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利用神偶操縱之法,進入了孟婆軀體,匆匆掃了一眼招供書,心里頓時有了些概念,然后留下三個字“處理好”。
他之所以把白桃花留在王都,而沒有帶來萬泰山,主要因為兩點。
第一,白桃花的戰力是極其勉強達到傳奇,她自己本身只是修行到了超凡境界,而傳奇則是自己灌頂的繡花結界帶來的。
灌頂畢竟不如自己修得,在和圣會這種大規模的對戰中,白桃花就是個軟肋。
換句話說,白桃花還不夠層次。
別看當初她和祝融交手,那是祝融被束縛著,同時心存疑慮,以為閻羅天子讓了她三分,所以她也只用了部分力量去交手。
如果真的打起來,白桃花不是祝融對手。
要知道龍脈守家的大周始皇龍奴,可是真正的穩固到了極致的傳奇境界,而守家又是大周始皇的主戰場,在那樣地方,他攜帶著守家幾乎所有人面蛇圍剿祝融,還硬生生被祝融拖了好幾天,直到最后祝融被白王捅了一刀,這才落敗。
如此可見,祝融的力量絕對不弱。
不僅不弱,甚至在非主戰場,和那守家的始皇對決,勝負根本未可知。
第二,他留著白桃花也是為了獲得一些信息,圣會大批量勢力必然是往萬泰山去了,白桃花的行動需要顧忌的東西很少。
同理。
他把黑白無常也留在了王都,否則一米四使用她的能力,王柒柒就算再傻也一眼看清這就是她的敵人。
至于紅云...
那一位的行動越來越跳脫了,自己如果不動用神偶,都無法猜測到她在哪里。
而不用神偶控制,也是他和那一位達成的默契。
他手上棋子也許不算多,可是萬泰山卻是他絕對的主戰場,地藏注視覆蓋之下,那一片區域就是佛域,足夠了。
白桃花看到“處理好”三個字,云淡風輕地下達了“繼續拷問,直到問出更多關于幽冥實驗室的信息,同時讓他手還能動的時候,盡量畫出地圖”。
下達完命令。
片刻后。
地牢里傳來慘叫聲。
白桃花的思緒卻飄遠了。
她知道主上正和那位柒柒姑娘正在一起,想想心底竟是泛起了一股酸意。
她挺懷念之前和主上同居的日子...
然而,她也明白主上不帶她去萬泰山的原因。
她已經暴露了。
圣會知道慕容嫣然就是陰司的人。
而且肯定在進行相關調查。
她太弱了。
圣會無論拉出誰來,她一對一肯定都會被擊敗,甚至生擒,成為突破口。
“我還是太弱了。”
白桃花坐在深淵入口前,俯瞰著腳下鋸齒重重、深不見底的紅淵。
漆黑的淵壁被紅燈籠光澤照明,呈現著壓抑的紅。
淵壁上有著不少洞窟,其中傳來黃光的則是有人居住,無關的卻未必空空蕩蕩,而是可能關押了些“紅樓的寵物”,“無法控制的怪物”,“供懲罰、或是歷練而用的怪物”之類。
不知為何,這些怪物越是往北方則越多。
人面蛇,當地稱為“小白龍”的雪底白蛇,都算是正常的了,至少他們是長相對稱的,沒有涉及到拓撲體、微分流形這樣的東西。
白桃花看著自己裹在灰金色長袍里長腿,還有那一雙黑靴子,來回晃著,腦海里浮現出前年被燭龍追殺時,她隨著主上回江南的情形。
那時候,她坐在滑不溜秋的冷石頭上,一雙玉脂般的小足在清澈河流里來回曳著,同時用樹枝隨意插著水中的肥魚。
而如今,主上的身影卻是越來越遠。
面對的敵人也注定越來越強。
而身邊的女人也會越來越多。
即便主上再怎么低調,許多女人也會如飛蛾撲火般一個個向著主上身邊撲去。
這些女人的層次會越來越高...
