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如坐針氈,阮氏這是在敲打她剛剛的話已經欺君了。
她拿命威脅河間王府,她們沒輒,可她先說了這話,二太太要還敢欺君,有常公公能作證,這事與她們無關。
捏了她女兒女婿,現在還想把她們也當軟柿子捏,那是癡心妄想!
常公公聽得出阮氏話里對二太太的不滿,他看向二太太。
二太太一張臉青紅紫輪換了變,就跟打翻了顏料盤一般,聲音抖成篩子,“是,是惜字齋誤導我萬卷樓紙張質量差,老夫人怕敗壞靖安王府和皇上的名聲,這,,這才關了萬卷樓……。”
常公公眉心一皺,道,“世子妃要開書齋擠垮惜字齋,這事很久之前文武百官就知道了,惜字齋仗勢欺人,沒人敢把鋪子賣給世子妃開書齋。”
“世子妃不得已才讓世子爺進宮求皇上,當時,世子爺是拿著萬卷樓要賣的紙張進的宮。”
“不但紙張價格,連利潤都一五一十的稟告了皇上,當時皇上就龍顏大悅,直夸世子妃書齋造的紙物美價廉,皇上就是覺得世子妃的書齋掙錢是其次,降低書本紙張的價格,讓天下書生能以最小的花費考取功名,為朝廷效力,才又是賜鋪子又是賜匾額。”
“沒想到皇上夸贊不止的萬卷樓,在二太太和老夫人眼里竟然賣的紙張差,難道皇上還分辨不出紙張好劣嗎?!”
二太太嚇的坐不住凳子,可讓她跪下,又太有損她靖安王府二太太的身份了。
老夫人剛要說幾句好話,結果常公公一點面子不給,“我會如實稟告皇上!”
扔下這一句,常公公轉身就走了。
屋子里丫鬟婆子們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皇上之所以賞賜世子妃鋪子,就是因為世子妃立功了,但是沒人知道立了什么功,剛剛常公公的話,這個疑惑解開了。
世子妃的書齋不是為了擠垮惜字齋,為了所謂的臉面才把紙張賣的那么便宜的,是真的造紙便宜,不但不虧欠,還有利潤。
天下讀書人為什么那么少?
就是因為書貴、紙貴、束脩貴啊,窮苦人家地里刨食,仰天過活供不起一個讀書人。
書本紙張比惜字齋便宜一半甚至三分之二,這得幫那些書生節省多少錢啊。
世子妃手里有這樣的便宜紙,卻因為沒有鋪子賣而砸手里,皇上覺得惋惜,這才賞世子妃鋪子,還一口氣賞了三個……
連常公公都不給王爺面子,和老夫人說話重了,想想皇上要是知道了,那得多憤怒啊。
常公公前腳走,后腳老夫人就給趙管事使眼色,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勸住常公公,不要和皇上說實話。
趙管事塞了兩千兩給常公公,常公公瞥了銀票一眼道,“欺君是什么罪名,趙管事不知道嗎?!”
“錢是好,但也得有命花。”
趙管事后背發寒,忙道,“常公公誤會了,老夫人只是希望常公公能在皇上憤怒的時候勸皇上別氣壞了龍體。”
常公公冷冷道,“我不會多言一句,但我也不敢在皇上氣頭上惹皇上不快。”
說完,再不給趙管事開口的機會,常公公直接出府了。
趙管事腦殼疼,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老夫人肯定會訓他啊。
本來萬卷樓開張是件大喜事,怎么就鬧到現在的地步了?
佛堂。
姜綰坐在蒲團上,肚子餓的不行了,早上沒吃多少,在外面又跑了一圈,快餓的前胸貼后背了。
佛堂里就她和齊墨遠兩個人,負責佛堂的管事婆子自從看了陳媽媽求姜綰和齊墨遠出佛堂后,就知道現在占上風的是姜綰,她之前時不時的就進書齋查看,已經招惹世子妃不快了。
這時候還往世子妃跟前湊,這不是活膩了找死嗎?
老夫人都怕世子妃跪了啊。
沒人進來,姜綰就不裝樣子了,怎么舒服怎么坐。
聽到有聲音傳來,姜綰趕緊跪好,結果一撇頭看是金兒,她瞪了金兒一眼,“進來之前也不知道支個聲,嚇我一跳。”
說著,又坐回剛才的姿勢了。
金兒捂嘴笑道,“姑娘是沒看見,老夫人和二太太的臉有多綠,她們這會兒在求老王妃和太太勸姑娘你出佛堂,繼續開萬卷樓呢。”
真是揚眉吐氣啊。
關姑娘鋪子容易,再叫姑娘開鋪子就難比登天了。
姜綰道,“祖母和我娘怎么說?”
金兒咯咯笑道,“老王妃什么都沒說就走了,怕回去晚了,老王爺知道姑娘受了委屈,氣沖沖的上門來。”
“姑娘自己愿意跪的佛堂,不想再開鋪子了,當著老夫人的面讓奴婢告訴姑娘,姑娘不想做的事,沒人可以勉強你,不行就回河間王府。”
“還有太太走之前說,姑娘落水之后,身子骨還沒好全,跪太久傷身,不要拿自己的身子賭氣。”
齊墨遠眉頭一擰。
他想到了姜綰之前常提的和離和休書,她有這樣的想法就算了,河間王府居然也是這樣想的?
莫名的,心底有點堵了。
他要早知道,就不讓事情鬧的這么大了,這不是挖坑埋自己嗎?
齊墨遠郁悶,姜綰則是渾身舒坦。
有個給力的娘家就是硬氣。
老夫人休想再仗著自己是她的長輩就給她施壓,實在不行,踹了齊墨遠,她這個長輩哪涼快哪待著去。
姜綰是這么想的,但街頭巷尾的人可不這么想。
姜綰盛名在外,是河間王府唯一的寶貝疙瘩,那是從小捧在手心里長大的,要什么給什么,就是要天上的星子,那也是要想辦法摘下幾顆哄她高興的。
河間王府和靖安王府兵力相當,在朝中權勢也不分伯仲,兩府聯姻,那是連皇上都要忌憚的。
靖安王世子妃有這樣的靠山,再加上她給靖安王沖喜有功,該過如魚得水的日子,不說比在閨閣做女兒時強,至少也不會差吧。
可事實呢?
出嫁了,成了人家府里的世子妃,還不是人家想拿捏就拿捏的?
開個鋪子,還是皇上賞賜的,親賜匾額的鋪子,又是開張大吉的日子,靖安王府老夫人還不是一句話說關就給關了?
不但鋪子被關,世子妃還被罰跪祠堂反省,世子爺護不住世子妃不說,還得陪著一起跪。
有這么強大的靠山都沒用,那些沒什么靠山的平常都過的是什么日子啊。
男人們聽后想到自家媳婦,心生愧疚。
女人們聽后心底是又心酸又寬慰,連靖安王世子妃都要受婆家拿捏,何況是她們了。
這世道對女人太狠了,只有熬到靖安王府老夫人的位置,熬到上頭沒長輩扣不孝的帽子才有出頭之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