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對雷靜云不要太熟悉,雖然煙花柳巷的地界不屬于雷暴堂和金風細雨樓管,但這兩分王都江湖的大勢力之主他自然認識。
不僅認識,之前煙云橋上,他還擊退過她帶領的十六人。
如今,自己在她面前,她卻并不認識。
這位身高一米四雷堂主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暗金榴花袍子顯出幾分知性和神秘。
馬車顛簸著,塵土飛揚,兩人也隨之身軀上下動著。
夏極看著她的時候,她同樣在靜靜打量著面前的少年。
不得不說,非常帥氣而灑脫,不愧是那傾國傾城的寧妃的親弟弟,如果女子只看容顏,那估計除了少部分口味獨特的女人,其他的都是愿意與這樣的男人有一段特別的緣分,然后白頭偕老。
他的詞句為文人所不齒,說是靡靡之音,讓人聽后喪志,尤其是法家,他們講究鐵血刑法,引一城之氣御萬馬千軍,對于這種軟弱而無用的詩詞完全是不屑一顧。
大周以武立國,兵家,法家,星象家都有著自己的力量手段,而這種無用的文字,自然就是玩物喪志的典型。
雷靜云看過那些詩詞,態度不置可否。
她非常健忘,幾個呼吸的功夫已經忘記了剛剛一米四的憤怒,轉而微笑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夏將軍以后有什么打算?”
夏極舒服地后仰著,隨意道:“我只是個安分守己的紈绔,就這么繼續紈绔下去就可以了。”
雷靜云道:“那將軍準備怎么混日子,也許靜云可以為你提供些幫助。
靜云很喜歡交朋友,一向秉持能多一個朋友,就絕不多一個敵人。”
夏極隨意道:“你有多少朋友?”
雷靜云露出盡量顯得迷人的微笑:“很多。”
“唔…和雷堂主相反,我的朋友很少,我們不一樣。”
“靜云聽過,性格迥異,反倒是容易成為朋友,也許夏將軍可以嘗試著和靜云說說話,比如日后的打算。”
雷靜云很誠懇地看著面前的少年,想了想率先說:“靜云武學天賦不高,但卻希望能夠此生有所作為,所以才在努力經營著許多關系,夏將軍也是我想經營的關系。
夏將軍和靜云性格不同,也許我們可以成為真正的朋友。”
她說話的時候無比真誠,也似充滿了期待。
真誠就是眼她遮擋野心的面具,明明充滿了野心,卻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如果不是見過她造反,可真是難以想象,這樣的一個小小軀體里,怎么會藏著如此的一顆瘋狂的野心?
夏極直接道:“我的想法很簡單,世界這么大,美人那么多,我卻還沒有看過,如果有機會,我希望到處去走走。”
雷靜云:“只是走走?夏將軍不曾想過真正的習武么?這世上有諸多佛國,有道家洞天,有養一口浩然正氣的御劍正道,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各大市井門派,有意走極端的魔教,還神秘的隱世之人,有各有傳承的世家,還有著許許多多令人值得探索的事,將軍不習武么?”
夏極哈哈一笑:“我對練武不感興趣。”
雷靜云道:“那將軍準備走兵家,法家,星象家之路么?”
夏極搖搖頭:“行了,雷堂主,我就想混吃等死。”
雷靜云稍稍震驚了下。
她從未見過如此不求上進的人。
這對她的世界觀進行了一次沖擊。
亂世不奮斗者,唯有死路一條。
而獲得了地位不奮斗者,也只有死路一條。
少時煊赫,卻不顧老后生活的,也常常是晚年悲慘。
也許這少年還真是好命,有著寧妃娘娘的庇護,他才得以活著,否則早就該餓死街頭了吧?
雷堂主起身,捋了捋暗金榴花長袖:“那靜云先告辭了,夏將軍如果有需要幫助的,盡管來找靜云。”
需要幫助是一回事。
幫不幫又是一回事。
怎么幫又是一回事。
需不需要明著作勢,暗里挖坑,又是一回事。
無論如何,洞悉了每個人的內心,才可以做一個好的棋手,而不是棋子。
雷靜云理的很清楚。
只是,在她走出馬車時,卻不經意的皺了皺眉,那是一種女人的直覺。
這直覺讓她產生了一絲懷疑。
真的只是個紈绔么?
