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林江北是約好了晚上九點鐘到霞飛路陳醉開設的女子書店與張仁佐、高功煌碰面。但是現在既然美軍內部日本鼴鼠的任務暫時告一段落,交給張師學去跟普萊斯上校那邊進行溝通,林江北騰出了手來,自然要改變一下計劃。尤其是因為小川香梨的存在,讓富山井也對林江北的威脅幾乎是迫在眉睫。
因此,林江北決定,要馬上去找一下閘北潛伏組組長高功煌,去向他了解一下閘北潛伏組的相關人員對東寶興路101弄那邊的監視情況,看看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高功煌布置下的眼線有沒有發現富山井也出沒的痕跡。
于是林江北就離開了廣福米行,蹬著他之前存放在米行大門口自行車,按照跟高功煌定好的緊急聯絡方式,趕到《上海晨報》的報社,去見高功煌。
高功煌見林江北過來,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把林江北迎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作為上海晨報的首席攝影記者,高功煌是有專用的辦公室的。
不過以當時辦報的條件,高功煌即使擁有自己的辦公室,隔音效果也是有限。所以他把林江北迎接進辦公室之后,立刻打開收音機,把收音機的音量調到最大,然后才低聲問林江北道:“林長官,你怎么趕過來了?是跟蹤橫山秋馬的時候發生了什么緊急情況嗎?”
“橫山秋馬這邊沒有什么緊急情況,跟蹤橫他的事情很順利。”林江北說道,“基本上已經確定了日本鼴鼠的嫌疑目標。”
他低聲把今天發生的情況簡單向高功煌介紹了一下。高功煌作為這次任務的執行人之一,是有權力了解這些情況的。
高功煌聽了之后大為感嘆,他根本沒有想到,林江北竟然如此容易地就把嫌疑目標給找出來了。怨不得處座會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原來這個浙江警校的后起之秀,果然是有著非同一般的能力啊!
不過高功煌也知道,林江北專程跑到報社來找他,絕對不僅僅是為了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如果僅僅是這件事情的話,林江北完全可以放到晚上他們在霞飛路陳醉的女子書店見面時再講。
想到這里,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問道:“林長官,那你現在趕過來,莫非是想要了解,我們虹口潛伏組線人對東寶興路101弄的監視情況?”
“對,正是這個意思!”林江北點了點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
“昨天晚上派出去的監視人員可能是時間太晚了,沒有發現富山井也的蹤跡。”高功煌說道,“今天早上換過去執行任務的監視人員還沒有回來,所以具體情況我目前還沒有掌握。”
說到這里,高功煌伸手看了看手表,對林江北說道:“不過算算時間,上午這一班監視人員也差不多該回來了。要不,林長官你跟我到我們潛伏組的駐地去看看?”
因為擔心監視人員長時間在一個地方逗留,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高功煌特意把派到東寶興路去監視101弄的十二名人員分成了四班,每班三個人輪換,每人只監視兩個小時。
“這個不會違反咱們上海大區的相關規定吧?”林江北問道。
“不違反,不違反!”高功煌笑著擺了擺手,“處座親自下達了命令,讓虹口潛伏組和我們閘北潛伏組聽從你的指揮,所以你到我們閘北潛伏組駐地去檢查工作,也是應有之義,哪里會違反什么規定呢?”
“不違反就好!”林江北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其實如果不是他這邊急于知道富山井也的消息,是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直接跟著高功煌到閘北潛伏組的駐地去的。
高功煌關好收音機,這才領著林江北離開報社,前往閘北潛伏組的駐地走去。
閘北潛伏組的駐地距離上海晨報的報社并不遠,林江北騎著自行車載著高功煌趕過去,也就是十多分鐘的路程。
林江北和高功煌剛趕到閘北潛伏小組的駐地,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就從外面走了進來,正是高功煌派過去東寶興路101弄執行上午監視任務小組成員之一。
“錢有利,你回來的正好!”高功煌見他回來,立刻就問道,“你們今天上午在東寶興路101弄那邊監視,可曾有什么發現?”