白桃花忽然心底生出恐懼之情。
今天主上沒帶她去參加萬泰山的“對弈”。
那么,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我真的太弱了...”
白桃花雙手撐著冰涼的地底崖石。
她不太開心,唇角微微下垂,而那陰司孟婆的面具也跟著下垂,就好似活的一般,很是詭異。
無人看到面具后,那雙眸子里閃過一抹決意。
“已經想了很久了,那就這么定了吧。
若是跟不上你的腳步,一切又有什么意義?”
白桃花驟然縱身往深淵躍去,紅艷的燈籠里,她的身影猶如遮天的詭影,灰金長袍似張開雙翼的飛鼠,逆風而鼓,很快落在中央巨石柱的平臺上,那其中的就是紅樓之主的居所,也是她的居所。
她順著石臺走入洞窟里。
未點燃任何的燭火。
黑暗里。
她閉目。
腦海里,諸多的功法浮光掠影般出現,爆炸。
她天生過目不忘,亦是天生奇才,否則怎可能以區區慕容世家普通弟子的身份,隱瞞著所有人,學會了小星羅無相功,甚至修行到十一層的超凡,并且隨著剛出道的閻羅天子,在江南道上打下了恐怖的刺客世界的五大基石之一的“江南油紙傘”?
她本就是人間的佼佼者。
只不過主上卻是注定要走的更高更遠的皇。
“也許很多東西會錯亂,但又有什么關系呢?”
白桃花輕輕自喃著,“若是沒有主上的世界...我...”
她雙手慢慢動作,詭譎的墨色覆蓋她手掌,那墨色里充滿了死亡的寂靜氣息,是萬物湮滅后無正無邪的終極。
這是面具蘇醒后,她獲得的力量:
這種力量不僅針對于人,還能針對于物。
它可以讓火“遺忘”自己焚燒的特性,讓水“遺忘”自己淹沒的特性,讓天空墜落的隕石“遺忘”自己沖力的特性...
這是極其可怕的能力,但同樣,越是可怕,限制越大,她根本沒有辦法隨意使用。
現在,她腦海里那無數的功法開始“遺忘”,遺忘掉彼此之間不恰當、不融洽的部分,開始緩緩的組合...
她在扮演主上,掃蕩江湖時,獲得了幾乎小半個江湖的功法,這些功法如今開始融合。
再融合結束后...
會繼續融合小星羅無相功
五品玄功萬器歸宗
五品玄功長生訣
然后是主上灌頂給她的繡花結界
讓這新融合出的力量能夠直接推演到十三層。
這幾乎是個瘋狂到了極限的主意。
換成任何人都做不到。
功法都有著對應心法。
不同的心法會帶來不同的心性。
越是高級的功法心性越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想要兼容,根本不可能。
就如夏極如夢令為基的小青牛,怎么也不可能和玄元七十二浮世為基的馬面女嬰在想法上達成一致。
即便同樣嗜殺的黑暗法門,要求也各有不同。
有的需要心如止水,有的要求殺伐果斷,有的要求殺一人而止損,有的要求屠滅滿城、斬草除根,總之各有不同,心魔也各有不同。
換句話說...
越是高級的功法,蘊藏的心魔也越是可怕。
除此之外...
