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冰涼的風緩緩地吹著,血色的月光照耀大地。
“投降吧!”站在城堡吊橋的前方,艾爾文高聲喊道:“放下武器,我們將給予你公正的審判!甚至,考慮到你是被惡魔誘惑的,只要你誠心懺悔,我可以擔保赦免你的絞刑!這是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而提出的交換條件,也是底線!你必須要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
這一段話,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聽到。包括站在高塔上的朵芙娜。
短暫的沉默之后,朵芙娜凄厲的笑聲響起了:“你覺得我會投降?是在說笑嗎?呵呵呵呵!我現在就后悔,當初沒有撕碎你——!幸運的是,我現在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錯誤了!”
那神色猙獰,近乎癲狂。
火光下,艾爾文能清楚地看到朵芙娜眼角溢出的黑氣,以及身上升騰而起的淡淡白霧。她的面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就好像身上的血肉都在燃燒一樣。
“是傲慢、暴怒、嫉妒、貪婪、虛榮、暴食、憂郁、懶惰。她同時擁有九大罪當中的八個。”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艾爾文的腦海中響起了,那是西蒙的聲音。
“西蒙先生?原來你一直都在呀。”艾爾文小聲說道。
“是的,一直都在。按照你我之間的約定。”西蒙答道。
“同時擁有九種罪會怎么樣?”艾爾文問道。
“原罪是魔使力量的源泉,擁有越多,那么對使魔力量的運用就越完美。”
艾爾文吸了口涼氣,又緩緩吐出,感慨道:“看來這還是一場硬仗呀……”
“需要我幫你嗎?雖然那樣阿方斯肯定就會出手。”
“阿方斯是誰?”
“她的使魔,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對付得了。如果他沒有召喚其他使魔的話。”
艾爾文靜靜地注視著塔樓上滿臉激動,卻又像是在痛苦掙扎的朵芙娜。好一會,他才輕聲答道:“不用了,還是我們自己來吧。身為銀月騎士團第五分隊隊長,我應該自己解決問題。”
“好的,那么祝你成功。不過你最好小心一點,畢竟,你可能不太擅長對付魔使。”
“我會的。”艾爾文握緊了劍柄。
遠遠地,朵芙娜的變化似乎已經停止。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徹底變成了鬼魅模樣。
朵芙娜往前一步,似乎想從高塔上一躍而下沖向艾爾文。然而,她很快又退了回去。因為她注意到艾爾文的身后站著馬修和喬治,三個人都穿著魔法騎士鎧,而且都背著經緯劍的劍盒。甚至劍都已經處于即將發動的狀態了。
不只如此,在他們周圍還有大量的刀盾兵,隨時準備沖向前。而高處則張開了一張張的攻城弩。那是力道足夠將騎兵連人帶馬串起來的巨弩。
見朵芙娜往后退,艾爾文“鏘”的一聲抽出了自己的劍,邁開腳步開始沿著城堡的吊橋往前走。
身后的馬修和喬治都怔住了,不過,他們并沒有提出任何質疑。
高塔上的朵芙娜笑了,依舊是那凄厲的笑聲:“呵呵呵呵……讓我猜猜你要干什么……騎士,你是想像童話故事的英雄一樣,獨自挑戰黑暗,以貫徹自己的騎士精神嗎?”
“不,我只是要拯救可憐的迷失者,同時減少我隊友的傷亡而已。”艾爾文依舊一步步向前。
鋼靴踩在吊橋上發出的摩擦聲,在午夜的空氣中輕輕蕩開。
“我是迷失者?呵呵呵呵,我是迷失者?不,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朵芙娜尖嘯著呼喊道:“如果我不投向地獄,我能從監獄里走出來嗎?收起你的偽善吧!”
艾爾文漸漸加快了腳步,從小步快跑,變成狂奔,直沖到城堡大門前。
正當他準備踏入洞開的城堡大門時,朵芙娜忽然一躍而下,如同隕石一般朝著艾爾文砸去。
就在二人即將接觸的瞬間,艾爾文鎧甲上的寶石亮起了。一面護盾橫在他的頭頂。朵芙娜重重撞在護盾上,然后彈開,像一只蜘蛛一樣落到了城門的頂端。
那雙手雙腳都已經扭曲了,變得干癟而修長,如同蜘蛛的腳一樣刺入城門的頂端。
“她……她是一只怪物?”
