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有想到,林江北的聲音比他更大!
“你一個破裁縫,在老子面前鬼叫什么?”林江北惡狠狠地盯著老酒鬼,“老子做不更名,行不改姓。姓徐,叫徐冰城,馬鴻記分號的小老板!”
說著他用手一指小川香梨,對老酒鬼說道:“不信你可以問一問何小姐,看看老子是不是就叫徐冰城!”
這時候小川香梨也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兒了,心中暗自戒備,連忙展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微笑,上前充當著和事老,對著老酒鬼和林江北說道:“徐老板、力奧諾夫斯基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們倆怎么忽然間就鬧得劍拔弩張的?”
老酒鬼見小川香梨上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小川香梨的真正身份,知道這個化名何露蕓的日本女特工看著像一朵嬌艷的花朵,但是真實身手遠遠勝過他這個半路出家的二把刀特工。
心里想著,老酒鬼就對小川香梨說道:“何小姐,我懷疑這個家伙是喬裝打扮的劫匪,到我的裁縫行里打劫來了!”
“喬裝打扮的劫匪?怎么可能啊!”小川香梨用手掩著小嘴嫣然一笑,說道:“力奧諾夫斯基先生,你會不會是搞錯了啊?徐老板可是貨真價實的馬鴻記分號的老板啊!”
小川香梨說這句話的時候可不是無的放矢,她還是真的下功夫通過關系到馬鴻記總部調查了一番,結果證明馬鴻記確實是前兩天剛剛把北山西路糞權承包給了一個叫徐冰城的小老板。
“既然他是馬鴻記分號的老板,又怎會在你面前姓徐,到了我跟前,卻自稱姓成?”老酒鬼盯著林江北惡狠狠地說道。
“啊?還有這么一回事啊?”小川香梨故作驚訝地去看著林江北,“徐老板,你會不會是故意跟力奧諾夫斯基先生開玩笑啊?怎么會告訴力奧諾夫斯基先生說你自己姓成呢?”
林江北不由得大笑起來,斜眼看了一眼老酒鬼,說道:“老酒鬼,老子什么時候告訴你,老子姓成了?”
“你還敢說你沒告訴我你姓成?”老酒鬼越發覺得林江北有問題,因為林江北竟然玩起了拙劣的抵賴把戲,他用手一指林江北身后的顧大彪,厲聲喝道:“顧大彪,你來講一講,之前在虹口公園的時候,你是不是指著他告訴我說,這是你上司的朋友,成老板?”
顧大彪這時候哪里還不明白自己闖禍了?面對著老就會的質問,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就在這個時候,林江北又笑了起來,指著老酒鬼說道:“原來你是因為這個以為是姓成啊?真是一個愚蠢透頂的蠢貨!”
“你不要以為罵我兩句,就能夠掩蓋你的心虛!”老酒鬼冷笑一聲,說道:“你如果不是姓成,顧大彪為什么介紹你是成老板?”
“說你是蠢貨,你還自己不承認!”林江北輕蔑地哼了一聲,用手指了指小川香梨,對老酒鬼說道:“你不懂中國的風俗習慣,可以多請教請教何小姐嘛!這樣傻不愣登的發飆,只會讓人覺得你是一頭愚蠢的豬玀!”
說到這里,他不給老酒鬼再發飆的機會,直接對小川香梨說道:“何小姐,你應該是了解的,按照咱們中國人的習慣,對于比較陌生或者是不太熟悉的人,一般都會用姓來稱呼,比如我叫徐冰城,不太熟悉的,或者陌生人都會稱呼我為徐老板。”
“但是對于自己身邊的人,或者是親密手下,一般都會用我名字的最后一個字,稱呼我為‘城’少爺,或者‘城’老板。”
他伸手指著身后的顧大彪,對小川香梨繼續說道:“我跟大彪的上司是好朋友,大彪也就跟我自己的下屬差不多,所以才不會像外人一樣稱呼我為徐老板,而是用更親密一點的‘城老板’老稱呼我。”
“卻不想老酒鬼這個蠢豬,竟然真的以為我是姓‘成’,然后見到你叫我徐老板,就認為我是喬裝打扮到他裁縫行來探路的劫匪,這不是可笑之極嗎?”
老酒鬼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他雖然到中國有十多年了,但是除了最開頭的兩三年之外,其實跟中國人并沒有太多的接觸,所以還真不知道中國人之間的稱呼還有這么一種講究。
“何小姐,”他望著小川香梨說道,“他的這種說法是真的嗎?中國人之間,真的可以又用姓來稱呼,又用名字的最末一個字來稱呼嗎?”
