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透過落地窗折射進來，在厚厚的地毯上投落斑駁的光影。
林云秀眉微蹙，安安靜靜地靠坐在沙發上，她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只一味地抽著煙。
林瑤剛和文先生通完電話，就被林云叫到了辦公室。盡管她有些不明就里，但她看得出來林云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這種時候，她自認還是少開口為妙，于是乎，她乖乖站在原地等待林云先開口。
林云并沒有讓林瑤坐下來的意思，她自顧自抽完一支煙便將手中的煙頭锨滅，語氣淡淡地問道：“之前，你在電話里和文先生說了什么？”
林瑤恍然，原來林云在擔心文先生出貨的事，看來她真跟文先生提過月底出貨。
林瑤想到自己不僅從那文先生那里爭取到了更多時間，還把林云所說的月底出貨的事也給圓過去了，她不由得意地咧開嘴，笑了。
“文先生打電話問他的貨什么時候能出，我便和他詳細解說了一下。”
林瑤的座位就在林云的辦公室門外，那時她的辦公室敞開著門，何況林云期間走進走出好幾趟。
想來，林云把之前她和文先生在電話里所說的那些話聽了個大概，用不著重復，但她還是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
“我告訴文先生，Sync. Ring和O/C， Cover約一周內可以完成，Center Bearing和Drag Link還需要兩周，這些貨物放在一起正好裝滿一個20’柜，這些貨物都在省內，送貨時間1-2天，進倉后約一周左右開船……預計船期為下個月中旬。
文先生似乎不太滿意，我便告訴他，如果他急需什么產品的話，我可以幫他多催催工廠，盡量早點出貨……我還告訴他，其實林總和我比他還想快點出貨，但是我們擔心工廠會以這個做為借口降低產品質量，到時候出問題又怪我們催太急。
然后文先生就爽快地同意我們下個月中旬出貨了！”
林瑤興高采烈地說完這些，當她回眸，對上林云冷冰冰的目光時，心下不由一怵。
她發現林云臉上沒有哪怕一星半點的欣喜之意，反而將眉頭蹙得愈發緊了些。
林瑤終于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什么，或是做錯了什么，笑意從她臉上漸漸淡去。
她再次選擇了噤聲，然后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地等待林云訓示。
林云眉間劃過一絲不耐，她嗤笑一聲，“光這些，用得著說那么久？”
光這些事最多五分鐘就能說完，可是林瑤和文先生的電話大約有將近半小時。
事實也是如此，這半個小時中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不是在談正事。
林瑤心里想著，難道林云是在怪自己和文先生聊得太久了嗎？可是……
首先，在剛剛那個電話里，她和文先生聊得挺好，并沒有惹文先生不高興。
其次，在和文先生的電話中，她的的確確只說了出貨相關的事。
文先生倒是興致勃勃地和林瑤說了許多其他的事，而林瑤只是沒打斷他而已，出于禮貌也時不時應和他一句，“嗯。”、“是的。”、“沒錯。”……諸如此類。
再者，電話是文先生打過來的，她并沒有浪費公司一分錢電話費。
林瑤思前想后，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說錯什么，也沒有做錯什么。
那么問題來了：林云究竟為什么不高興？
林瑤覷著她的臉色，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文先生還講了些他年輕時的事。”不屬于工作范疇的事，林瑤原本不太想和林云提起。
“哦~？”林云面色不變，雙眼卻緊盯著林瑤不放，追問道：“他說什么了？”
林瑤略微思忖后，簡單概括道：“文先生說了他年輕時在霓虹國打工的經歷，和他返回南洋創業的經歷，以及他如何成功地把霓虹國的產品賣到了東南亞市場。文先生說，近幾年他才開始嘗試從華國進貨，但是華國的工廠常常讓他失望……”
末了，林瑤總結道：“我想他應該是在警告我，做事要踏實、要仔細，不能犯那些讓他無法忍受的錯誤。”
林云將信將疑地打量著林瑤，而后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她伸手從煙盒里重新取出一支煙點上，兀自吞云吐霧。
半晌，她那雙攏起的秀眉終于漸漸舒展開來，“那你可要記住文先生對你的教誨。”
她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什么，能聽見，卻聽得不太真切。
不過，她的臉色總算緩和許多。
林瑤暗暗松了口氣，說道：“林總放心，我一定會注意的！”
林云吐了個煙圈，她抬眼看向林瑤，意味深長道：“于我而言，文先生不僅是凌云實業的客戶，也是我的朋友，值得一輩子交往那種。”
林瑤點點頭，“是，林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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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凌云實業的辦公室里再次只剩林瑤一人，她一邊整理今天的工作，一邊把林云那番飽含深意的話語放在心里反復琢磨。
可惜她在這方面不怎么開竅，始終琢磨不透。
林瑤還記得，大約在一個多月前，也就是她剛進凌云實業不久的時候，她趕鴨子上架般接聽了第一個國際長途，結果一個字都沒聽懂，林云不僅不生氣，還安慰她“這不是大問題，你只要多練習就會好起來！”
這一次，林瑤同樣是在接聽國外客戶的電話，她和客戶相談甚歡，并且得到了客戶的認可，林云反而不高興了，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林瑤覺得，既然想破頭都不通，那就先不想了。
她從來都不是有野心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小目標：成為一名外貿業務員。
接下來，她要做是，竭盡所能，為了實現這一目標而努力！
在她看來，如果她連內勤/跟單的工作都做不好，又怎么跟領導提換崗的事？
林瑤很快整理好了工作進度表，她照例又啃了少量機械詞典上的單詞。
fine finishing(精加工)、rough finishing(粗加工)、rust(腐蝕)……
每天十個單詞，這是她給自己布置的功課，做完這些，她就可以放松一下了。
手機鈴聲響起時，林瑤正準備登進杭城論壇逛逛。
來電顯示上的電話號碼讓她感到很熟悉，也讓她霎時回想起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往事。
那時，她天真懵懂，進了天風公司后，因為有太多男孩子圍著她打轉，她整天惶惶不安，只得寄希望于他人，結果……她并沒有得到想要的救贖，反而讓自己陷入了更難堪的境地。
說起來，她是不怎么愿意回想那些人和那些事的。
林瑤原以為，她與天風公司相關的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沒想到那邊還有人記得她，甚至打了電話給她。
會是誰呢？
林瑤抱著好奇心按下了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