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滿陰霾的天空,烏云在不斷翻滾,雨點啪嗒一聲,落在林云面前的玻璃窗。
下雨了?
林云微微皺眉,她低頭看了一下時間,估摸著秦弈很快就到家了,她便開始動手準備晚餐。
林云從小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自從和秦弈在一起,一切都不同了。
他們的小家里里外外都是她一個人收拾的,而且她還會隔三岔五下廚。
今天她早早地離開公司,就是為了親手給秦弈做一頓晚餐。
林云一直對美食抱有濃厚的興趣,幾年前,她憑著強大的人脈和獨特的品味開了一家大飯店,成為廣州餐飲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如果不是為了秦弈,她在廣州的事業還可以更上一層樓。
不過,現在凌云實業的發展勢頭也不錯,假以時日,說不定也能成氣候。
林云選了一塊上好的牛里脊肉,切成合適的大小備用。
將所需材料一一準備妥當,她開始燒水煮意面。
做牛排講究的是猛火快煎。
林云把火開到最大,在鍋底刷上一層油,等到鍋子燒得夠熱時,才將準備好的牛排放入鍋內。
牛排入鍋“滋啦”作響,肉香味撲面而來,她在內心默數時間,差不多三十幾秒便翻面,另一面再煎三十來秒就出鍋。
林云將煎得外焦內嫩的牛排裝入餐盤,淋上醬汁,又將清煮的意面撈出來,過完涼白開后擺盤,同時把準備好的蔬果拿出來。
秦弈喜歡喝酒,林云特地為他準備了佐餐的紅酒。
外面響起開門聲時,林云剛擺盤完畢,她一回頭就發現秦弈臉色陰沉地看著自己。
她詫異地問了句,“怎么了這是?活像有誰欠了你幾個億似的。”
秦弈一聽,情緒隨即失控,他重重地摔上門,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林云身旁,大聲質問,“公司賬上的錢去哪兒?我問你,你把我的錢都花到哪兒去了?”
林云先是一懵。
為了避免起沖突,他們之間有約定,秦弈負責業務方面的工作,林云負責人力資源、財務之類的瑣碎事。
按說,秦弈是不知道賬上的情況的,可見他查過賬了。
他為什么查賬?
林云每個月花的錢不少,但她心中還是有數的,而且公司每個月進項不斷,她確定賬上不缺錢。
她解下圍裙,淡淡道:“錢是我花的,怎么了?”
秦弈臉色更黑,他二話不說,直接將林云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掃落在地。
“哐啷當”
猶冒著熱氣的牛排,顏色鮮艷的蔬菜,還來不及開封的紅酒淌了一地。
林云耗費幾個小時精心準備的晚餐就這樣落地開花了。
這種事,換誰都受不了,何況是林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只覺得滿腔的怒火正往上沖,憤慨的話語脫口而出,“好端端的,你發什么神經?”
秦弈的語氣比她更憤慨,“一千萬,你花了我一千多萬!”
原本林云怎么花錢他都不計較,那是因為林云花的是她自己的錢,這次不同,這一千多萬是從凌云賬上轉出去的!
一千多萬啊!
秦弈在天河過得如魚得水,如果不是看在凌云發展勢頭不錯,他寧可一直待在天河,在那里他有很多部下,大家見了都會尊敬地稱呼他一聲秦總監,奉承拍馬的人不知凡幾。
他是打心眼里看不上凌云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公司的,更看不上林云找的那幫娘子軍。
林云連英語都不會說,她對外貿行業一竅不通,對機械行業更是一無所知,結果她還找了一群和她差不多的手下。
秦弈就等著林云做不下去,回頭來求自己。
誰知道公司到了她手上順風順水,她還用幾個月時間賺了幾百萬!
秦弈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到手不過幾十萬,兩廂一對比,這讓他心里如何平衡?
于是今年一開年,他“順水推舟”地來到凌云主持大局,林云則退居二線。
他發現,這大半年里,凌云每個月的出貨量都在增加。
而且這些訂單的利潤率居然還不錯,他粗略估算一下,不到一年時間,毛利潤就已接近兩千萬,刨去成本后還剩一千多萬。
這是他在別人公司打工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今天他打電話給財務,查了一下公司賬上的余額,結果財務告訴他,余額只有百來萬!
開玩笑,去年的這個時候,凌云賬上也有百來萬!
秦弈憤怒了,問財務,他賺的錢都去了哪里?
