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樓梯間響起輕緩的腳步聲,隨后出現一個氣定神閑的中年人,一身卦袍,兩袖清風。
他先是朝徐慢慢拱了拱手,眼角余光落在顧青身上。
徐慢慢微笑道:“范先生請入座。”
顧青知道,這人便是相師范西成,他修為倒是不高,但是極為自信,似乎一點都不怕顧青能拿他怎么樣。
至少在一心、苦玄、施世勛三人身上見不到這份自信。
范西成大大方方落座,朝著顧青道:“顧公子好。”
顧青心里一笑,這人一口就道出他的姓,是想給他個下馬威,他點了點頭。
徐慢慢微笑道:“范先生知道顧公子?”
范西成輕聲道:“兩位請我來,不就是為了九妙之氣嗎?給我三十塊靈石,我就答應幫你們。”
徐慢慢蹙眉,道:“范先生未免獅子大張口了。”
范西成笑吟吟道:“相比二十年陽壽,三十塊靈石算什么。不然我去跟南王大人說說,你身邊的顧公子就是‘畫師’?”
徐慢慢臉色一沉道:“范先生,我可是客客氣氣請你來的。”
范西成悠然道:“正因如此,我才獨身而來,以示對你的尊重。”
徐慢慢不由望向顧青,老實說三十塊靈石她也出得起,只是不知道顧青怎么想。
顧青道:“假如我連三十塊靈石都不想出,還要讓你認我做社長,你覺得怎么樣?”
范西成聽到顧青的話,沒有惱羞成怒,只是笑道:“不如咱們玩個游戲,你贏了,我就幫你,不過僅限于九妙之氣的事,如果你輸了,給我六十塊靈石,我還是會幫你們。”
顧青瞧著他,微微一笑道:“等一會你不但會輸,還會求著讓我當社長。”
范西成哈哈一笑道:“許久沒見過比我還狂妄的人,當初的小徐,都沒你這樣狂妄。”
顧青輕聲道:“可不是狂妄,只是實話實說,咱們先玩射覆吧。”
范西成臉上笑容僵住,因為他想說的游戲正是這個。
“他怎么知道?”
徐慢慢不由一笑,冰雪聰明的她已經猜到,這位云州有名的風水相師范先生,想玩的游戲正是射覆,卻被顧青猜中了。
她一直有聽說過,這位范先生占卦從不失算,而且心有明鏡,似能照透人心,說人說物,皆是一語中的,在云州各大世家豪門里,都被奉為座上賓。
起初范西成說出顧青的姓,徐慢慢還暗自驚訝,心道這范先生名不虛傳,以至于后面范西成獅子大開口,徐慢慢都有心花錢了事,懶得糾纏。
沒想到顧青似比范西成還能看透人心。
“那顧公子也知道我的心思?”徐慢慢轉念一想,面上一紅。
范西成僵住的神情緩緩松開,淡然道:“看來你對我有過了解,來吧。”
顧青笑了笑,說道:“分曹射覆,不能無酒,先喝一杯。”
他舉起杯子,徐慢慢跟著舉上,范西成心中已有驚疑,因此決心好好觀察下面前的人,所以跟著碰了一杯,借機看看顧青身上有什么門道。
一杯酒盡,顧青還夾了幾口菜,隨后拍拍手,合著樂師舞女的調子,全然是在享受宴會。
范西成默不作聲,暗自觀察。
過了一會,顧青微笑道:“開始吧,你射我覆,如何?”
范西成淡然道:“隨你。”
他準備轉過身子,讓顧青先覆。覆是用酒杯酒碗之類,將東西蓋住,射是讓人猜里面藏的是什么。
顧青擺擺手道:“不必,你只管看著。”
范西成道:“這可是你說的?”
顧青當著他面,將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朝向范西成,隨即蓋住,灑然道:“你猜里面是什么。”
范西成冷冷一笑道:“里面當然是空的。”
顧青盯著他,輕笑道:“你確定?”
范西成淡然道:“就算我背著你,也能猜到里面是空的。”
顧青道:“好,我來揭開,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范西成立即伸手阻止道:“慢著,現在里面有一顆花生米。你不許動,我來開。”
顧青于是起身離開桌子,道:“你確定里面是一顆花生米?”
范西成道:“你別以為我沒看見,你面前的盤子本有七十二顆花生,現在少了一顆,只有七十一顆。”
顧青笑了笑,說道:“你的眼力倒是不錯。”
范西成走過去,揭開酒杯,神色一呆,原來酒杯下空空如也,他道:“怎么可能是空的。”
他將酒杯翻過來瞧了瞧,里面也是空的。
徐慢慢不由露出微笑,顧公子可真厲害。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道:“你使詐,那顆花生米你藏到哪里去了?”
顧青拉著徐慢慢手,微微一笑道:“那不如咱們接著比試,范先生繼續猜一猜你說丟掉的花生米在哪里,你若猜中,我算你贏,咱們打個平手。”
范西成神色一沉,隨后道:“好,我猜。”
他盯著徐慢慢道:“你剛才手上是花生米吧,這小子牽你手是為了把那顆花生米交給你,當然你也可以還給他,我一個人斗不過你們兩個,我認輸便是。”
徐慢慢展顏一笑道:“范先生,我手上可不是花生米,你自己瞧瞧。”
她伸出柔嫩潔白的手掌,上面靜靜地躺著一枚算卦用的銅錢。
范西成臉色一變,道:“我的古錢怎么會在你手上。”
徐慢慢道:“這是顧公子給我的。”
范西成額頭冒出冷汗,他自恃看透人心,而且耳聰目明,修為不淺,身上哪怕有一只蚊子挨著,都能被他的內勁自動震死,可顧青不知不覺偷走他貼身收藏的古錢,倘若顧青不是要他古錢,而是要他的命,他照樣守不住。
最可怕的是從一開始,顧青所思所想,他分明都知道,但事實狠狠打了他的臉,他對顧青根本一無所知。
范西成頹然道:“我認輸便是,我幫你們,只是認閣下你做社長絕無可能,九流社也供不起你這座大山。”
顧青微笑道:“思慮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這一條路,我走在你前面,你就不想跟著我學嗎?”
范西成聽顧青口占一絕,立時清楚其中奧妙無窮,正是他一直以來有些模模糊糊,卻沒有琢磨透徹的玄理。
他知道顧青沒有信口開河,這一道顧青確實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
他不由有些動搖。
顧青見范西成還在遲疑,笑了笑,抽出一根筷子,以其為劍,朝著范西成一擊,范西成見到,如遭雷擊,呆立當場,顧青這一擊并未落實,很快收回。
范西成默然良久,方才拱手道:“我愿意拜你為師,只要閣下傳我這一劍。”
顧青笑吟吟道:“我不要收你做徒弟,就是當你社長,至于什么時候傳你這一劍,就看你表現了。”
范西成吐出兩個字,道:“社長。”
顧青哈哈一笑,說道:“過幾天我會找你。”
他拉著徐慢慢離開,兩人并肩逍遙而去。
走出去后,徐慢慢問道:“那一劍有什么玄妙?”
顧青笑吟吟道:“你給我三十塊靈石我就告訴你。”
徐慢慢對他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