不同的心法在細節上也是不同的。
如要歸納總結,提純本質,再舉一反三,這是幾乎無法可能做到的。
而白桃花現在在做的,就是這種不可能的事。
她利用遺忘的特點和自己的天賦,瘋狂更改著每一本功法的特制,又瘋狂更改著自己腦海里違和的想法。
所留唯一心。
一法。
任何人都做不到這件事,但她可以。
因為她是孟婆。
她那充滿湮沒氣息的手指已經點在了自己的眉心。
諦聽坐在萬泰山天殿正殿,他返回之后就又跪在了側面。
地藏的佛像很大,大到可以讓他坐在一個很小的角落里,合手閉目,無人發現。
天殿殿主名字已無意義,稱呼是大司天,乃是星象師里的大家,地位等同于兵家的聞風雷,只不過隱在萬泰山上,研習星空萬象陰陽之術數,同時又留了些后生晚輩進入大周朝廷為官。
他守萬泰山,一來是天殿祖訓,二來是他知曉龍脈是真實存在的,而這顯出的像就是這片土地氣運的象征。
他守在此處,那么即便再大災禍,也大不到讓整片土地生靈涂炭。
相反,若是這里出了事,那就是龍脈出了事,龍脈一旦出事,那這惶惶人間就如鬼蜮了,到時候真正遭殃的可不止數億數十億的百姓,而是所有、一切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生命。
對于那位奇怪的苦行僧到來,早有人告知了大司天。
這位天殿殿主卻是見也不見,只是聽之任之,甚至每日早中晚會讓人送齋飯去與那僧人。
面對仆人,那位僧人也常是急忙起身,雙手恭敬接過飯盤,然后真心誠意道一聲:“多謝施主。”
如此這般,他倒是成了天殿的一道奇異的風景線。
天殿的管事擔心這和尚不洗澡會發臭,然而有殿主的默許,無奈之下,他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給這苦行僧撥了間房間,這房間自然不是什么好房間,但卻是可以洗漱沐浴了。
但,那僧人卻是從不去。
管事本想跑去怒罵一頓,讓著和尚自己知道羞恥。
你要裝高人,也得注意自己的生活衛生不是?
否則這大殿里臭氣哄哄的,算什么?!
然而管事氣沖沖跑過去,卻是一愣,他不由地近距離觀察。
只見那和尚衣衫雖破,卻一塵不染,深秋冰涼,卻依然赤足赤手,手上鐐銬上刻繪著可怖的花紋,令人聯想到罪業,看似極其沉重,壓的他雙手垂落到膝上,極難抬起。
不僅如此...
管事甚至還能入鼻淡淡的清香,仿是寧神的檀香味道。
他氣勢洶洶而來,被許多人看著,自然不能示弱,于是就剛想破口大罵。
然而,那僧人只是一睜眼,他就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只是看著那僧人的眸子,他心底就生出了永恒的寧靜,暴戾蕩然無存。
諦聽起身,恭敬問:“施主找小僧,有何事?”
那管事哪里還不知道這和尚是那種牛逼到他根本惹不起的人,于是急忙道:“無事無事,只是問下大師在這里是否還習慣,每日餐飲是否還入得口?”
諦聽對這管事,就如對著佛般,恭敬虔誠道:“修行之人,能得施主善待,已是感激不盡了。”
那管事聽了之后,不知為什么也是心生歡喜,之前前來質問的想法徹底消失了,當天竟然就讓人來給這苦行僧加餐。
此時...
諦聽坐在了地藏身側。
閉目,口中輕輕念誦著經文。
他念的是往生經,渡的是世上疾苦。
與往生經配套的自然還有一套玄功,名為斷獄常寂凈土。
這是這個世界,西方佛門極其厲害的一種玄法,可屬三品。
修法則求凈土。
修身則化金剛。
諦聽修常寂凈土之中的斷獄。
又修習金剛之中的罪業。
他自己本人則在西方佛門六圣僧中排行第二,實力自然可怕無比。
但更牛逼的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實力,他是真的一心想要發揚佛法,傳教中土,伴于佛前。
地藏顯世,就是這樣的契機。
所以,諦聽獨行數萬里,來到此處。
佛國的僧兵,傳道僧也都會到來。
即便遠在苦海彼岸的佛陀,也曾托夢。
云里霧里的東西不說,大體意思就是“是時候去中土和道門爭一爭了”。
真佛涅槃而生不在少數,當初絕地天通也有佛陀隕滅,去向不明,往生難測...