懷疑稍縱即逝。
...
...
灰蒙蒙的山上,不少人匍匐著在枯草里。
山谷之間,是一支三千人的軍隊正在行入峽谷。
山巔的人都是面黃肌瘦,或者帶著病態,或許他們高矮胖瘦、年齡都不相同,但相同的是目光都帶著仇恨。
一塊遮擋視線的石筍后,卻是個約莫二十五歲的目光鋒利的青年人,他脖子上隱隱露出火烙,這是被流放罪犯才會被烙印上的紋理,也是恥辱和下等人的標記。
這青年人正握著一卷書,書名隱現出“黃天”兩字,他正在仔細研讀著。
“張大哥,周朝那幫狗賊來了,這次寧妃的弟弟也在其中,還有著參加邊境比試的一些精英。”
青年人放下書,目光里仇恨之色一閃而過:“好!信息確鑿,這次天闕學宮可有不少精英在隊里,斬殺他們,也勉強算是稍稍動搖了大周未來的根基,至于那寧妃的弟弟,就當是我為天下人先討個利息吧。
天災煌煌,這暴君昏庸,只知道在宮里作樂,卻不管天下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當年反王年無夜能差點攻破這姬家的江山,自然說明這天下是有能力者居之,根本不是什么王權天定。
我張梁侯學了十八載兵法,不曾被用,反倒是被牽連而發配邊疆,這樣的國度...如不滅亡,真是天理難容。”
說著,張梁侯直接起身,來到了懸崖邊,俯瞰著山谷。
測算了片刻,他直接一抬手道:“結陣,投石,封谷,然后倒火油,深秋干燥,這里多日無雨,一引即焚。”
這山巔的人只有兩千有余,但對著這叫張梁侯的男人非常信服。
很快,兩千人就按照之前排練的陣法站好了。
張梁侯站在前列,統率力化作一股奇異的力量,如有實質,好似這兩千余人都和他聯系在了一起。
正在行軍的趙玄衣驟然感覺到了一股天將傾倒的壓力,他急忙抬起頭。
數百丈懸崖之上,驟然出現了個虛影巨人,巨人額上隱隱裹著黃巾,它抬手舉著一塊石屑紛紛的龐大巨石。
“軍魂!!”
趙玄衣眉頭一挑,急忙道:“結陣。”
而巨人已經猙獰地將巨石直接丟下。
轟!
巨石落在了峽谷前邊,直接封住了道路。
峽谷頂端的虛影巨人再次拿起了第二塊巨石。
轟!
峽谷尾端也被封鎖了。
這兩下兔起鶻落,非常之快。
等到大周軍隊結陣完畢的時候,巨人已經手捧一個濕漉漉的巨形草團要丟下來。
空氣里彌漫著火油的味道。
火燒并不是說被火燒到才會死,而是火焰與山中樹木燃燒會產生濃煙,直接把士兵嗆死,所以在封閉區域用火攻,是一件很恐怖的兵家殺法。
“欺我不曉兵家軍魂么?”
趙玄衣冷笑著,“出槍!!”
聲音落下。
他與三千士兵之間驟然產生了一種奇異的聯系。
一個面龐陷在黑暗里的鎧甲將軍驟然浮空在三千精銳之上,握著長槍,沖擊向堵住峽谷的巨石。
轟!!
擋著的巨石徹底粉碎。
“沖過去,軍魂的使用也就在剎那之間,他無法再用出這樣的攻擊了。”
趙玄衣怒吼著,這些天闕學宮的學子可是真正的國家棟梁,不僅如此,他身為大周統帥,如果在前往西夏赴約的途中出了事,那怎么跟天子交代?
大雪山上他還未來得及使用軍魂,就被魔僧所敗,但在正面的戰場上,軍魂對軍魂,他可不會輸給這種野路子!!
“殺!!”
趙玄衣聲如驚雷。
飛馬急馳而過,那唯一的馬車卻是在漫天碎石里,在持槍巨人和舉石巨人的廝殺里,悠悠奔行,可直到出了峽谷,居然也沒有受到半點傷。
隨行眾人只看得一陣無語。
忍不住感慨這馬的心理素質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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