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中,安娜干笑兩聲道:“那兩根煙頭我們拿去做化驗,的確都是同一個人。”
“而且經過技術鑒定,血型為B型,唾液中的上皮細胞,含有X、Y兩個染色體。”
“很好。”聽到這樣的回復,顧晨多少有些欣慰。
至少技術方面的問題,意國警方已經解決。
于是顧晨又問:“那和威廉最后聯系的人找到了嗎?”
“這個……有點麻煩。”安娜也是實話實說,顯得整個人疲憊不堪。
“顧晨,我們今天一直在調查,初步可以鎖定,來過威廉家的人有四個,我們目前正在準備傳喚這些人,所以在行動之前,我才抽空給你打電話,怕你等得著急。”
安娜對于顧晨的信任,顯然是相當放心。
將行動情況給顧晨說明,這在中意警察合作中,明顯屬于超越白皮書內容。
按照白皮書規范,其實意國警方根本無需通報。
但是安娜也考慮到,威廉的情況,是顧晨所在的中國警察小組,率先發現情況。
不和顧晨通氣,顯得有些過于刻薄。
因此在權衡之后,安娜還是選擇告知顧晨。
“謝謝你安娜。”顧晨已經從安娜的言語中,感受到來自安娜的壓力,于是笑孜孜道:“那能不能給我大概的說一下,這都是些什么人?”
“一個是泥水匠。”安娜淡淡說道:“威廉家的房屋有些受損,因此昨天晚上約好的泥水匠上門修理,這些附近的鄰居可以作證,因為泥水匠是鄰居幫忙介紹的。”
安娜那頭在說,顧晨這頭已經在做著記錄,又問:“那其他人呢?”
“第二個是乞丐。”安娜繼續接話道:“昨天晚上,有名乞丐曾經挨家挨戶的乞討過,威廉將家中的食物送了些出去,這點周圍的鄰居也都是清楚的。”
“還有第三個是威廉的……威廉的情人,她昨天晚上也去過威廉家,這些我們在電話中都確認過。”
“至于最后一個,是一名推銷員,上門推銷產品的,不過威廉并沒有購買。”
“這是我們根據通話記錄,以及周圍鄰居的走訪,最終圈定的四個最有可能的嫌疑人。”
安娜這邊剛剛說完,顧晨這邊也已經將所有線索記錄在案。
電話中,忽然出現短暫的安靜。
安娜這頭有些疑惑,忙問顧晨道:“顧晨,你有在聽嗎?”
“我在。”顧晨說。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們可能要去排查這幾人。”安娜弱弱的說,試圖等待顧晨的回應。
又是在短暫的停頓兩秒后,顧晨這才道:“安娜,你們重點注意這個泥水匠,這人嫌疑很大。”
“什么?你是說泥水匠最有可能?”安娜整個人愣了愣神,也是笑孜孜道:“顧晨,這四個人我們都還沒去調查呢,你怎么只讓我們重點關注泥水匠。”
“因為他有重大嫌疑。”顧晨也是毫不避諱的道出想法。
這讓電話那頭的安娜瞬間愣住。
王警官聞言二人的談話,也是不由疑惑道:“顧晨,這安娜警官明明告訴你有四名嫌疑人,你怎么唯獨對泥水匠感興趣?你懷疑威廉先生的死跟他有關?”
“對。”顧晨這邊對著王警官點頭,那邊繼續對著電話說道:“安娜警官,你就按照我說的去做,首先去調查那個泥水匠。”
“為什么?”安娜有些猶豫,本能的排斥道:“顧晨,你要知道,調查需要時間,但是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雖然知道顧晨思維敏捷,但是安娜有時候真心跟不上顧晨的節奏。
從這些天的搭檔生涯就能看出,自己和中國警察的辦案效率,差距那是顯而易見的。
尤其是在線索組合推理方面,中國警察總能給出最合適的選項,這反而讓安娜有些為難。
“安娜。”顧晨見安娜有些遲疑,右手習慣性轉筆,將四名嫌疑人在紙上圈出,道:“你要知道,這些嫌疑人都在昨晚去過威廉家,也是最有可能殺掉威廉的兇手。”
“所以你要結合這些人的各自特點,才能精準排查,優先過濾掉概率最低的嫌疑人,這樣你們的工作效率會大大提高。”
“我就簡單說幾點吧,我問你,我是不是在屋內搜到過煙頭?”