所以,地藏的出現讓苦海彼岸的大能們討論了很久。
討論的形式不說,但結論的大體意思是“地藏也許是我們的人,而他的出現就是佛門當興的契機”。
正是有著這樣的上下貫徹,所以,諦聽此行不僅是他自己心愿,甚至難得的得到了其他幾位圣僧的支持。
圣僧們怎么支持的姑且不說,但大體意思是“兄弟你能打,你先去,我們整頓人馬,隨后就到”。
對于諦聽每天默念的話,夏極通過地藏元神大概都明白。
但這個逼不是太好裝,因為諦聽說的太專業了。
很快,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因為,他發現地藏元神居然也可以具備自己的神悟天賦,只不過它吸取了技能珠,自己就無法吸取,吸取之后的技能也暫時儲存在地藏元神那里。
自己取回就可以全部獲得,但萬泰山大殿上的地藏佛就會消失,換成金龍。
在幾番試探后,夏極獲得了三品玄功斷獄常寂凈土。
然后開始每天提升,暫存在地藏元神那里。
他對于佛學的認知也開始突飛猛進,慢慢能跟上諦聽說的那些專業術語了。
諦聽神識放開,彌散極遠。
他忽然站起身,輕輕誦了聲“南無地藏”,便是起身向山外走去。
走到門前,他腦海里忽然傳來一聲佛音:
“我報身曾與陰司有些淵源,今日是佛道之爭,以是天地之爭,諦聽,你去吧。”
諦聽一愣,即便心底是古井無波,此時也是躍動了下,他回頭,雙掌朝天,再叩一次,算是大禮。
地藏會與他交談,他早就知曉。
而此時地藏的話他也聽得明白。
只是他對于那能夠養出地藏這般可怕的組織充滿了好奇。
陰司?
風云樓的江湖地圖上寫的很清楚。
天地二門,天門圣會,地門陰司。
之后才是佛道三宗。
再然后是四大世家。
說是佛道三宗,其實是道三宗,佛三宗。
這些宗門里,無不摻雜著深遠的博弈,這博弈范圍容納整個天地,甚至宇宙,不可言不可說。
諦聽明白了自己的站隊,他合十道了聲:“南無地藏。”
鐐銬叮當作響,而他已經轉身遠去。
“夏極,你真的不去和那些世家弟子趁機認識一下,然后結交嘛?”
“不了,那些世家里可是有不少美人,你不擔心么?”
“我不擔心,有本事的男人本來就該三妻四妾。”
王柒柒一本正經地說著。
夏極終于明白為什么夏寧喜歡她了...她和夏寧的想法是一拍即合,都覺得自己該開后宮...
王柒柒岔開話題道:“對了,逍遙王,你在南下時為什么要屠滅了慕容世家?”
夏極有著自動背鍋的覺悟,淡淡道:“沒什么,看他們不爽而已,問這個做什么?”
王柒柒壓低聲音:“慕容家的慕容嫣然可能就是陰司孟婆,我家族被滅滿門,背后有她的影子。
而前年我們春游,陰司的閻羅天子保護過你,你...”
夏極道:“我看你挺癡迷那位閻羅的...還以為他是來保護你的呢。”
王柒柒一時間有些失神,長久以來她都以為閻羅與夏極關系密切,她猛地回過神,急忙解釋道:“夏極,你聽我說,我和閻羅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不會喜歡他的,他那樣的黑暗君王也不可能喜歡我。
如今,陰司屠滅我家族,殺我親人,那就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與他更加不可能,永遠不可能,夏極...你別多想...
只不過陰司...”
夏極感受著秋風的寒冷,輕輕為她雙肩披上了一層斗篷,嘆息道:“陰司是可怕的龐然大物...”
