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
大家人手一杯奶茶，坐在一處花壇上。
顧晨的筆錄本正在記錄著張小美說辭。
“何醫生應該沒得罪過什么人吧？”顧晨抬頭看著她。
“不不，得罪的人很多，估計我也數不過來。”張小美喝著顧晨給的奶茶，也是不由分說道。
這倒是有點出乎顧晨的意料。
按理來說，像何醫生這樣正能量的人，應該人緣好才對，可到張小美嘴里，怎么就感覺成了全名公敵了？
這感覺沒道理啊……
“何醫生的性格不好嗎？”顧晨問。
張小美抬頭，看著不遠處的路燈，也是打著比方道：“怎么說呢？就比如那根路燈吧，它是可以照耀一片區域的，但是放在這一排路燈當中，那么這根路燈的作用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而何醫生就是這些路燈中的一個，他有他的作用，但是在眾多人當中，顯得并不是那么耀眼。”
“你是說他在單位很平凡？”盧薇薇說。
張小美短暫思考片刻，這才嗯道：“可以這么說吧，他是挺平凡的，他和其他醫生都一樣，但是他的性格不合群。”
“比方說？”顧晨問。
“就比方說……他并不是那種喜歡順從別人的一類人。”張小美扭頭看向顧晨，也是坦然說道：“就比如領導生日，大家爭相送禮去赴宴，他卻回家不參與。”
“單位發獎金，大家決定去K歌，他覺得是浪費時間，也不參與。”
“在單位里，大家喜歡聊各種八卦，但他喜歡看書，一下班就回家，而其他人下班之后則是出去鬼混。”
“你說他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受人歡迎呢？感覺是自己把自己排斥道群體之外。”
“咦？這點怎么跟顧師弟有些相似呢？”盧薇薇不由在心里暗道，可看了眼顧晨后，盧薇薇瞬間知道了答案。
“嗯，關鍵是人不帥，能力也沒顧師弟這樣出眾，身邊的人也不正能量，那被排擠也是當然的。”
想到這些，盧薇薇問張小美：“那何醫生就算不合群，那他有沒有跟誰結下過很深的梁子？就……水火不容的那種？”
“嗯……不知道啊。”張小美想了半天，還是選擇搖了搖腦袋。
顧晨將這些全部記錄在案后，似乎也沒有太大進展。
但是想起今天何正軍在公益地攤現場的種種怪異表現，頓時心中的疑惑又再次浮現。
“沒錯，他今天在公益地攤時的表現狀態并不好，根本沒有的達到他正常的水平。”
“而且人好好的，又怎么會突然暈倒呢？這說明何正軍之前的身體狀況一直都不好。”
想到這些，顧晨直接問張小美：“對了小美，何醫生平時有什么身體疾病沒？就是比較突出的那種。”
“疾病？高血壓吧？”聞言顧晨的說辭，張小美直接脫口而出。
“高血壓？”顧晨低頭思考，腦海中的信息流似乎在快速翻滾。
“怎么了？”盧薇薇看顧晨的臉色有些驚詫，便弱弱的問了一句：“這跟何醫生暈倒有什么直接關系嗎？”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一個人平時身體就有毛病，那他應該提前知道，尤其是像何醫生這種類型的職業人士。”
“但是今天何醫生給我的感覺，像是完全沒有防備一般，似乎身體狀況不在線，所以我有了一種新的猜測。”
“猜測？”張小美聽不懂顧晨在說什么，于是又追問道：“那顧警官覺得是什么情況？”
“很簡單。”顧晨說話的同時，腦海中的虛擬面板也自動打開。
各種數據計算圖組都顯示在腦海中，這方便了顧晨對問題的各種分析。
“我在想，何醫生作為一名職業醫生，對自己的身體狀況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就比如你剛才所說的，何醫生有高血壓，所以他應該會吃高血壓藥物。”
“對，何醫生是有堅持吃高血壓藥品的，因為他的高血壓跟遺傳有關，他父母血壓就偏高。”
聽聞顧晨的說辭，張小美很快確定了何醫生吃高血壓藥品的事實。
可回頭一想，張小美又問：“所以顧警官，你該不會覺得，何醫生的暈倒，跟高血壓藥品有關吧？”
“我可沒這么說，我只是在推測。”顧晨將花壇旁邊的奶茶拿到手中，吸上一口又道：“我只是在想，何醫生平時工作強度都一樣，也沒發生像今天這種離奇事件。”
“先是在公益地攤上毫無征兆的暈倒，其后又在騎電瓶車回家的路上，出現暈眩的癥狀。”
“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種藥物會造成暈眩和昏厥？”
“或者說……會不會是因為何醫生誤食了某些藥品，而導致出現這種反常癥狀？”