“對……對呀,你是親口跟我說過,一根煙頭在室內,一根在門口臺階處。”
“沒錯。”顧晨非常肯定的點頭,解釋道:“這個人能夠進入屋內,和威廉交談,并且是嘴里叼著香煙,你認為乞丐可能嗎?”
顧晨一問,倒是讓安娜清醒了一番。
安娜猶豫片刻后,這才啊道:“對呀,乞丐上門乞食,嘴里還叼著香煙,而且一抽還是兩根,這有些說不過去。”
“如果乞丐有錢買香煙,那就用不著乞討了,所以能進屋的乞丐,概率應該是非常低的。”
“所以推銷者也可以很快排除。”顧晨拿著手機,來回在房間內走動道:“你有沒有發現香煙的品牌?”
“低端香煙,之前在威廉家我就說過,是我們意國一個低端品牌的香煙,最便宜的那種。”安娜說。
“對。”顧晨非常肯定的道:“之前你跟我提起過,后來我也根據香煙logo,找過相關資料,我發現這種煙堪稱國民級平價香煙。”
“這種煙,特別受低收入人群的喜愛,所以說明作案者很可能并不富裕,而且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排除推銷者,因為推銷者是最在乎別人對自己的印象。”
“就算自己再窮困潦倒,起碼也能拿得出像樣的香煙,就算不是高檔貨,那也不至于是這種最便宜的低檔香煙。”
“對。”聽著顧晨的說辭,電話那頭的安娜欣慰道:“顧晨,你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我是推銷員,我也不可能掏出低價香煙在威廉這種富豪面前,尤其還連抽兩根,很顯然跟推銷這種職業習慣不相符。”
“而且推銷者最在乎面子,光從形象方面,是可以排除掉的。”
“還有你們的檢測。”顧晨緊接著安娜的說辭,又道:“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剛才跟我說過,從煙頭上檢測出上皮細胞對吧?”
“對。”安娜這邊也是認同道:“檢測報告現在就在我手上。”
“上皮細胞含有X、Y兩種染色體對吧?”顧晨確認的問。
安娜一笑:“對啊,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了,因為至少可以說明,作案人是個男人,因此威廉的情人可以排除掉。”顧晨說。
“這樣啊?”安娜整個人都震撼在那,不由愣了愣神,這才又道:“之前我對上皮細胞和染色體這方面不是很熟,原來還有這種說法啊,原來通過染色體,是可以分辨男女的。”
“這是基礎知識,我們高中生物就學過。”顧晨也是輕笑了兩聲,這才又道:
“安娜,你只要記住,男人和女人的性.染色體不同,男的是由XY組成的,女的是由XX組成的。”
“所以去做驗血檢測的話,就是查有沒有Y性染色體,如果有,那就是男性。”
“原來是這樣?”安娜又一次對顧晨佩服的五體投地,整個人也是不由贊嘆道:“顧晨,還真有你的,你簡直太棒了。”
“如果按照你這樣的分別,那這個抽煙的人必定是男性,威廉情人便可以排除在外,你簡直就是個天才。”
安娜對于顧晨的天賦,那是打心眼里佩服。
這樣一來,顧晨其實就可以利用排除法,幫自己找出最有可能是嫌疑人的那一位。
想想剛才的自己,還準備跟隨同事,以此對這四名嫌疑人展開調查。
要知道,調查一名嫌疑人的工作,那是相當漫長且繁瑣。
同時調查四名嫌疑人,那更是難上加難,有時候更像是大海撈針。
時間成本暫且不說,所耗費的各種資源那也是數不勝數。
想到這里,安娜整個人也是激動不已,忙問顧晨道:“那按照你這么說,前三位都可以排除,只剩下那個泥水匠最為符合?”
