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上完西班牙語課后,和往常一樣來到武林廣場乘公交車。
等車的間隙,她再次嘗試,終于打通了蔣明淑的電話。
“喂?”電話那頭,蔣明淑的聲音有氣無力,“什么事?”
林瑤關切地問道:“你怎么樣了?”
蔣明淑輕嗤一聲,反問,“我能有什么事?”不過是被魚刺卡了一下,而已。
林瑤沒有被魚刺卡住去醫院的經驗,聽到蔣明淑這么說,她稍稍松了口氣,“你沒事了就好,那天,他們說得挺嚇人的。”
說到那天晚上的窘事,蔣明淑登時又火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有事快說,沒事我掛電話了!”
林瑤明白蔣明淑果然還在介意當時把她交給梁凱文的事,不好好哄一哄怕是不行。
她略微思忖,問道:“我在武林廣場,過去看看你怎么樣?”
“你過來干嘛?誰要你過來?”蔣明淑抬高了嗓門,大聲喝止,“不許過來!”
就在蔣明淑朝林瑤大呼小叫的同時,她的房門被敲響了,“明淑……”
聽起來好像是梁凱文的聲音。
林瑤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倆住一起呢,她這么晚過去打擾人家未免太不合適了,于是改口道:“這樣啊,那我們下次再約吧。”
蔣明淑幾乎是在梁凱文發聲的同時就把話筒給捂上了,根本沒有理會電話另一端的人在說什么。
說話間,梁凱文邁著長腿進屋了,“明淑,你喊我?”
蔣明淑冷冷睨了眼他,沒好氣道:“我打電話,沒你什么事,趕緊出去吧!”
梁凱文也不生氣,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她邊上,“來都來了。”
蔣明淑推了他一把,沒推開,只能小聲警告,“正打電話呢,別來煩我!”
梁凱文卻順勢靠在她身上,雙臂一張,想要抱她,“你專心打電話就是,我在邊上陪著你,保證不插話。”
蔣明淑賞了他一記白眼,“你不走我走!”
說罷,她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了。
“明淑!”
再說林瑤,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蔣明淑的回音。
她心中便有了答案,顯然沒有人希望自己過去胭脂里那邊。
既然如此,她也只得作罷。
正當林瑤以為她和蔣明淑可能會因為魚刺事件而友盡時,蔣明淑再次開口了,“你在什么位置?我過去找你。”
五分鐘后,蔣明淑和林瑤在武林廣場碰面了。
蔣明淑的神情閃過一抹不自然,說道:“那個,我想去西湖邊走走。”
這是她準備和自己說點什么的意思了。
林瑤勾了勾唇,欣然點頭,“正好,我也想去西湖邊。”
從武林廣場去西湖邊,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她們極有默契地選擇了步行。
蔣明淑頗為嫌棄地問道:“你最近怎么老往武林廣場跑?”
林瑤語氣淡淡地解釋道:“我在這邊學外語啊,西班牙語。”
她曾不止一次地和蔣明淑說起過自己在新世界外語學校學西班牙語的事,但是蔣明淑顯然沒有當回事。
“不是吧?”蔣明淑聞言瞪大了眼睛,“你是內勤,學西班牙語干嘛?有機會用到嗎?”
每次都是這個反應,林瑤算是服了她了。
“應該,有機會的吧。”林瑤想了想,說道:“林云想讓我參加十月份的廣交會,還有十二月份的DUBAI展。”
“你說什么?!”蔣明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疑惑道:“你們公司現在不是有好多業務員的嘛,為什么還讓你去參加展會?你也改做業務了?”
林瑤苦笑,“原本,我是一心想要做業務來的,不過,林云他們一直不同意。”
“既然不讓你做業務,他們讓你去參加廣交會干嘛?去DUBAI展干嘛?那可是外展,外展哎!”蔣明淑接問了一連串的問題,然后話題一轉,“唉,對了,DUBAI王子被雜志評為世界上最帥的王子,你知不知道?”
她怎么扯到DUBAI王子了?
林瑤有些發懵,林云也就是那么一提,她去不去還不一定呢,就算她真的去DUBAI也不是去見王子,而是參展,DUBAI王子帥不帥和她有什么關系?
