沒有必要。”
“對。”袁莎莎也非常贊同道:“從整個案件來看,似乎兇手的目標都是要甩鍋給劉俊,因此在時間上非常湊巧,似乎對劉俊非常了解。”
“但如果仔細想想也不難看出,這個越劉俊見面的人肯定就是兇手,而且就是劉俊要見的那名作家。”
“小袁,說的好。”顧晨也是佩服的豎起大拇指。
袁莎莎一臉害羞的撓撓后腦,輕聲說道:“我只是根據顧師兄的推測幾處上,發表自己的淺薄看法,要跟顧師兄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呢。”
“已經很不錯了。”顧晨也是微微點頭,隔著玻璃墻看著等候室內的劉俊,也是不由分說道:“劉俊如果真是兇手,也沒必要把所有針對自己的線索做這么明顯。”
“況且如果他真要殺掉死者的話,也絕不會選擇在辦公室這種明顯的地方。”
“那時間上怎么說?”王警官忽然擦嘴,道:“我記得死者手上的那塊手表,摔碎時,時間定格在3點30分。”
“就時間而言,跟劉俊與他會面的時間也是極端,難道劉俊一離開,死者就被謀殺?”
“只有一種可能。”顧晨直接打斷了王警官說辭,轉身看著他道:“那就是,兇手就在身邊。”
“你是指……熟人?”王警官問。
顧晨點頭:“不可否認,能夠很好協調劉俊與死者見面時間的,并且對死者處理商務洽談非常熟悉的人物,你首先會想到誰?”
“孫淼?”王警官也是條件反射,直接道出了死者助理孫淼的名字。
顧晨打上一記響指,道:“就是孫淼,她完全有這種可能,在劉俊離開后極短時間內完成作案。”
“可是……一旁的盧薇薇猶豫了一下,抬頭看著顧晨:“可是顧師弟,你有沒有想過,死者身材也算魁梧,而那個孫淼,我們大家之前也都見過,那就是一個瘦弱的女子。”
“就她這竹竿身材,怎么可能在打斗的時候殺掉死者呢?似乎有點不太現實吧?”
“對啊。”站在一旁的袁莎莎也是贊同道:“顧師兄,論身材,孫淼這種應該根本不是死者的對手,而且在辦公室內弄出這么大動靜,殺掉自己的老板后,還能全身而退,未免也太過牽強的吧。”
顧晨笑笑,也是知道大家的顧慮。
因此顧晨也不急,只是反問袁莎莎:“小袁,如果我告訴你,現場的一片狼藉,是在兇手得逞后,故意制造出來的虛假現象,你又會怎么判斷呢?”
“故意弄出的虛假現象?”袁莎莎就像一個被突然點名的小學僧,整個人呆滯了一下。
不過在顧晨提供的基礎上,她很快想到了要點,整個人不由驚愕道:“難道顧師兄的意思是,孫淼利用自己是老板助理的特殊關系,在死者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忽然對他展開突然襲擊,并且一擊致命?”
“對。”顧晨打上一記響指,道:“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因為從現場來看,死者是倒在自己的座椅上,并且那把毒刺是從背部襲來,直中心臟。”
“從作案手法上來看,陷入是在死者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突然在后背襲擊,因此導致當場致命。”
現場忽然短暫的安靜……
所有人呆滯的看著顧晨,眼眸中帶著不可思議。
剛才大家的想法還停留在時間的探討上,可顧晨換位一說,大家的思路似乎又跳到了另一個層面。
一直看著刑偵三組相互探討的法醫助理高川楓,也是在呆滯了兩秒后,忽然打破了現場平靜:“所以顧晨所說的那個一片狼藉的現場,完全是兇手可以制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迷惑你們警方?”
“對。”顧晨也是一巴掌拍在高川楓的肩膀上,讓高川楓身體忽然向下一沉。
“先前我并不是很確定,但是現在通過高川楓的檢測,我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疑點,也可以說是孫淼自己出現的漏洞。”
“漏……漏洞?”袁莎莎呆滯了一下,也是跟進追問顧晨:“那顧師兄,你發現的漏洞是什么?”
