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于西廠而言,此時的東廠卻謹慎了許多。
“指揮使大人,你說這其中是不是有詐啊?”
一名身著東廠服飾的中年男子,臉上帶著一抹驚疑,歪著頭湊到旁邊一人身邊,輕聲詢問道:“信王殿下好端端的,為何要設局襲殺顧鳳青,還派人通知我們東廠,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是東廠的掌刑千戶,名叫馮興業,當然,也不是太監。
實際上東西二廠的掌刑千戶和理邢百戶,向來都是由錦衣衛千戶、百戶擔任。
這也是方便相互監督。
只是東西二廠權柄日重,錦衣衛逐漸勢弱,所以一般處在這個位置上的錦衣衛,要么徹底倒向東西二廠,要么本來就是他們人。
而馮興業此人,雖是錦衣衛出身,但卻自認為魏忠賢麾下走狗,在朝廷里兇名昭著。
所以他口中所說的指揮使自然不是錦衣衛的指揮使,而是東廠年輕第一高手、黑衣箭隊指揮使……曹文宣!
曹文宣騎在馬上,雖是太監,可一聲太監服飾穿在身上,竟有一種威風凜凜、氣度不凡的感覺。
此刻聞言,曹文宣毫不在意的說道:“應是為了討好廠公吧!”
“當今皇上年幼,身子骨從小就弱,所以咱們大夏朝的幾位皇叔、皇兄無不是的對那九五之位存有想法,再加上皇上如今又落水受了風寒,恐怕……”
“這等情況下,信王過來討好廠公,豈不是正常?”
“他見那姓顧的敢跟東廠作對,還構陷許正清,所以為了討好廠公歡心,而設局算計姓顧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他是皇上兄長,就算此事不成,事后皇上追究起來,也不會太過責罰他!”
這個理由說得過去,但馮興業還是有些懷疑。
可此刻曹文宣卻突然陰沉一笑:“老馮,其實你說的也對,這里面或許還有一些隱情,但你可知道,廠公為什么還是派我們過來?”
此言一出,馮興業心神微顫:“為何?”
“因為信王設局陷害顧鳳青這件事,千真萬確!”
曹文宣看著信王府緊閉的大門,臉上露出一抹狠辣之色:“不管原因如何,也不管最后勝負如何,只要咱們來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
“無論事情成與不成,對我們都無影響!”
“可若是成了,姓顧的必死無疑,那咱們東廠就少了這個心腹大患!”
聽到這話,馮興業頓時猛然醒悟過來,緊接著一個馬屁送了上來。
“廠公高明!”
曹文宣笑了笑,看著前面,淡聲道:“且拭目以待吧!”
兩人說話的功夫,西廠已經開始行動了。
“給我圍起來!”
但見西廠掌班李進忠右手一揮,他身后數百名西廠番子便氣勢洶洶的朝著信王府大門沖去。
然而,就在他們剛剛沖到門口的剎那,信王府緊閉的大門轟然之間炸裂開來。
碎裂的木屑紛飛,將周圍十余個西廠番子全都砸倒在地,頭破血流。
隨后,便見顧鳳青提著一個人緩步走了出來。
仔細一看,卻發覺竟然是信王!
“信王殿下?!”
他看著信王被顧鳳青提著,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緊接著卻醒悟過來,指著顧鳳青大喝道:“顧鳳青,趕緊把信王殿下給放了!要不然……”
他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給你!”
顧鳳青隨手一丟,竟是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將信王扔了過去:“信王殿下是皇上的兄長,你們可要好好照顧!”
李進忠頓時懵了,下意識接過信王。
緊接著,他便發現信王身上竟然毫發無傷,之所以看上去一動不動,只是因為似乎受到了某種驚嚇,一時間沒回過來神。
除此之外,毫發無傷。
“這是什么情況?”
“難不成信王殿下沒得手?”
李進忠和陳輔國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他們此前所商議的計劃,本應該是信王殿下設好局,營造出顧鳳青調戲王妃的場景,然而信王悲痛之下怒而訓斥。
緊接著他們便十分‘迅速’的趕過來,忠心護主,于千鈞一發之際,攔住了‘事情敗露’后打算竟喪心病狂到要挾信王的顧鳳青!
若是顧鳳青當真做出傷害信王,乃至是要挾信王的舉動,那就更完美了!
可誰想到……眼下這個場景,讓他們此前所準備的說辭,全都沒用上。
調戲王妃,沒有將其‘當場抓獲’。
而傷害信王……信王現在就安然無恙的在他們身邊。
這可咋整啊?
眼看著氣氛就要陷入到詭異的尷尬當中,旁邊的陳輔國忽然眸中精芒一閃,毫不猶豫的說道:“顧鳳青,你妄圖刺殺信王殿下,被本官和西廠數百人當場抓獲,證據確鑿,其罪當誅!”
“所有人聽著,此人乃是錦衣衛鎮撫使,按律當抓入天牢,聽候皇上發落!但此人行事肆無忌憚,竟膽敢拒捕抗法、想要逃跑,我等無奈,不小心將其亂刀分尸!”
“他日若是皇上怪罪下來,所有罪責由本官一力承擔!”
“現在,所有人聽令,殺!”
滿含殺意的聲音劃破夜空,數百名西廠番子刀劍齊出,身上頓時散發出冷冽殺意。
面對數百人匯聚的殺意,顧鳳青卻絲毫不受影響。
反而還似笑非笑的看著西廠眾人,笑道:“你們這是公然誣陷殺人啊,在場的可不止你們西廠的人呢!”
說話之時,他瞥了一眼另一個方向的東廠眾人。
陳輔國聽了,卻哈哈大笑。
“你得罪了東廠,還以為他們愿意為你說話?”
“真是天真!”
他右手長刀舉起,臉上帶著一抹毫不掩飾的殺意:“我告訴你,這一次你必死無疑!”
說話的功夫,西廠的番子正在縮小包圍圈,漸漸朝著顧鳳青靠攏。
“如此說來,你們這是明目張膽的栽贓嫁禍啊!”
顧鳳青好似沒有看見越來越近的包圍圈一樣,說話之時,竟然收起了手中的繡春刀:“你就不怕皇上發現了,治你得罪?”
“只要你死了,皇上才不會關系這是不是栽贓嫁禍!”
“你死了,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樣子,皇上……還是依然需要依仗我們西廠!”
說出這句話的,不是陳輔國,而是李進忠。
此時此刻,在兩人的眼中,顧鳳青仿佛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所以他們愈發的有恃無恐,甚至還有點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快感。
但他們卻沒有發現,顧鳳青的眸中,也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笑意:“最后一個問題,你們這么做,劉瑾知道嗎?”
“哈哈哈哈……”
陳輔國肆意狂笑,仿佛聽見了什么好笑的笑話般:“當然!就是劉公公派我們……”
話到此處,他猛然一個激靈,終于感覺到了不對勁!
狂笑聲戛然而止,而幾乎同一時間,他似乎看見顧鳳青嘴唇微動,無聲的吐出兩個字。
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