看著一臉興奮的蔣明淑,林瑤神情無奈,說道:“他們可能也糾結吧,畢竟簡雯走了,沈晶晶也走了,其他人大多在公司里混日子,并沒有什么合適的人選。”
“這樣啊?”一直在奧蘭多混日子的蔣明淑有點不太自在地撥了撥耳邊的發絲,繼續先前的話題,“這樣也不該讓你去參加展會,除非他們存心想讓你為他人做嫁衣?”
其實,蔣明淑的猜測并非不可能。
林瑤頓覺意興闌珊,“誰知道呢。”
林云讓她參加展會,可以視為林云對她的特殊關照,也可以視為嘉獎和榮譽。
她參展后得到的客戶資料都是交由林云進行分配的,真正能分到她手上的想必少之又少。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想去展會上看看。
她很清楚自己的弱點是什么,她迫切需要多多鍛煉,快快要提升自身實力!
只有當她強大到讓人忌憚的地步,某些人才會不敢打她的主意!
路燈下,女孩的表情柔和而又沉靜,若有所思,若有所慮。
蔣明淑知道自己剛剛那番話可能太打擊人了,她干咳一聲,安慰道:“不過,你去展會上看看也挺好,不像我似的,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參展。”
第一次,蔣明淑心中生出了些許不甘。
林瑤試著寬慰道:“那倒不會,將來總有機會的。”
蔣明淑嘆氣,“除非,我離開奧蘭多,否則我大概會在現在的崗位上待到退休。”
一眼能看到底的人生,就算再完美,始終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對于這一點,林瑤是同意的,她也跟著嘆了口氣,“哎……”
蔣明淑忽而道:“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
林瑤頓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羨慕我孤家寡人,沒人追,還是羨慕我工作不穩定,隨時會丟飯碗?”
說真的,她很意外蔣明淑會有這種想法!
蔣明淑被她逗樂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怎么這么說你自己啊?”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林瑤沒有夸大其辭,“每當我手上攢起一點小錢時,就意味著付房租的時間又到了。這種感覺非常糟糕,比這更糟糕的則是,到了付房租時間,發現自己還沒有攢夠錢房租錢!
實話告訴你,去年過年前,我還在為付不起房租而發愁。我受夠了被房東追著要房租的苦,所以我不論如何不會找你和我一起租房子的。”
是這樣嘛?
蔣明淑若有所思,她大學畢業直接進了奧蘭多,從學校宿舍搬進奧蘭多位于胭脂里小區的職工宿舍,她從來沒有租過房子住。
她以為租房子挑選的余地大,就算合租也可以自己找合緣的室友一起住,怎么著也比住公司分配的宿舍強。
蔣明淑認真思考了一番,或許是因為過得太順遂,她一直是月光族,盡管她很想搬出宿舍,但她確實不想遇到被房東追著要房租這樣尷尬的事。
她不甚走心地寬慰道:“也許,這是上天對你的考驗,說不定很快就會收獲大大的驚喜!你看你都快要參加廣交會了,還要出國去參展呢。”
大大的驚喜?
林瑤回以一聲“呵呵。”
她并沒有將秦弈糾纏過她的事告訴蔣明淑,而且她正發愁如何把這個“來之不易”的參展機會讓給別人!
其實她連DUBAI展都不是很想參加,那和研究生考試離得太近。
如果她選擇參展,那么她下半年報班備考的計劃就泡湯了。
如果她拒絕這兩次展會,林云大概以后都不會再給她參展的機會了。
總之,她左右為難!
九時許,林瑤和蔣明淑并肩漫步在九曲橋上。
在這里欣賞夜色中的波光粼粼的西湖,是林瑤和蔣明淑夏天最喜歡做的事。
掠過湖面而來的習習涼風終于吹走了夏夜的暑熱,讓人頗感神清氣爽。
林瑤抬起頭,看向那漆黑夜空中,那輪漸漸殘缺的圓月,和漫天的星辰。
林瑤笑著說道:“今天晚上你一直在說我的事,對你自己的事卻絕口不提,。”
蔣明淑乜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反問,“我每天都一樣,有什么可說的?”
林瑤挑眉,認真道:“我說的是那位,他好像很在意你嘛,你真的完全不考慮?”