“沒錯。”顧晨也是毫不吝嗇的分享道:“你想想看,那兩根低端香煙,煙頭是不是很短?”
“對……對呀。”
顧晨聽見電話那頭,有翻閱紙張的動靜,很顯然,安娜也在查閱資料。
“煙頭很短,浸透了唾液,說明作案者將煙頭習慣性的叼在嘴里。”
“而我們一般大部分人,并不是把煙嘴夾在嘴里,除非這個人手很臟,或者很忙騰不出手,那么泥水匠就很符合該特點。”
“如果再綜合一下,泥水匠是最有作案嫌疑的,你們可以先從他身上入手。”
“哈哈,原來還可以這樣輕松?”安娜高興的都不知該如何夸顧晨。
顧晨簡單的合情推理,已經根據已知線索,幫忙排除掉三人。
這樣一來,安娜所在的意國警察,便有了主要調查對象,心里不由美滋滋。
“謝謝你顧晨,如果案件有進展的話,我會隨時通知你們……”
安娜在一番感謝中掛斷了電話。
而另一邊,看到全過程的王警官,并沒有因為顧晨的快速推理而感到驚訝。
像這樣的操作,王警官似乎已經是司空見慣。
只是好意提醒道:“顧晨,你這樣毫無保留的幫助意國警方,不見得他們就領情,中午卡梅羅的事情你忘了?要我說,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也好看看他們的辦案效率。”
“王師兄。”顧晨回頭瞥了他一眼,道:“或許意國警方可以做的很好,我只是加快他們的辦案程序。”
“你要知道,如果同時調查四名嫌疑人,那所耗費的警用資源和時間,完全是不可估量的。”
“而一旦時間拖延太長,反而對案件的進展有阻礙,最快時間,最精準的幫助他們找出問題的關鍵,恰恰也是在幫我們自己。”
“因為威廉雖然跟我們是萍水相逢,但也算是有交情,也算是簡單的認識,我也希望能盡快找出兇手是誰。”
顧晨的工作中,并沒有所謂的勾心斗角,機關算計。
即便是辦案過程中有矛盾,有排斥,但自己只需要解決關鍵問題。
有時候根本不考慮其他……
王警官也是知道顧晨的脾氣,于是也不再反駁,擺擺手說道:“什么都別想了,洗洗睡吧。”
翌日清晨。
和往常一樣,安娜開車來接送中國警察小組去警局。
路上,安娜簡單的介紹了小組成員的調查進展。
從昨晚開始,意國警察便采取行動,目前行動還在進行中。
來到羅城警局辦公室。
馬里奧見到顧晨剛坐下,便親自將一杯熱牛奶遞到顧晨的面前道:“顧警官,這杯牛奶是給你的。”
“謝謝,我在酒店已經喝過了。”顧晨好意拒絕。
馬里奧有些不太高興,直接又道:“這不一樣,這杯牛奶,是我代表我們辦公室所有同事,專門感謝你顧晨的。”
“感謝我?”顧晨愣了愣神,好奇問他:“馬里奧警官,你無緣無故感謝我做什么?”
“他要感謝你替我們排查出,最有可能勒死威廉的兇手。”安娜放下自己的物件,走到顧晨身邊道:“你知道嗎顧晨?就你昨天給我們提供的辦案思路,足足讓我們減少了大量的工作。”
“就光調查那個泥水匠,就已經足夠讓我們頭疼的,和你推測的一樣,我們也覺得這個泥水匠很有問題。”
“你們是不是查到什么最新的結果?”顧晨好奇,于是又問。
馬里奧聳聳肩,笑孜孜道:“結果現在來說還太早,喬治正在帶人搜索呢,只要能抓到那個泥水匠,我估計破案也快了。”
“但愿吧。”顧晨微微點頭,看著桌上冒著熱氣的純牛奶,不由笑著拿在手中,道:“那行,這牛奶我喝。”
說道這,顧晨抬起右手,將杯中牛奶一飲而盡。
“這就對了嘛。”馬里奧像好哥們一樣,胖胖的右手一把搭在顧晨肩膀,道:“顧晨,你覺得是個優秀的警察,我們大家都這么認為。”
“沒錯。”
“是的。”
“顧晨,干得漂亮。”
在馬里奧警官的帶動下,辦公室不少意國警察都發出友好的評價。
這也從客觀上來說,大家對顧晨的認可又更加增進了一步。
顧晨笑了笑,站起身對著大家敬禮道:“謝謝大家的認可,我們是朋友,兩國警方相互幫助,那是應該的。”
“顧晨。”也是見顧晨客氣,坐在顧晨身后的法比奧調侃道:“你這么聰明一個人,是不是小時候父母對你進行過特別的興趣愛好培養?”
