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有著“青梅學府”標志的飛艇,劃破天際夜幕,拖拽著靈石燃燒噴涌出的氣焰之尾,緩緩駛進飛艇群中。
各大勢力的飛艇密密麻麻的,占據了這一整片天空,遠遠看去,像是列好陣的飛艇戰艦群。而最上面,便是幾座小型浮空城,像是這一“戰艦群”的領袖。
青梅學府的飛艇在一眾飛艇之間,尋找到合適的空位置,緩緩懸停下來。隨著一陣氣浪從飛艇上向四周掀開,最外面的靈氣屏障被收了起來,隨后,避風罩與采光罩相繼收起。
最前方的中樞控制室閃過一道白光后,門便開了,從里面走出來幾個人,他們坐了一番勘探后,再次進入中樞室,隨后向全飛艇宣布,已到達目的地,可以自由行動了。
接著,飛艇到處的門窗都相繼打開,走出來不少穿著青梅學府服飾的人,有先生,有學生,也還有勤務保障等等。
第三層的甲板上,居心快步走到邊緣,靠著圍欄猛地吸了一口氣,然后轉過頭,開心地笑著說:“三月,中州的空氣跟東土一樣的誒!”
秦三月施施然從房間里走出來,輕聲說:“同一個天下,能有多大區別。”
“我以為中州靈氣濃厚,空氣也能有不一樣的味道呢。”
“靈氣又沒味道……”
居心靠在圍欄上,笑著說:“總是在書里看到說,嗅一嗅,便知靈氣濃薄是否,我還以為真的是這樣呢。”
“那也得修仙之人才能感受得出來,而且,也不是體現在味道上的。”
“那是體現在什么地方?”
“靈氣濃郁之地,經受過靈氣共鳴的修仙者會覺得精神更加舒坦。”
“哪種舒坦呢?”
秦三月想了想,笑道:“大概跟你到了一間滿是名家經典的屋子里的感覺差不多被。”
居心眼睛放光,“有這么舒服嗎!”
“因人而異的。”秦三月笑著說:“世界上有一種人,天生便被靈氣排斥,靈氣越濃郁,他們便會覺得越不舒服。”
“那可真是不幸,修不了仙。”
“是這樣的。”秦三月低眉,“總有些人,被排斥著。”
居心見著秦三月這般,忽然想起她好像就不能修仙,不由得覺得是自己觸及了傷心事,連連上前去,靠在她身上,“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的。”
秦三月笑著說:“你是覺得我傷心了嗎?”
“不用在意的,修不了仙也有修不了仙的好處。而且,我更喜歡現在的我。”
居心苦巴巴道:“可不要委屈了我的三月寶貝就好。”
“誰是你的寶貝啊!”秦三月將她推開,邁步走到甲板邊緣,朝著漫天的飛艇、移動行宮、浮空城看去,瞧著它們的分布格局,下意識地便在腦海中繪出分布圖來,然后去看看有無玄機。
片刻后,她細聲自語:“星羅萬象,空間棋盤……”
這是有著講究的。這座天下的人排列事物喜好按照空間棋盤的方式排布,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前到后,占據每一個棋盤格點。這樣對于一處地方氣息的利用最高,且也是最穩定的。像浮空城、移動行宮以及大量飛艇這樣氣息強勢的事物的分布更是需要如此,以避免空間氣息紊亂產生連鎖崩壞。
秦三月朝著最前面,還有著些距離的大峽谷望去,猜想道:“那里應該就是通往武道碑的地方吧。”
戈昂然不知從哪兒來的,就出現在了她旁邊,點頭道:“是的,不過武道碑還沒現身。”
“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戈昂然抬頭觀天,“月亮今晚上到正中心后就不會動了。然后等明天太陽升起來,日月同空之際,便是武道碑開啟之時。”
秦三月疑惑道:“月亮不動的話,會對地面產生很大的影響吧。”
戈昂然點頭,是的:“會引發及其嚴重的災難。武道碑的其中一個作用,就是在于避免這樣的事發生。”
“武道碑還有這個作用?”
戈昂然點頭。
“那月亮為什么會不動?”
“據古籍記載,玄靈紀的世紀劫難便是月亮墜落,導致天下處處海水倒灌。那時,有一女子赴月,將月亮重新送回原本的地方,并在那之后,開始守護月亮,避免其再次墜落。世人稱之為月神。”
“月神……”秦三月念叨一聲。
“而在之后通天紀的第十年,月亮行至某一處后,不知原因地忽然停了下來,致使天下再生劫難,之后,道祖及時出現,就地論道,在日出之際,借日月之力,造就武道碑,同時規避了月亮停止帶來的后果,并使其快速進入正常的轉動之中。那之后,每隔一段時間,月亮便會停一次,武道碑也就在這個時候出現,經過一個紀元的變化,武道碑開啟之日就成為了天下盛會。”
“隔多久呢?”