蔣明淑不悅地皺眉,“別和我提他,一提就煩。”
林瑤對此很是不解,“你到底在煩什么?”
到底在煩什么呢?
蔣明淑沉默了,如果說在一開始,她是因為梁凱文沒完沒了的糾纏而覺得煩,那么后來呢?
梁凱文出差到米國那兩個月,她總算清靜了,可她的心情卻沒有任何好轉。
后來,梁凱文終于從米國回來,但他并未在杭城停留而是去了廈城,她居然感到悵然若失。
蔣明淑不是小孩子,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可是任佳穎說得很對,梁凱文追求她,并不一定是因為喜歡,很可能僅僅因為他長這么大沒有被人這么不留情面的拒絕過而已。
如果真正追到手,梁凱文很有可能不會再將她當回事了。
蔣明淑深以為然,她一直告訴自己,絕不能對梁凱文那個花花大少動心,可她還是漸漸淪陷在他熱烈的追求中。
她思慮再三,接受了雪天使六人聚餐的提議,可她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她先是遇到了那幾個黑衣人,還有雪天使那位外國朋友……他們在極為古怪的氣氛中吃完午餐,她便借故告辭了。
回來時,又遇到了那樣的事。
當她和那個名叫劉建的男人對峙時,盡管她手上握著菜刀,可她還是很怕很怕,怕到腿發軟,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她的手無法抑制地發抖,“出去,你快給我滾出去!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而劉建正好相反,他在渡過最初的慌亂后,很快就緩過神來。
他笑得不懷好意,顯然沒有把蔣明淑那番虛張聲勢的話當回事,“我見過你和李雪一起去酒吧,還在我面前裝什么貞潔烈女?”
李雪就是雪天使,經過這天的事,蔣明淑已經知道,林瑤之前和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可惜知道得太晚,她引狼入室了!
蔣明淑羞憤交加,殘存的理智告訴她,在這種時候絕不能示弱!
“滾!”她近乎歇斯底里,“再不滾我就不客氣了!”
對方見狀更加淡定,“想玩是不是?正好,我也沒有試過性子這么烈的女人,那我今天就陪你好好玩玩!”
蔣明淑腦子里像是被投落成噸的炸藥,氣得快要炸了!
她膽子不大,可是她的脾氣一直挺大。
怒意爆發的瞬間,她徹底拋卻了膽怯,掄起菜刀朝對方砍去。
劉建終于意識到自己今天招惹到了硬茬。
此消彼長,形勢立時反轉!
劉建在蔣明淑屋子里抱頭鼠竄,正要奪門而逃時,卻被剛從廈城回來的梁凱文堵了個正著。
梁凱文并沒有正兒八經練過武功,卻也學過幾招防身術,當下將已經慌不擇路的劉建按在地上一頓猛揍。
蔣明淑繃得緊緊的心弦在看到梁凱文的那一瞬間,完全放松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蔣明淑猶豫著將那天的事和林瑤說了個大概,末了,她強調,“不過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他的家里人也不可能接受我的。”
林瑤不敢置信道:“你是說,他帶你見過他的家人了?”
蔣明淑笑得苦澀,“是見過,但是還不如沒見。”
那天,梁凱文提出帶她去“應付”他的母親。
蔣明淑猶豫過,但她還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了,誰知,她還沒有見到梁凱文的母親就遇到了李欣兒,后來又與他母親在那樣尷尬的情況下見到。
蔣明淑挑挑撿地說完事情的經過,自嘲般笑笑,“你說得對,完全沒有可能的人,我有什么可煩的?”
話雖這么說,可是放出去的感情就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怎么都收不回來了。
她的這番話,等于變相承認她是喜歡梁凱文的。
林瑤很想點醒她,“他對你的心意很真誠,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且你也并不是沒有動心。既然兩情相悅,何不正視彼此的感情,好好相處?”
蔣明淑臉上依然在笑,可她的心里在流淚,“他現在的心意只能代表他現在,不能代表他會一直這樣喜歡我。
如果注定沒有結果,又何必開始呢?”
林瑤回到家時,已經很晚,可她沒什么睡意,她一閉上眼睛,思緒又開始變得雜亂無章。
蔣明淑和梁凱文,她和秦容澤,難道注定不會有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