在場的士兵們都已經驚得合不攏嘴了。
朵芙娜在原本的眼睛之上又睜開了兩只眼睛,吐出了如同蜥蜴一般長長的舌頭。那舌頭如同鞭子一樣朝著艾爾文呼嘯而去。
艾爾文迅速取下背在背上的盾牌抵擋,且戰且退,進入城堡。已經跟怪物無異的朵芙娜迅速追了進去。
此情此景,看得包括馬修和喬治在內的眾人目瞪口呆。
在絕大多數人的想象里,朵芙娜縱使是魔使,也應該是一個魔法師。按照正常來說,魔法師應該善于遠程。只要沖到她的身旁,那么她將不堪一擊。
然而,事實似乎并非如此。
艾爾文一邊抵擋朵芙娜的攻擊一邊后撤,已經退上了城堡正中的環形樓梯。
經緯劍對朵芙娜有用嗎?艾爾文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一旦使出經緯劍,如果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取勝,那么等待他的將只有死亡。朵芙娜肯定不會給他在戰場上更換魔石的機會。
朵芙娜的手足比刀劍還鋒利,身體就像蜘蛛一樣在黑漆漆一片的城堡里飛速穿行,每一次攻擊都直接破開石制的墻面,沙石飛舞。口中不斷重復呼喊著:“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艾爾文只有借著月光才能勉強看清朵芙娜的動作,勉強抵擋。
不斷往復的攻擊之下,艾爾文已經被震得頭暈目眩。
如果不是身上的魔法鎧甲有主動防御機制,艾爾文大概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吧。對于正常人類,朵芙娜只需要一擊就夠了。
大概,也正是因為穿上了鎧甲的艾爾文不算正常人類,所以朵芙娜的情緒看上去已經完全失控了。
一直呆在城堡外面,對城堡里面的情況一無所知的喬治終于忍不住了。他拔出劍,快步順著吊橋沖向城堡。
馬修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緊接著是其他人,肖恩、米勒等等也陸陸續續地跟了上去。
終于,艾爾文退到了上層的大廳,或者說,被朵芙娜重重的一擊直接拍飛,飛入了上層大廳之中。砸在墻壁上,直接將身后的墻壁砸得龜裂,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掀起的沙塵緩緩蕩開。
拄著手中的劍,他好不容易站了起來。
身形早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的朵芙娜落到他的面前,卻沒有繼續攻擊,而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下一刻,馬修和喬治帶著大批的士兵蜂擁而入,轉眼之間已經將半個大廳填滿。
喬治和馬修的劍都已經出鞘,看上去準備隨時出手的樣子。
朵芙娜回頭看了一眼,呵呵地笑了起來:“終于準備一起上了嗎?面對黑暗的力量,你們感覺到恐懼了嗎?”
凄厲的笑聲在城堡大廳里不斷回蕩著。
月光透過石窗照入,照在艾爾文的臉上。
他緩緩挺直了腰桿,握緊了手中的劍,說道:“馬修,喬治,讓我自己來。”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馬修答道:“只要我們一擁而上,瞬間就可以解決她。”
“我也不支持跟她一對一決斗,跟魔使沒有必要講究騎士精神。”喬治往前一步,附和道。
“讓我自己來。”艾爾文又一次重復道。
馬修無奈嘆了口氣,只好將劍收回了劍鞘。
喬治雖然握著劍,但也沒有再往前了。其他的士兵們更是一個個后退。
“你是在小看我嗎?”朵芙娜的嘴緩緩咧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會后悔你的決定的。”
艾爾文重重地喘息著,吃力地說道:“我說過,我是來拯救迷失者的。勝利并不是我的目的,你也是受害者。”
“你說謊!”下一刻,朵芙娜已經朝著艾爾文飛撲了過去。
戰斗再次開始了,依舊與方才一樣。朵芙娜歇斯底里地嘶吼著,艾爾文則只能不斷地閃躲,抵擋,連一次反擊都沒有。幸運的是,更大的空間,加上月光,他的處境明顯要比方才在樓道里好很多。
終于,伴隨這朵芙娜的又一次自上而下的重擊,艾爾文左肩部鎧甲的魔力護盾失效了。一口鮮血噴灑而出。與此同時,朵芙娜也似乎有些力竭了,重重地喘息著。
艾爾文脫下頭盔露出自己的臉,然后瞧著朵芙娜緩緩笑了出來。盡管口中還含著血,但他確實笑了。
“你在笑什么——!”這一笑,原本已經疲憊不堪的朵芙娜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樣,再一次躍起了。
她雙手雙腳壓在地面上,然后迅速彈起,轉瞬之間就觸碰到了天花板。緊接著,又一個反跳,朝著艾爾文重重砸了過去。那手腳揮舞著,像是四柄鐮刀。
然而,雙方身影交錯的瞬間,艾爾文并沒有如同之前一樣閃躲,而是丟棄了左手上的盾牌,直接用左手去握朵芙娜的朝著她砸來的如同鐮刀一般的手。用右肩的護甲去硬抗朵芙娜的另一只手。
接著,手中的劍猛然一劃,直接將朵芙娜的右手劈了下來。
朵芙娜都懵了,從頭到尾,艾爾文都沒有反擊,以至于她對艾爾文的反擊毫無心理準備。
斷臂帶著血線騰空。
朵芙娜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痛,艾爾文已經一個翻轉,將朵芙娜壓倒在地,然后一把劍架在了朵芙娜的脖子上。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脫頭盔……是為了激怒我?”朵芙娜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艾爾文。
“是的。”艾爾文無力地答道:“你很強,但你不善于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