財務支支吾吾地說道:“林總每個月都會從公司賬上支幾筆錢,您最好問問林總。”
秦弈恍然大悟,原來他起早摸黑賺的錢,他連多抽支煙都舍不得,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錢,都被林云這個敗家娘們敗光了!
想到里,秦弈又覺得一陣光火,他火冒三丈地問道:“你說,你把我的錢挪去哪兒了?!”
“你的錢?”林云嘴角掛著嘲諷的笑,“秦弈,你捫心自問,如果不是我,公司會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既然是我賺的錢,我用多用少,怎么用都是我的事!”
林云沒有夸大其辭,凌云實業是秦弈在六年前注冊的,但是從來開過張。直到去年,她出錢租下辦公室,也是她出面招起了人手,將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
秦弈在天河不過號稱百萬年薪,實際每個月到手才三萬,還不夠給林云買雙像樣的鞋。
而林云每年送給他的,光是生日禮物的價值都超過百萬,他身上穿的,衣柜里裝的,全部都是林云給他置辦的,這些加起來,早已遠遠超過他這輩子賺的錢的總和。
林云不打算和他撕破臉,所以沒說更難聽的話。
秦弈卻并不領情,“錢是你賺的?公司在我名下,而且這是我們婚前注冊的。公司是我的,錢也是我的,你把我的錢還給我!”
這倒是沒錯,不僅公司在秦弈名下,就連房子、車子包括她的錢都存在秦弈名下。
原來,他竟是早就有準備……
林云使勁壓著喉嚨里上涌的情緒,“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是怎么和我說的?你說你,只要我,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從你離開廣州那天開始,你就不是林家二小姐了,現在你是我老婆,我讓你干嘛你就干嘛!”秦弈的嘴角噙著冷笑,“還有,誰許你對我大呼小叫的?”
“你?!”林云積蓄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她顫著聲喊道:“秦弈你混蛋!!”
“啪!”
秦弈重重甩了她一巴掌。
林云被他打得眼冒金星,就連腦子也有一瞬間陷入混亂。
她想起了曾經苦苦苦口婆心地勸自己的母親,還有恨鐵不成鋼,怒不可遏的父親,又想到自己毅然決然拋下廣州的一切時,朋友們臉上驚詫的表情,情緒再也無法自控!
炸裂感瞬間襲卷全身!
“我怎么花你錢了,你怎么敢這樣欺負我?!”林云毫無理智地沖著秦弈大罵,“我爸說的沒錯,你就是個混賬,偽君子!”
秦弈扯住她的頭發,將她劈頭蓋腦一通打,嘴里還不住地咆哮,“你花了我的錢!你敢花我的錢,我就敢打你!你花了我一千多萬,我打死你!”
噼里啪啦的雨聲越來越大。
林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那個家的,也不知道自己這種時候能去哪里,她依稀記起來小區旁邊有個小公園,所以她頂著雨一路往公園跑去。
她的身上、頭上早已經被雨水淋濕,也模糊了臉上的淚痕,可她顧不上了,什么都顧不上了。
來杭州這么長時間,她沒有因為生活水準一落千丈而哭泣,也沒有因為秦弈沒完沒了應酬,整天不著家而哭泣,更沒有因為趕緊鴨子上架,苦苦撐起一家公司而哭泣,可是這次不同。
秦弈曾說他除了她什么都不要,他還曾說,他的心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他說得那么動人,可他從未實現過他的誓言,結婚沒多久他就開始夜不歸宿,他讓她打掉了他們的孩子,他還動她。
秦弈居然因為她花了公司里的錢而打她、罵她!
不過一千多萬而已,她花在秦弈身上的何止千萬?
她為秦弈放棄的更是以億計算的財富!
而且他前幾次動手可以歸咎于“酒后失態”,這次他是在神智清醒的情況下動的手!
林云知道,這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等到她跑到一處僻靜角落,終于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奧蘭多49樓,梁凱文一邊走一邊打電話,“董事長,我有事和您商量,您大概什么回來?”
電話那頭,秦容澤語氣冷然,“什么事?”
梁凱文停住腳步,難得正經道:“老大,我真是有要緊的事,需要當面和您商量。您要是不方便過來,我過去找您總行了吧?”
秦容澤沉默許久,說道:“我十分鐘后到。”
“嘎?”這么好說話?
梁凱文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狗腿道:“董事長,您對我真是太好了!我這輩子能遇到您,還為您工作,真是三生有幸!”