錢有利看了一眼高功煌身邊的林江北,沒有說話。
“沒事,這是自己人,你有什么情況,盡管匯報就是!”高功煌指著林江北說道。
錢有利這才去掉心中的顧慮,向高功煌匯報道:“組長,上午十點二十分鐘左右,我們在101弄的弄口發現了一號目標從弄里走了出來。”
所謂一號目標,就是富山井也。高功煌向監視人員布置任務時,把富山井也列為一號目標,而小川香梨則是二號目標。
高功煌聽說錢有利發現了富山井也,不由得精神一振,目光緊緊盯著錢有利,等待著他的下文。
“一號目標走出弄口之后,在路邊的商店買了一包香煙,然后又攔著一輛黃包車,上車之后往西邊去了。因為距離較遠,我也沒有聽清楚他對黃包車交代究竟是到什么地方去。于是我就讓老張把他那輛黃包車拉出來,坐上去走后面一路跟蹤,一直到一號目標的黃包車駛入了北四川路虹口地區的范圍,我才不得不命令老張把黃包車停了下來。”
“隨后我和老張就再次返回東寶興路101弄附近,繼續保持對101弄的監視,但是一直到剛才曹路強帶人過去換我們的班,也沒有見到一號目標返回來101弄。至于說二號目標,自從我們早上接手任務開始起,就一直沒有在101弄出現過。”
高功煌點了點頭,二號目標小川香梨的情況,他之前已經聽林江北講過,知道她去了南京中路那個白俄羅斯裁縫師的裁縫行,錢有利自然是不可能在東寶興路101弄見到他。
于是他就扭頭看著林江北,看看林江北還有沒有什么情況要向錢有利詢問。見林江北沖自己微微搖頭,就知道林江北沒有什么要問錢有利的,于是他就沖著錢有利揮了揮手,讓錢有利退了下去。
等錢有利離開之后,高功煌才小聲向林江北解釋道:“林長官,昨天向監視人員布置任務時,為了防止他們在跟蹤富山井也和小川香梨的時候被日本人發現,我就給他們下了嚴格的命令,那就是跟蹤目標無論是在閘北地區、公共租界蘇州河南岸、法租界或者南市地區,都可以繼續保持跟蹤。但是一旦跟蹤目標進入了虹口地區,就要立刻停止跟蹤,返回東寶興路101弄附近保持對101弄的監視。”
這個情況其實高功煌昨天也向林江北說過了,但是今天他還是要再重復一遍,以免林江北責怪他手下的監視人員辦事不力。
其實林江北這個時候哪里有心思去責怪高功煌啊?他心思全都放在富山井也的身上。
聽錢有利匯報說富山井也去了北四川路,林江北眉頭就皺了起來。倘若富山井也是經過北四川路到狄思威路日本海軍武官室附屬第一室,那還好。
萬一富山井也是去北四川路戴震五的源通德記公司去找小川香梨,那就有點麻煩了。
天知道小川香梨從老酒鬼的裁縫行回來之后,會不會向富山井也提起今天在老酒鬼的裁縫行里發生的那一幕沖突。
尤其是考慮到自己目前在上海從事的還是金汁行這個行當,林江北并不排除以富山井也的老奸巨猾,有可能會從外貌、年齡和行業這些因素上聯想起當初出現在富山商行的劉大黑。
當然,昨天小川香梨到東寶興路101弄與富山井也見面的時候,也有可能向富山井也提到林江北。但是林江北從今天他自己在老酒鬼裁縫行與小川香梨碰面時候小川香梨的反應上來看,小川香梨應該是還沒有向富山井也提過他,畢竟他只是戴震五請過去打彈子球的老師,跟日本特務組織之間沒有什么瓜葛,否則小川香梨一開始見到他也不會是那樣平靜的反應。
只是今天的情況卻又不一樣,尤其是在他與老酒鬼之間發生這么大沖突的情況下,難保小川香梨見到富山井也,不向富山井也提起這件事情。
想到這里,林江北不敢怠慢,立刻問高功煌道:“你現在能夠馬上聯系上張仁佐嗎?”
“應該能!”高功煌回答道:“張組長這個時候一般都在《溫州日報》上海辦事處,我打個電話過去問問看。”
這里作為閘北潛伏組的駐地,安裝的電話自然是專線電話,林江北不擔心泄密的問題。但是張仁佐所在的《溫州日報》上海辦事處,林江北還是有點不放心。
于是他就出聲問高功煌道:“張組長那邊的電話,是專線電話嗎?”
“對,是專線電話!”高功煌點頭說道,“《溫州日報》上海辦事處這部電話就裝在張組長的辦公室內,張組長可以直接接到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