“誤食藥品？”張小美愣了愣神，對著顧晨搖頭道：“我感覺可能性很小，因為何醫生作息一向非常規律，而且還經常鍛煉身體。”
“平時他最忌口的，誤食藥品就更不可能了。”
對于顧晨提出的這種可能性，其實張小美心里也清楚，這種假設是完全存在的。
畢竟在單位里，何醫生本就是一個長相平平無奇，且不受待見的小醫生。
平時大家交流，有時候都是故意躲開何醫生。
可現在科室里看上去最平平無奇的一個人，忽然搖身一變，被眾多主流媒體爭相報道和轉發，一時間成了網絡名人。
就這種爆紅速度，科室里許多人都不曾想象，甚至還有些小嫉妒。
也不排除有人故意對何醫生動手腳，畢竟之前大家都一向是風平浪靜，可就在何醫生爆紅之后，卻出現這么多事情。
這難免會讓張小美想歪。
顧晨在筆錄本一側打起草稿，開始羅列一些自己認識的藥品屬性。
顧晨首先寫上“高血壓”三個大字，隨后圍繞著高血壓展開分組畫圖。
心中一直在問心自問，到底有沒有其他人希望何醫生看起來像是自然死亡呢？
或者至少是由于過量服用處方藥物而導致的意外身亡？
而且根據自己調查中得到何正軍的狀況來看，造成何正軍現在這個樣子，其中頭腦暈眩占很大因素。
“有沒有哪種心臟科藥物，主要針對血壓或其他狀況，若依正常劑量服用，副作用少之又少或很輕微，不過大量服用時會引發暈眩或暈厥呢？”
“又或者狀態輕一些，個人服用多大劑量會感到頭昏腦脹或暈眩，但還不到真的昏倒的程度，只是非常搖晃不不穩，或者迷惘失神呢？”
想到這些，顧晨甚至想對昏迷中的何正軍做個檢測，看看能不能查出，是否有這類藥物含量過高
但在顧晨的認知里，患者經常搞不清楚自己的服藥狀況，一般都是些老年人。
不是服用太多，忘了吃藥，就是空腹同時服用多種藥物，使得身體吸收速度加快，藥效增強。
而每一種狀況都可能造成嚴重的副作用。
但是……
這些僅僅都是發生在老年人身上。
老年人記性不好，如果沒有家人叮囑監督，吃藥確實有危險。
顧晨忽然記起自己小時候，小區里的一位老人，就曾經因為忘記醫生的叮囑，也記不清楚該如何用藥。
加上家人當時不在家，導致誤食過量的藥片，最終在小區花園里，走著走著忽然昏倒。
要不是當時正在和小伙伴玩耍的顧晨發現，叫來大人緊急送往醫院救治，恐怕老大爺活不過當天。
因此從那之后，老人家屬還特地帶著水果登門感謝。
想到小時候的這種情況，忽然又發生在眼前。
顧晨不由細思極恐。
“當時是老人，可現在的何醫生……是個中年人啊！”
“如果何醫生一直在服用高血壓藥物，那么高血壓藥物完全符合這種條件。”
“而且這類藥物是為了降低血壓而設計的，每個人所需要的類別和劑量，本生就有很大的差別。”
想到這些，顧晨似乎有了自己的思路。
盧薇薇不解的問他：“顧師弟，你剛才念念碎說什么高血壓藥物？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何醫生過量服用了高血壓藥物才導致暈眩吧？”
“完全有這種可能啊！”顧晨像是有重大發現一般，直接將筆錄本翻至空白處，用筆書寫介紹起來。
“你們看，心血管系統，其實就包含心臟和血管，構成一套封閉系統。”
“而高血壓是這套系統的內壓提高現象，就像汽車輪胎樣，增減車胎壓力的最簡單做法是打氣，或者泄氣，來釋出多余的空氣。”
“但是對人體來說，這種‘泄氣作業’得借由利尿劑來完成。”
“什……什么是利尿劑啊？”袁莎莎聽得云里霧里，有些不知所云。
顧晨短暫停頓了一下，這才又將利尿劑的英文單詞寫在上面。
“利尿劑，英文單詞叫‘
diuretices’，是指一類能促進體內電解質，也就是鈉離子為主，和水分排出而增加尿量的藥物。”
“因為利尿劑能迫使鹽分、水分通過腎臟排出，而鹽分和水分減量，壓力便隨之下降。”
“而另外一種做法也能讓胎內壓力下降，那就是讓輪胎變大，當然這是辦不到的，不過假使輪胎擴大，使得內部容積增加，并且不添加空氣，那么胎內壓力自然會下降。”
“而我們常說的高血壓的狀況，就得借由擴張動脈血管的藥物來完成，這樣說你們能理解嗎？”
顧晨并沒有說的很快，也是用形象舉例的方式，來跟你打架講解高血壓治療的狀況。
盧薇薇和袁莎莎面面相視，雙雙點頭表示明白。
王警官當然也能聽懂。
原理被顧晨想象的講述出來，自然通俗易懂。
倒是一旁的張小美驚愕的不行，也是不由分說道：“顧警官，你連這個都懂啊？這好像不是你們警察該有的知識吧？”
“還好吧。”也是感覺張小美有些大驚小怪，于是顧晨又道：“我曾經在劉法醫的法醫筆記里，學到一些藥物的使用情況。”
“后來我把筆錄本上提到的藥物和藥物原理名詞抄下來，專門去圖書館查閱過，所以……”
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顧晨又道：“所以……一直記在我腦子里。”