王柒柒堅持道:“再強的龐然大物終究有死對頭,龍對龍,虎對虎,狼對狼,蛇對蛇,螞蟻對螞蟻...我是弱小,可弱小就一定得背負著家族的血債,吞下這口氣,放棄報仇,茍活于世,不能讓他們在地下瞑目么?這是什么道理?我雖然是女人...我雖然只有很小的力量...我雖然真的很弱很弱...我雖然...”
夏極站到她面前,王柒柒的身高剛好頂到他的下巴。
他幫她拉了拉斗篷,系緊了斗篷領口的兩個白色小絨球,“行了,別說了,未來的事我來吧。
夏寧讓我對你好,我也覺得你值得...那么...”
他雙手輕輕抱住王柒柒的頭,為她又溫和地理了理長發。
“沒事的,都沒事的。”他輕聲安慰著。
安慰的同時,他神識卻已放開...
祝融還在。
白王也還在。
但地藏的視線里...卻是另一副光景。
諦聽直接攔在了一條小道上,雙足皆赤。
道路遠處,鳥雀不驚,猶如每一個午后般尋常。
但這位腕戴沉重鐐銬的苦行僧,卻感受到了極其輕微的踏步聲。
狼行無聲,何況這些狼足上還纏著布。
領隊的是一個溫文爾雅,卻又沉穩威猛的男子,面容模糊,似乎戴著簡制的人皮面具。
峰回路轉。
他眉毛一挑,視線已經注意到了遠處的諦聽。
這男子甚至沒有停下半秒,沒有問一個問題,廢一句話。
擋在這里,就是找死!
他身后直接浮現出了可怖的一團陰影。
對,就是陰影。
別人是軍魂巨人,他背后卻是無法辨清內里的陰影。
那陰影懸浮半空,直徑50丈,其中隱約有著可怖的豎立瞳孔、猙獰注視著前方...
目光所視的活物,即是獵物。
一軍對一僧。
距離還差四千余米,諦聽不過是個螞蟻般的小點。
正常猛將所謂的百步穿楊,不過是一百五六十米的有效射程。
而唐門的機關暗器,也不過是數百米有效射程。
即便是白桃花,也只能定身不動,運用繡花結界掌控兩三千米之類的落葉、塵埃之類,使得其力量不至于喪失太多。
但現在,這一軍和那一僧還差四千余米。
嗖!!!
一道箭矢射了出去。
那箭矢極其詭譎,箭身在半空完成了蛻皮、箭頭在半空完成了生頭。
箭矢極快極快,四千余米竟然就如咫尺!
才看到,就已在面前,力道沒有半分減弱!
而,箭也不再是箭。
一顆猙獰的蛇頭直接張大嘴向那僧人咬去。
毒素四溢,空氣里充斥著詭譎的甜膩,但若你聞一下,那極其少量的毒素就會進入你的血脈系統,很快沖上心臟,讓你內里的五臟六腑被腐蝕的干干凈凈。
蛇行軌跡扭扭曲曲,無法被半道斬斷,而一路花草樹木也因此紛紛枯萎。
諦聽平靜無比,閉目合掌,默念著往生經文。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隨著他的念誦,周身卻是自然無比地擴散出一片奇異的領域,依稀佛音裊裊,一派祥和清凈景象,這領域飛快擴散而去,足足彌漫了百米。
百米之內皆凈土。
擴散的凈土對撞上轉瞬至眼前的蛇。
哧哧哧。
毒素侵襲之下,凈土之中的佛音在飛快消散,甚至景象都在崩塌,然而最終還是那蛇灰飛煙滅了。
諦聽額上有了些汗水光澤。
領軍的男子自然是相柳。
他冷哼聲。
剎那之后。
嗖嗖嗖嗖!!!
