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普萊斯上校告別之后,林江北先到距離老酒鬼住處不遠的南京路亨得利鐘表專賣店買了一塊浪琴女表。然后才叫了一輛出租車,中間又換了幾次車,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后,才返回了辣斐德路的住處。
來到三樓的房間,林江北用特制溶液卸掉臉上的偽裝,恢復成了本來的面容,然后又換了一套衣服,走出院門,向距離他一百多米遠的杜月簫四姨太姚廣蘭的小樓走去。
林江北在上一世當法醫的時候,曾經對人類染發的歷史做過專門的研究。拋開人類歷史上那些用天然動物、植物制品進行染發的歷史不談,人類歷史第一款合成的無毒染發劑,是法國一名叫舒萊爾的化學藥劑師在一九零七年的時候研制出來的。
兩年之后,舒萊爾籌集了八百法郎在塞納河畔的公寓里成立了“法國無害染發劑公司”,這也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國際著名化妝品品牌歐萊雅的前身。
在舒萊爾的推動下,“法國無害染發劑公司”生產的染發劑風靡歐美世界。在一九二零年的時候,公司銷售額已經達到了三百六十萬法郎。
但是放在現在的上海,即使距離舒萊爾研制出第一款無害的染發劑已經將近二十年了,用染發劑染頭發卻依舊是一種只會出現在上流階層當中的奢侈行為,所以基本上可以推斷,在整個上海,能夠提供染發服務的理發店數量非常有限,而且還應該集中在上海幾家最奢華的理發店當中。
姚廣蘭作為杜月簫的四姨太,與上海時尚圈里的名媛們接觸非常密切,本身也非常注重打扮和保養,想要了解上海灘究竟有哪幾家理發店提供染發服務,顯然姚廣蘭是最合適的打聽對象。
林江北之所以會把自己的偽裝卸掉,恢復成本來面目,就是因為他之前到姚廣蘭的小樓拜見杜月簫的時候,就是以本來面目出現的。他如果以現在美軍刑偵專家的面目到姚廣蘭住處去拜訪,恐怕連姚廣蘭的面都見不到。
來到了姚廣蘭的三層小樓跟前,林江北伸手按響了門鈴。
很快,一個女傭出現在了院子門口,隔著院門警惕地打量著林江北。
“大姐,”林江北微笑著說道,“我是杜先生的朋友,前一段時間曾經來這里拜訪過杜先生,當時也是大姐您給我開的門!”
女傭聽林江北這么一說,又仔細看了林江北兩眼,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位青年確實是前一段時間杜先生專門跑過來接待的那位年輕客人。聽四姨太說,杜先生還專門送了這個年輕人一張檀香金片呢!
一時間她的態度不由得也客氣了起來,含笑點頭道:“是的是的,上次確實是我給您開的門。”然后又問道:“您這次過來,是又跟杜先生約好了,要在這里見面嗎?”
林江北搖了搖頭,說道:“我這次不是過來拜訪杜先生,而是想面見一下杜太太,向請教幾個問題!”
女傭一聽林江北不是跟杜先生提前約好的,而是過來想見四姨太的,一時間不由得為難起來。因為杜先生規矩很多,如果是一個女客倒是無所謂,見一下四姨太也就見了。
可是問題是林江北是一個帥氣的年輕人,如果自己把他放進門去見四姨太,哪怕是這個年輕人曾經罕見的獲得了杜先生贈送檀香金片特殊待遇,自己也不敢保證杜先生不會因此發怒。
猶豫了一下,女傭就對林江北說道:“那恐怕還要勞您稍等一下。這件事情我做不要主,還要回去請示一下我家太太,看看她是什么意思。”
“明白,明白!”林江北自然是不會怪女傭多想,一個做下人的,肯定是自保胃藥,就沖著她點頭笑道:“那就麻煩大姐您去請示一下杜太太吧!”
女傭于是就抱歉地對林江北一笑,轉身回到樓內去請示姚廣蘭。
林江北卻并不擔心姚廣蘭不見他。作為杜月簫的四姨太,姚廣蘭肯定會比身邊的下人知道杜月簫那張檀香金片的重要性。
果然,女傭很快就去而復返,打開院門,笑著沖林江北說道:“累您久等了!我家太太這時候正好有空,讓我請您進去!”