“那……那你腦子可真好使。”張小美也不可置信，顧晨對這些醫學知識，甚至比不少專業醫生還在行。
雖然這種原理自己也懂一些，但光這個利尿劑的英文單詞“diuretics”，自己肯定是記不住的。
但顧晨卻能脫口而出。
可見顧晨的記憶力，已經將同齡人甩出好幾條街了。
然而這邊張小美開小差，那邊顧晨還得跟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將原理說清楚。
“而高血壓藥物也是區分為好幾類，或好兒族。”
“如果根據我們剛才的探討來看，效果最好的是鈣離子通道阻斷劑和β阻斷劑兩類。”
“前者主要用來擴張動脈，后者則是舒緩心跳速率，減弱心臟收縮力量。”
“它們的凈效果是，用量正確的話，可以把高血壓調節到比較健康的水平，過多就會讓血壓降低到危險的地步。”
“這有可能導致暈眩，喪失意識，劑量再大還可能致命，但是何醫生之前的狀況告訴我，他似乎非常符合這些癥狀。”
“對呀。”盧薇薇聞言顧晨的說辭，也是默默點頭：“何醫生當時的情況，不就是這樣嗎？暈眩，喪失意識，都發生過呀。”
看看眾人，盧薇薇雙手比劃道：“在公益地攤的時候，何醫生是不是出現過暈眩的癥狀？”
見眾人默默點頭，盧薇薇又道：“那在車禍事發地點，他又是不是出現了失去意識的情況？”
“這倒是有。”王警官微微點頭，也是不由分說道：“當時我們在交警隊的視頻里都有看到過，何醫生的確在路口時出現了失去意識的情況，隨后電瓶車才會脫離道路，直接與白色越野車撞了過去。”
袁莎莎聽得直哆嗦，道：“那這藥還真得小心吃啊？是藥三分毒，還真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吃適量的藥，或許能救命，違規服用那可能就得要命了。”
顧晨微微點頭，也是與她解釋道：“小袁也別這么緊張，凡事我們講究一個科學。”
“你要知道，常用的鈣離子通道阻斷劑，包括硝苯地平，品名冠達悅。”
顧晨將這些中文名詞全部寫在小本本上，又道：“典型劑為每日30、60或者90毫克，和鹽酸維拉帕米，也就是異搏定，異搏定是鹽酸維拉帕米的另一個別名，每日180或240毫克。”
“而β阻斷劑包括普萘洛爾，別名心得安，每日兩次，10到80毫克。”
“阿替洛爾，別名阿廷諾，每日兩次，50到100毫克，和美托洛爾，品名倍他樂克，每日50到200毫克.”
抬頭看了眼大家，見所有人都在認真聆聽，顧晨繼續解釋道：“如果是有人刻意給何醫生四到五倍的正常劑量，那這有可能大幅降低何醫生的血壓，讓他暈眩或喪失意識，進而釀成車禍意外。”
“原來是這樣？”盧薇薇聽得入神，隨后又提問道：“那如果是服用四五倍的正常劑量，血壓又是從何時開始下降的呢？”
“這個，不一定。”顧晨右手轉筆，繼續解釋：“血壓從何時開始下降因人而異，也視藥物種類而定。”
“倘若是有人故意在過程安排上下功夫，那么從服藥到發生車禍，需要間隔一到兩個小時，可以是在餐后給他所有藥片。”
王警官若有所思，又問：“那還有沒有什么更快的方式，加快藥物吸收呢？”
畢竟是個老同志了，王警官的提問很有建設性，一針見血的直面問題。
顧晨則是微微點頭，淡然說道：“王師兄說的這種情況也是有的，如果只需要10到30分鐘，那就把藥片碾碎，或打開膠囊倒出藥粉，安排何醫生隨少量餐飲服用。”
“這樣藥物吸收速率就會快得多，藥效較快發揮，影響也較為劇烈。”
顧晨將筆錄本合攏，直接站起身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何醫生這次的突發狀況，到底是不是我所推理的這樣？”
“顧晨。”王警官也隨即站立起身，拍拍他肩膀問：“我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對何醫生進行檢測，會不會發現藥物濃度升高的現象？”
“會。”顧晨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雖然會，不過必須刻意尋找才能發現。”
“因為有些藥物必須以血液中含量來測度治療成效，高血壓藥物卻不在此列，因為它的治療效果是采測量血壓來判定。”
“所以我現在擔心的是何醫生能不能挺住，如果何醫生意外死亡，那么是無法評估的，因為死人的血壓值是……是……”
“是什么？”盧薇薇一臉緊張的問。
顧晨深呼一口去，淡然說道：“是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