五十丈的詭譎陰影里又是四道墨綠箭矢射出,四條毒蛇飛快褪開了外殼,猙獰、旋轉、在半空扭動著軀體,發出詭譎的蛇鳴,漩渦般逆轉著撲向諦聽。
諦聽也不說話,繼續速速念誦經文。
似乎明白凈土無法對付四條毒蛇,于是他迅速收斂,凝聚。
然后,諦聽背后的光線顯出一輪常寂光圈,圈紋上爬滿了惡魂,然而所有惡魂卻似已受到了感化,而在緩緩升騰。
四條剎那撲近的毒蛇如遭到了不小的吸力,竟然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引領著,向著諦聽背后的光圈里而去,一入光圈,那四條毒蛇頓時如入了一方凈土。從外看,就如從高空俯瞰,那蛇頓時縮小了數十倍,成了蚯蚓形狀,在凈土之中被惡魂扭打著。
然而,諦聽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他背后的光圈里傳來逐漸平復的“哧哧”聲。
這蛇的力量,當足足有十余萬斤!
但,諦聽能以奇異的法門化去,這就足以證明他無愧圣僧之名。
然而,那些附帶的奇異毒素,卻是讓他極其難受。
“哼...哈哈哈哈!!”
相柳狂笑起來,“你能抵擋又怎么樣??”
他手一揚,做出彎弓而射的姿勢。
一軍和一僧的距離已經相差不到五百米。
崩!!
一條墨綠巨型箭矢虛影射出。
那箭矢半空裂開,竟然化出一條四足的詭譎墨綠巨蟒,巨蟒張開嘴,其中竟然是密密麻麻的深綠色鋸齒,再細細看,這哪里是一條巨蟒,分明是毒素所化、能腐蝕一切的“毒液蛇”!!身形竟比之前那小蛇大了十倍!!!
相柳并不停下,再次拉開。
嗖嗖嗖嗖嗖嗖嗖!!
又是一連串的射箭聲。
那一萬狼騎周邊,所有的植被都開始枯萎。
這不是春華秋謝的枯萎,而是死亡的凋零,是腐蝕的融化。
一條條詭譎的綠色飛蛇,從相柳身后那團50丈的模糊圓球里疾射而出,空氣里滿是甜膩的毒味兒。
諦聽長吐一口氣,默念一聲“南無地藏”,然后正要解開手上的罪業鐐銬,驟然一道糅雜著燦金色龍氣的狂風呼嘯著向此處猛烈刮來。
這力量并不是向著他,諦聽暫緩了半步,閉目感受。
他身后...
狂風震蕩!
秋葉,浮世的毒霧,驟然沸騰、揚起!
諦聽只感到一股強大的沖擊波從身后而來,一念之后,一道凌厲的金色刀光從他身側劃過。
那刀光寬逾數米,就如一道刀潮,其中藏著龍吟。
龍吟聲里,巨蟒崩碎,毒蛇崩碎...
刀勢還未窮盡!
這刀勢甚至逼迫著相柳雙手一揚,將身后那50丈的詭物推到身前,與那刀潮撞擊一起,這才互相湮滅。
刀潮消失。
詭物周身的霧氣ye散盡,露出其中深藏的九頭大蛇虛影,猙獰可怖地俯瞰著不遠處的苦行僧,還有苦行僧后緩緩走出的金袍男人。
這正是趕到的守家家主,過去的大周始皇,如今的龍奴,他手握的那柄刀上貼著金色符兵。
符兵是當年他們劫掠北辰道宗路過商車獲得的。
只是剛剛發出的那一擊,已經使得金色符兵徹底粉碎。
刀也粉碎。
金色符兵,乃是符兵之中的上品符兵。
刀是寶刀。
但卻還是都碎了!
另一邊。
相柳終于抬手,讓軍隊停了下來。
詭影上下緩動著。
別人都是軍魂巨人,而他卻是詭異的九頭大蛇虛影!!
諦聽眸子里卻還是古井無波。
畢竟這世上,一人不敵一軍,幾乎是鐵律。
也許面對普通將領,諦聽完全能做到抵擋。
但他面對的是...相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