“就是這個。”顧晨直接拿起檢測報告,笑笑說道:“高川楓的檢測報告已經說的很明白,紙杯上只有高川楓的指紋。”
“那么按照這樣的理解,這個紙杯一定是高川楓用過的,并且裝有咖啡殘留,這些檢測報告上都有提起。”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在成功大廈B座的時候,孫淼可是這樣說過,她說自己準備泡茶給劉俊,劉俊拒絕,他說要喝咖啡。”
“所以孫淼當時又親自給他泡了杯咖啡,之后劉俊離開辦公室的同時,又將那杯裝咖啡的紙杯,隨意放在孫淼的辦公桌上。”
“我記起來了。”也是見顧晨提及,盧薇薇這才恍然大悟道:“而且這個孫淼還說過,最后是她把紙杯丟進了垃圾桶,也就是你找到的這只紙杯。”
“所以,孫淼的指紋為什么沒出現?”顧晨再次反問大家。
現場忽然又是一陣短暫的安靜,大家似乎都已經明白。
盧薇薇還清楚記得,報案人就是這個死者的助理孫淼。
而且從劉俊離開,到死者被殺的短暫時間內,只有孫淼可能輕松做到不動聲色的從背后襲擊。
并且從死者的工作習慣來看,與人商務洽談,必須是提前預約,就連自己的情人都是如此。
按照這種理解,那最后一個劉俊會見之后,便沒又其他人出現。
而唯一能進出死者辦公室的人,只有孫淼。
“所以死者的那塊手表,是不可能在搏斗中摔壞的,手表上的時間只是假象?”盧薇薇細思極恐的看著顧晨。
顧晨微微點頭,道:“目前來看就是這樣,手表上的時間只是假象,現場的混亂和咖啡也是假象,因為實際上沒有任何搏斗。”
“最后,紙杯上只有劉俊一個人的指紋,可是孫淼明明告訴我們,是她自己把紙杯扔進垃圾桶的,紙杯上理應有她的指紋。”
“所以,孫淼在撒謊,其實她就是兇手。”王警官皺皺眉,整個人也是沒好氣道。
也是聽顧晨一整理,似乎現場的情況并不是沒有漏洞。
孫淼戴上了手套,用毒刺刺死了老板,然后偽造現場,想嫁禍劉俊,卻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就在大家還在為發現現場漏洞而欣喜時,顧晨卻直接拿著卷好的檢測報告,敲了敲手掌后,轉身就走。
盧薇薇抬頭追問了一句:“顧師弟,你去哪?”
“找孫淼。”顧晨繼續向前走,揚了揚右手上的檢測報告。
晚上7點30分。
剛剛吃完晚餐的顧晨、盧薇薇和王警官,已經在芙蓉分局二號審訊室等候多時。
沒過多久,袁莎莎便帶著孫淼來到現場,將她安排坐在對面的審訊椅上之后,直接回來將攝像機打開。
之后便乖乖的搬張凳子,悄悄的坐在顧晨的身邊。
“孫淼。”顧晨翻開筆錄本,抬頭問了她一句。
孫淼整個人戰戰兢兢,也是不明所以道:“沒錯是我。”
“知道為什么叫你過來嗎?”顧晨又問。
“你……你們想了解老板的情況?”孫淼弱弱的說。
顧晨搖頭。
“那……你是想知道,最近老板跟哪些人有交集?”
顧晨依舊搖頭。
孫淼看著顧晨那雙犀利的眼神,忽然就有種不祥的預感,語調再次低沉道:“那……那你們找我來做什么?”
“我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殺掉你的老板?”顧晨說。
“什……什么?”孫淼一聽,整個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顧晨,也是冷笑一聲道:“警察同志,你……你們會不會搞錯了?是我報的警誒!”
“我知道是你報的警,而且還是我接的電話。”盧薇薇也是有一說一。
“那……那你們什么意思?”孫淼似乎受到莫大的委屈,整個人忽然就眼淚汪汪。
顧晨直接拉開抽屜,將裝在透明取證袋里的紙杯取出,道:“這個紙杯你還記得嗎?”
“記得,這不就是今天下午,你們在垃圾桶里找到的紙杯嗎?”孫淼說。
可回頭一想,又問:“可是,你問我這個做什么?”
“你說劉俊想喝咖啡,所以你給他泡咖啡,而之后劉俊在離開時,是你將紙杯丟進垃圾桶,對嗎?”顧晨說。
孫淼整個人愣了愣神,心臟也是怦怦直跳。
她看著顧晨手里的紙杯,抿了抿口水道:“我……我有說過嗎?我……我不記得了。”
“呵呵,不記得?”王警官也是搖了搖頭,將抽屜里的執法記錄儀,直接放在了桌上:“我們警方辦案是有記錄的,你不記得,但是執法記錄儀記得。”
“啊?我有說過?”孫淼此刻緊張的不行,雖然她看上去依然在強裝鎮定。
但是對于審訊經驗豐富的幾人來說,孫淼的各種小動作,儼然已經將她出賣。
顧晨右手轉筆,也是提醒她道:“你說劉俊是最后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之后你便不清楚情況,你也下樓去取快遞。”
“但是我們的同事給我們發送來的監控視頻顯示,你的確下樓取過快遞,可是并沒有花費多少時間,這段時間你是可以完成作案的。”
“等……等一下。”孫淼忽然打斷了顧晨的說辭,反駁道:“你到底在說什么?我?一個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到刺殺老板,他可是個大塊頭。”
“這不是重點。”顧晨直接反駁了回去,道:“你完全可以乘人不備,從你老板背后下手,而且你刺中心臟,你老板必定是當場斃命。”
“可……可就算你說的對,那還有時間呢?我當時雖然回到公司,可時間早已經超過3點30分,可老板很明顯是在3點30分之前被殺,因為他的手表時間定格在3點30分,而那時候我并不在現場。”
顧晨擺了擺左手食指,又道:“你只是利用了一個障眼法,就如你制造出辦公室一片狼藉的打斗場景一樣。”
“只需要在死者手表上動手腳,砸碎石英屏,將時間調回至你不在現場的時間即可,這個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我可以掩飾給你看。”
說道這里,顧晨又從抽屜中,掏出了那只摔碎的手表。
隨后,利用一根細鐵絲,顧晨通過破碎的石英縫隙,將手表時間隨意調整。
完成這一系列演示操作后,顧晨抬頭看著孫淼,問她:“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