“時間是不定的,可能上千年,也可能幾百年,甚至于幾十年,上次武道碑開啟,僅僅只在二十九年前。”
“沒有規律啊。”
“嗯。”
秦三月抬頭問:“那月神呢?月神不是在守護月亮嗎?”
戈昂然搖搖頭,“月神消失了,也正是因為她消失了,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秦三月愣了愣,“也消失了啊……跟清宮玄女一樣……”
“是啊。沒人說得清楚為什么,據說,那之后,有本事的人,再登月尋覓時,所見之處,盡是荒涼,無人蹤,無生機。”
秦三月望著天上的月亮,漸漸地有些出神。
戈昂然笑著說:“當然,這些都是傳說了,并不一定是真的。”
秦三月抿著嘴,沒有說話。
她想去月亮上看看。
想著這個,她忽然就想起之前從中州返回東土時,云獸之王師染同她的曾諾。師染說,等自己出關了,就帶自己去月亮上看看。那時,師染還給了自己一枚骨頭做的口哨,說,只要吹響口哨,她就會出現。
真的會出現嗎?女王大人的話,應該不會騙人吧……
秦三月出神地想著。她將那枚骨哨取出來,握在手中。
“我想下去看看。”秦三月對戈昂然說。
“學府只是捎你一程,不束縛你的自由。”
“謝謝。”
“不必客氣。”戈昂然笑呵呵道。
居心問:“你要去哪里?”
“就到處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居心說。
“我想……一個人。”
居心愣了愣,低聲問:“你要走了嗎?”
秦三月笑了笑,“沒呢,我說過,等你從武道碑里出來了,我再走。”
“那為什么?”
秦三月吸了吸氣,“只是好久沒有一個人到處看看了,想體驗一下久違的感覺。”
“你喜歡這樣嗎?”
“倒不是喜歡,只是……”秦三月稍稍頓了頓,“只是想找回一種感覺。”
居心沒有繼續問下去,身為朋友,她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秘密與空間,過分關心就是無理取鬧的干涉了。她呼出口氣,“那你要小心啊,人生地不熟的。”
“嗯,我會的。”
“多久回來?”
“天亮之前,我一定回來。”
“好吧。”居心微微蹙著眉,她果然還是想跟著秦三月一起的。
“我走了。”
“一定小心啊!”
秦三月笑了笑,隨后調節控制空間氣息,使身體與之融為一體,然后快速掠出飛艇,飛向地面。
像她這樣飛向地面的人很多,所以并未引起關注。
戈昂然看著,倒是不明白秦三月是如何不借助靈氣進行飛行的。這大概就是她的特殊本事吧。想著這個,不由得又想見一見她背后的那位先生了,想必一定是非凡人物。
居心在甲板上望了很久,直到秦三月變成一個點最終徹底消失,才吐出口氣。
“放心吧,秦小姑娘是很穩妥的人。”戈昂然看得出居心很擔心,便出口安慰。
居心勉強一笑,“在我眼里,她只是個瘦弱的妹妹。總免不了擔心的。”
戈昂然能理解,便笑道:“你也好好調整一下吧,不出意料,明天就要進武道碑了。”
“武道碑,到底是什么?”
“一個小世界。”
“那為什么會有排名呢?”
戈昂然回想起自己年輕時進武道碑的時候,輕聲說:“武道碑里有道機,排名便是發現道機的用時與完整度的綜合排名。”
“道祖的道機嗎?”
戈昂然搖頭,“天地道機。”
居心好奇問:“那,院首你們那一次,誰是第一?”