小川香梨是日本特務機關精心培養出來的特務,因為要偽裝成中國人,所以對中國文化和習俗研究之深,甚至要超過很多真正的中國人,自然是也知道中國確實是有林江北剛才所說的那種稱呼習慣。
“力奧諾夫斯基先生,徐老板所說的沒有錯,中國比較親密的人之間,確實是喜歡用名字最末尾一個字來稱呼什么少爺和老板的。”小川香梨點頭回答道,“所以雖然這個顧什么彪說這是城老板,但是他并不是真的就姓成。”
“還真的有這種習俗啊?是我搞誤會了?”力奧諾夫斯基聽了小川香梨的解釋,兀自有些不甘心,他跺腳說道:“何小姐,那他真的是叫徐冰城,是馬鴻記分號的老板嗎?”
“對,沒有錯!”小川香梨不好說自己親自去調查過了,只能把一切都推到自己名義的上司戴震五身上,“力奧諾夫斯基先生,我們公司的戴總經理是什么身份,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我當然知道!”力奧諾夫斯基連連點頭,他當然知道戴震五的身份。雖然叫的是中國人的名字,那可是戴勝昌輪船公司的少東家,別說是他的上線橫山秋馬,就是橫山秋馬的上司的上司,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警察署署長都輕易不敢招惹的大人物。
“徐老板是戴總經理的親密朋友兼彈子球教師,”小川香梨嫣然一笑,“如果徐老板不是馬鴻記分號的老板,你認為他能夠跟我們戴總經理交上朋友嗎?”
原來是這樣,自己鬧了一場大烏龍啊!
力奧諾夫斯基連忙把松開口袋里的掌心雷,把手從口袋里掏出來,沖著林江北伸出了手,彎下腰說道:“徐老板,對不起。我不是太了解你們中國人的習俗,鬧出了一場大誤會!請你看在我跟顧大彪之間老關系的份上,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如果林江北的身份真的有問題,老酒鬼就是用掌心雷把林江北給斃了,然后推說他是喬裝打扮的劫匪,到時候橫山秋馬肯定會想辦法讓公共租界巡捕房里的日本高層職員幫他解決問題。
可是如果林江北身份沒有問題,老酒鬼用掌心雷把林江北斃了,那問題就大了。先不說橫山秋馬會不會責怪他貿然行動,擅自暴露自己的身份,單單是馬鴻記分號里那些林江北的手下過來為老板復仇,就不是老酒鬼所能應付的。
所以這個時候確定了林江北的身份沒有問題之后,老酒鬼立刻又恢復之前對林江北恭敬的態度,像一只哈巴狗一樣向林江北搖尾巴討好。
“你特么地給老子滾到一邊去吧!特么的不就是會做一個西服嗎,就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了?信不信我把手下的兄弟叫過來,把你裁縫行的糞道都給堵塞起來,然后把你的整個裁縫行都破滿大糞啊?”林江北伸手撥拉開老酒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轉身就往外走。
“哎,徐老板,你生這么大氣干什么啊?力奧諾夫斯基先生也不是故意的,本來就是一場誤會啊!”小川香梨一把拉住林江北的胳膊,笑吟吟地說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看在我的薄面上,就原諒力奧諾夫斯基先生一次吧!雖然說力奧諾夫斯基的眼神不好,但是他的裁剪手藝真的沒有得挑,我們戴總經理身上穿的西服你也看到了,也是力奧諾夫斯基為他做的。”
“是嘛?”林江北掃了一眼小川香梨,“我還以為以戴總經理的身份,他想西裝要加尼特小姐才有資格我他裁剪的呢!”
“按照道理是應該如此。只是我們戴總經理曾經得罪過加尼特小姐的丈夫——意大利伯爵盧西亞諾·里吉奧先生,從此就被加尼特小姐列上了黑名單,所以也只有退而求其次,找力奧諾夫斯基先生來做他的專用裁縫!”小川香梨不由得淺淺一笑,“其實真要是論起手藝來,力奧諾夫斯基先生的手藝水平,并不比加尼特差多少呢!”
說到這里,小川香梨扭頭看了一眼老酒鬼,說到:“力奧諾夫斯基,你既然要向徐老板賠罪,就誠心一點,免費為徐老板裁剪一套西服嘛!”
“是是是,”老酒鬼也生怕林江北生氣走了之后讓手下那幫糞夫跑過來找麻煩,于是連忙點頭說道:“徐老板,就按照何小姐所說的,我免費為你裁剪一套最高檔的西服,您看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