“謝謝大姐!”林江北含笑沖女傭點了點頭,跟著她走進了一樓客廳。
見姚廣蘭穿著一身時髦的旗袍正等站在客廳,林江北連忙把不久前在亨得利鐘表行里買的那一塊浪琴女表送到姚廣蘭面前,嘴里笑著說道:“杜太太,來得匆忙,沒有準備什么貴重禮物,就順手在亨得利鐘表行買了一塊手表聊表心意!”
姚廣蘭往林江北手上瞥了一眼,見是一塊女款浪琴金表,心里不由得暗贊眼前這個年輕人懂事,怨不得杜月簫跟他見過面之后,在自己面前對他贊口不絕呢!
心里想著,姚廣蘭嘴里笑吟吟地說道:“林先生,你是我家先生的好朋友,來就來了,還準備什么禮物,真的是太見外了!”
林江北見姚廣蘭不好意思收,就把手表放在了八仙桌上,笑著道:“一點小玩意兒而已,有什么見外不見外的!”
“哎,林先生,您這不是成心讓我家先生罵我嗎?”姚廣蘭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請林江北坐下,又交代女傭給林江北泡了一杯茶,這才又開口問道:“林先生,我聽張姐說,你這次過來,是想向我打聽什么事情?”
“對!”時間緊急,林江北也不跟姚廣蘭繞彎子,直接說道:“我向請教一下杜太太,在上海灘,有哪幾家理發店能夠提供染頭發服務。”
“染頭發?”姚廣蘭下意識地就往林江北頭上瞟了一眼。
林江北連忙擺手說道:“不是我想要染頭發,而是因為一種比較特殊的情況,需要了解一下這方面的信息。”
“哦,原來如此!”姚廣蘭點了點頭,說道:“在咱們上海,就我了解到的情況來講,恐怕只有南京西路和石門路的三叉路口南京美發廳能夠提供這一項服務。”
“只有南京美發廳這一家理發店能夠提供染發服務嗎?”林江北聞言不由得驚訝的問道。雖然他知道染頭發對于此時的上海來說是一件非常稀有奢侈的行為,在上海能夠享受得起這種服務的應該不多,但是偌大一個上海灘,只有南京美發廳一家理發店能夠提供這樣的服務,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姚廣蘭掩口一笑,說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咱們上海,燙一次頭只要十塊大洋,可是染一次頭呢,卻要二十塊大洋起步,價格貴得連我都心肝兒發顫呢!更何況相比起燙頭來,染頭的需求本來就少,加之上染發藥劑價格又格外昂貴,普通理發店購進之后,一年兩年也不見得能有一單生意。別的不說,光資金上的浪費就承擔不起。更何況染發水還有一個有效期限,過了期就會失效。所以上海灘絕大多數理發店都不敢碰這一項業務。”
“也只有南京美發廳這家上海最頂尖的理發店,依仗著有著上海灘四大豪門、達官貴人和電影明星做常客,才會開展染頭發這一項業務。不過就所知,這項業務對南京美發廳來說,也是賠本賺吆喝,主要是維持自己上海最頂尖美發廳的形象,實際上并沒有賺到什么錢!”
聽姚廣蘭娓娓道來中間的曲折,林江北暗感嘆自己這次過來找姚廣蘭請教這個問題絕對是一個最正確的決定。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可不見得能知曉這么多內幕。
以姚廣蘭的身份地位,既然篤定了只有南京美發廳一家理發店能提供染發服務,那肯定就沒有錯了。這樣情況也是最理想的情況,自己只要到南京美發廳這一家理發店去摸排一下情況,就應該能夠找到金色短發的主人了!
林江北遂不再耽擱時間,向姚廣蘭道謝之后,起身告辭,準備回去讓陳醉他利用地頭蛇的優勢,到南京美發廳的負責人聯系出來,了解一下情況。
除了姚廣蘭的小樓,林江北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了大概有七八十米,只要再轉過一個拐角,就能夠看到自己的那棟小樓了。
可是就在他剛邁過拐角的時候,就看見小川香梨正藏在拐角處,端著一把手槍指著他,笑盈盈地說道:“成老板,咱們又見面了,你真的是讓我等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