秦容澤冷冷地回了他兩個字:“閉嘴!”
梁凱文臉上的笑容絲毫不受影響,“好嘞,好嘞,我立刻閉嘴,那我去辦公室里等您……”
梁凱文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他環顧四下,其他人識趣地低下頭做事,裝做什么都沒有聽到。
那就是都聽到了。
幸好梁凱文臉皮厚如城墻,他摸了摸鼻子,若無其事地推門走進董事長的辦公室。
十分鐘后,秦容澤黑著臉走進辦公室,早就等在那里的梁凱文頓時喜出望外,“董事長!”
秦容澤皺眉道:“你最好真的有什么要緊的事找我。”
“是這樣,我和明淑……”梁凱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也不是太要緊的是,就是我想和明淑結婚,而我家里想讓我回去。”
梁凱文家里早就想讓他回去,他也一直在追求蔣明淑,這些都不是新聞!
秦容澤的臉色更加黑了,“你到底想和我說什么。”
梁凱文嘿嘿地笑著,“我的意思是,我們達成了一致,我和明淑訂婚,然后回去上班。”
“你和蔣明淑準備訂婚了?”秦容澤愣了一下,“咳,你準備辭職?”
雖然梁凱文常常說些不著調的話,但他是個可靠的人,辦事能力也無可挑剔。
“明淑那里,我們……!”梁凱文話鋒一轉,“我不想辭職,可是家里催得緊。畢竟我都三十歲了,他們如今是真急了。”
梁凱文說完自己家里的事,不由好奇道:“董事長家里沒催嗎?”
秦容澤家里原本指望秦容澤攀附米國艾瑞斯財團千金,結果,現在艾瑞斯財團被控以發展酒店業為幌子,暗地里從事毒品交易。
一旦扯上這種丑聞,艾瑞斯財團的好日子就不多了。
秦家那兩位只得放棄adriana,但是讓他們因此而接受林瑤這樣的平凡姑娘也是不可能的,想必董事長還會被繼續拉郎配。
梁凱文頗為同情,他心里是這么想的,卻不能表露分毫,連聲說:“我閉嘴我閉嘴,我閉嘴還不行嗎?”
過了一會兒,梁凱文為難道:“可是明淑還沒有答應和我訂婚。”
原來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事,秦容澤的心情莫名好了一點,“然后?”
梁凱文無奈道:“要不這樣,這段時間,我先留在公司里,等到明淑答應和我訂婚我就回廈城。”
秦容澤輕嗤一聲,“我倒希望你們成不了。”
“董事長!”梁凱文激動不已,“您這樣說不好吧?我和明淑訂婚的時候,您不是也有機會嗎?我和明淑肯定會邀請林瑤……”
秦容澤涼涼地說了句,“來和我面前說這些事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讓她同意嫁給你。”
“也是。”梁凱文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就不明白了,她為什么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只要她給我這個機會,我肯定不顧一切……哎!不說了,董事長,有時我挺羨慕您的,林瑤就不像明淑那樣死腦筋,只要您踏出那一步,林瑤肯定……”
秦容澤并沒有說什么。
他似乎放松的坐在沙發上,扶手上搭著的一只手食指不斷的輕輕叩擊沙發,顯然在思考著什么。
梁凱文不解道:“都是男人,我不信您沒有那個想法。現在adriana都消停了,您怎么還不去找林瑤?”
你怎么知道我沒去?
秦容澤只是想想,并沒有說出來,他意味深長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們,還沒有到時候。”
梁凱文皺眉,“那邊,真這么棘手?”
秦容澤面無表情,“比你以為的棘手!”
梁凱文再次震驚,“我去,真是沒看出來,adriana那個胸大無腦的,背景居然這么深。”
秦容澤睨了他一眼。
“我閉嘴,我繼續閉嘴。”約莫一分鐘后,梁凱文又道:“可是董事長,您這樣一直對她不聞不問也不是辦法吧?再說哪有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大半年不聯系的?”
秦容澤眸光一閃,語氣篤定道:“她會等我的,這期間,你不要刻意關注她的事,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她,包括我。”
“好了好,知道了,我一定把嘴閉得牢牢的。”約莫一分鐘后,梁凱文再次開口,“可是董事長……”
秦容澤面色越來越難看,“你到底有完沒完?”
梁凱文只得打消了刨根究底的念頭,“行行行,你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情,我去找明淑了,行了吧?”
秦容澤淡漠地揮揮手,“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