“柳易冬,你可能沒聽過。”
居心確實沒聽過。
戈昂然有些感概,他之前得知了柳易冬的遭遇,渡劫山一行本有機會成為大武神的,但最后似乎功虧一簣,被玄網懲罰了。當然,這也只是傳聞的,具體的內容,他也不清楚。
一想著,他又不禁為玄網的結局而感概。沒想到,存在了幾萬年之久的玄網居然被云獸之王師染全部收編了。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發現啊,即便是成了圣人,無法接觸的還是無法接觸,真正的秘密始終在頭頂,感受得到,卻如何也看不見。
“院首覺得這次誰會是第一呢?”居心笑著問。
戈昂然捋了捋胡子,也沒認真去想,笑著說:“如果曲紅綃還在,那一定是她了。但現在嘛,說不透的。”
“曲紅綃……”
即便是現在,居心也不知道曲紅綃就是秦三月的師姐。她只知道,那是一位傳奇人物,可惜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得去準備了,院首再見!”居心是個風女子,說了聲,立馬就不見了。
戈昂然沒在意,他在天上尋找,看看有沒有老面孔。
離開飛艇后,秦三月便來到了平原上。平原離峽谷還有一段距離,但她的目的并不在峽谷,而是在手中的骨哨。
她也不知為何,聽了月神的故事后,忽然就想見到師染了。
大抵還是因為師染的那個許諾吧。
蹙著眉,她看著骨哨半天,始終沒有去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么,就是感覺心里亂亂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沉悶感。
站在一棵樹下,她頓了很久,才將骨哨放到嘴邊吹了吹。
沒有聲音。
氣從嘴里吐出去了,從哨子里出來了,但并沒有出現任何哨聲。
她以為是自己拿反了,便換了一邊,打算再吹一邊。
正吸足了氣,準備吹時,一道聲音打斷了她。
“不用再吹了,我已經來了。”
秦三月猛地向身后看去,一身黑色長袍的的師染悠然靠在樹上,嘴角是恬淡的笑意。
黑還是那身黑,聲音還是那樣的動聽。不過,這位女王大人,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秦三月皺起眉,說不出來。
“怎么,見著我也不打聲招呼?”師染笑問。
秦三月回過神來,連忙叫道:“女王大人!”
師染笑得更開心了,上下看了看秦三月,“你真是越來越有模樣了。”
秦三月被其他人這般看,并不覺得什么,被師染瞧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沒有。”她眨眨眼,“女王大人也變了很多啊。”
“哪里變了?”師染微微瞇眼。
秦三月仔細又想了想,“以前的女王大人……雖然也很漂亮,但給我一種陰森的感覺。”她說著眨眼道:“女王大人不會怪我這樣說吧。”
師染笑道:“那現在呢?”
“現在,一點也不女王。”秦三月眼睛向上,沒有看她。
剛說完,秦三月一下子就覺得周圍變得十分陰冷,她再朝師染看去時,赫然發現后者眼中升起猩紅,朝著自己走來,一頭黑發,一身黑衣緩緩變作眩目的惡紅色。
臨到身邊時,師染就如同鮮血里的帝王,暴戾且瘋狂。她聲音惻惻,氣息幽幽,“現在呢,還像一個王嗎?”
秦三月被師染氣息鎖死,無法動彈,只能眨眼示意。
師染看了看她,隨后嫣然一笑。
紅一瞬間變作黑。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安寧祥和起來。
“沒嚇到你把。”師染笑道。
秦三月使勁兒緩了緩氣,“嚇到我了!”
“我可不會道歉。”
“女王大人可不要道歉了,不然一點都不女王。”
“這話我愛聽。”師染身體微微后仰
秦三月輕笑一聲,“愛聽我就多說。”
師染莞爾,“說回來,忽然吹哨子,是找我有事嗎?”
秦三月一本正經道:“我出關了。”
師染會意,“想去月亮啦?”
秦三月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想,但不是要開武道碑了嘛,有影響吧。”
“沒影響,你想去我就帶你去。”
“但我還想去武道碑……”秦三月兩只手捏著,靦腆道:“女王姐姐能不能帶我去呢?”
“嘴甜起來了呵。”師染眼神迷切,像漩渦一樣。“你是進不去,才找我的吧。”
“被看穿了。”
“葉撫呢?他不帶你去嗎?”
“我不知道老師在哪。”
師染挑起眉,“哪有先生不管學生的道理!”
“就是就是。”
“下回見著了,我幫你好好說說他!”
“不用了,不用了!”秦三月連忙擺手。
“那可不行,一定得說!”師染認真嚴肅。
秦三月欲言又止。她其實想說,女王大人你可能會吃癟。但見著女王大人一臉認真加點嚴肅稍帶點自信的樣子,不好意思去說了。
“好……吧。”
師染點點頭,然后說:“這個給你,有這個,武道碑你放心進便是。”
一塊黑紅色的透亮的水晶懸浮在秦三月面前。
“這是什么?”
“玄機石,你把它當作通行證就是了。”
“會給女王大人添麻煩嗎?”秦三月問。
“只要我還是王,那就永遠沒有麻煩。”師染笑著說,“而且,我會是永遠的王。”
她偏于柔美的臉加之甜甜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乍一聽沒有任何威懾。但就是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去相信。
這是獨屬于王的魅力。
只是,秦三月依舊不明白,這位王為什么對自己這么好。
“多——”
“別謝我。”師染直接打斷秦三月。
“為——”
“別問為什么。”
秦三月嗆住,無奈地笑了起來。“那就祝女王大人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厲害了。”
師染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有事再叫。”
說完,她又直接消失了。
秦三月不免去想,自己一個小小的凡人,居然隨意呼喚一位王。
這樣真的好嗎?
女王大人該不會,對我有什么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