“我記得你們國家的父母,好像在很小的時候,都喜歡讓你們報一些興趣班之類的,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對啊,顧晨小時候應該是開發過智力的吧?不然你的反應和推理能力,為什么總能快過我們,之前那幾個案子,不光是你,你們整個中國警察小組的反應速度,明顯要高過我們。”
安娜對此就很有意見。
畢竟上一次,盧薇薇竟然也當起了老師,好好給意國警察將案件梳理了一遍。
也正是因為那次開始,大家對中國警察小組的實力再不敢小覷了。
顧晨看著大家好奇的目光,也是自我調侃的說道:“在我們國家,父母喜歡的才叫興趣愛好,父母不喜歡的,那叫玩物喪志。”
“所以你們所說的興趣這東西,其實關鍵看父母,就比如談戀愛,父母同意的愛情,那才叫愛情,父母不同意的,那就叫瞎搞。”
“噗哈哈哈!”聽著顧晨的幽默說辭,辦公室里不少意國警察都逗樂了。
這種說法大家還是第一次聽見……
“哈哈,顧晨。”安娜也是平復下心情,干笑兩聲道:“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作為家長最不應該的地方就是,你既看不起自己的孩子,你又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龍成鳳,這樣做,讓自己的孩子情何以堪呢?”
“這也是最失敗的地方。”顧晨接受安娜的點評,又道:“所以每當我們中國的孩子發展點什么興趣愛好出來時,他們就會說:這玩意能當飯吃嗎?”
“而當我們中國的孩子,真的把這東西當做興趣時,他們又會說,整天就知道吃。”
“哈哈……”
聽到這里,不少意國警察已經在交頭接耳的笑著,似乎顧晨自我調侃的這些東西,在大家看來非常新鮮有趣。
“那這樣豈不是限制了你們的發展?”一名意國警察舉手問顧晨。
顧晨回頭看他一眼,笑笑說道:“你說的也沒錯,其實現在是時代不同了,我們國家有句古話,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其實家長也不要老是把自己的孩子將來的吃飯問題僅限于用鐵飯碗吃飯。”
指了指自己,顧晨又道:“像我父母就屬于這種大多數,他們對于鐵飯碗的理解,就是在一個地方吃一輩子飯。”
“而在我看來,其實真正的鐵飯碗,并不是在一個地方吃一輩子飯,而是一輩子在什么地方都有飯吃的。”
“所以,作為一名人民警察,我要做的就是將自己的技能不斷打磨和提升,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群。“
“當你真正把這些服務人民的事情做好時,你的飯碗就不會丟,那時候鐵飯碗就成了金飯碗,端著吃飯都香多了。”
“哈哈哈……”
辦公室內又是一陣哄笑。
大家原本以為顧晨是個嚴肅派,可這小伙子說起道理,其實也是個實力派。
對于這種性格的顧晨,其實在意國警察之間是相當受歡迎的。
也就在大家哄笑調侃之際,馬里奧忽然看著電腦傳來的最新圖片,不由笑著說道:“快看,是喬治把那泥水匠的圖像調取出來了。”
跟著馬里奧警官的目光,顧晨也趕緊扭頭看去。
可就當看見屏幕中突然閃現的頭像時,顧晨整個人忽然一呆,瞬間愣住在那。
“怎……怎么了顧晨?”安娜不解的看著他。
“怎么會是他?”顧晨回頭看向安娜,道:“這個泥水匠你我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