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在應慨那件黑袍里摸了摸自己的衣裳。七文錢還在,玉佩也在,可七文錢做不了什么,玉佩也難換錢,他現在實在是缺點兒應急的黃白之物。
那山君以為自己是靈主,所以那天晚上說的該不是誆他,那里該真有財寶。李伯辰瞥了應慨一眼,心里倒有了個主意。應慨剛才說到后面的時候是對著自己講了,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兒。但前面既然有寶貝,倒可以借此事定一定他的神。
于是等兩人走到那株老槐樹下的時候,李伯辰停住腳步:“應兄,幫我向樹下挖三尺。”
應慨愣了愣,看看那株老槐:“現在?”
三尺深對平時的他來說該算不了什么,但眼下他重傷在身又被下了禁制,且地面也凍得像石頭一樣硬,真干起來實在是很辛苦的。
見他走路都偶爾打顫的模樣,李伯辰倒也有些不忍。可想起這人馭使的妖獸曾殺死葉英紅商隊的兩個伙計,這筆人命債該是算在他頭上的。且他也不知道應慨心里究竟是在怎樣想,先前表現出來的一切又是不是在安自己的心而另有圖謀,叫他累一累,也是為了自保。
便面無表情地點頭:“是。請應兄開始吧。”
應慨怔怔地看了他一會,隨后將手里的樹杖往李伯辰面前一丟:“用這東西我沒法挖。李兄既然要我自己解決,就幫個忙吧。我看見你腰間有刀,不如幫我削一削。”
他的語氣也和之前不同了,沒了先前的刻意討好,也沒了先前的恭敬。但李伯辰只不動聲色地將樹杖撿起來,摸出腰間那柄黑漆漆的匕首,將樹杖前頭削成個鏟狀。
他邊削邊留意應慨的神色,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的這柄匕首。不知是訝異于它的鋒利,還是另有別的想法。
將樹杖削好,又拋給他,道:“這樣可以了吧。”
應慨將杖在手上掂一掂,又笑笑,嘆口氣,便賭氣似地往地上狠狠一戳,開始挖。李伯辰看著他挖了一陣子,微微皺眉:“應兄,用不著挖這么大。在樹下就可以了。”
東西埋在老槐的“樹下”,但樹下卻是一圈,的確未必能一次找到。但應慨現在卻在挖一個方形,他說話的時候,已經挖了三步長,離樹好遠了。
應慨直起腰瞪著他:“那么李兄想要多大?”
李伯辰不知道他這怒氣從哪來,但略一想,忽然明白了。心里想笑,可臉上不動聲色:“是叫你挖一個壇子,圍著樹挖就可以了。”
應慨果然愣住了。而后臉上的怒意消退,露出驚喜之色:“李兄你……啊呀,好,我繼續挖!”
李伯辰又在心里暗笑,卻想倒也不怪他——忽然聽自己說要在老槐樹下挖一個三尺的坑……的確會以為這是自己叫他來挖葬坑的。不過這倒說明他的確沒什么手段了吧……生死關頭卻放棄反抗,該是真的覺得他自己無能為力了。
該是因為剛才那一驚,應慨的力氣看著又大了點,話就變多。邊挖邊道:“李兄你真是嚇了我一大跳。我就說,你這樣仁義的人,怎么會做這種事。李兄想叫我挖什么?壇子里有什么?”
李伯辰哪知道。只道:“是好東西。”
應慨或許以為自己問了什么不該問的,便又道:“李兄那把小刀實在是寶物,要是我沒看錯的話,那是曜侯吧?”
聽他這話李伯辰倒覺得這人是個寶物了——他怎么都知道一點?
便道:“應兄怎么看出來的?”
應慨嘿了一聲:“不是我自夸,我既然出身世家,見多識廣是一定的。除了被老東西拿走那本冊子,我家中還有不少秘籍。你這曜侯就記在書里——名列當世十大短兵之三。說它刀刃刀柄細長,分雌雄兩柄可以合二為一。我看李兄這柄刀萼右側有片暗紋,該是雄的。”
李伯辰就笑笑:“興許我手里這柄是仿的呢?”
應慨想了想:“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只是仿品雖然也能做到鋒利異常,但曜侯之所以名列天下短兵之三,是因為它能收陰靈。”
李伯辰原本就在想,之前應慨叫他將那些陰兵收了,會不會懂得什么法子可以做到這一點、那該怎么從他口中騙出來。他自己或許可以入夢將它們喝退,但應慨說經山君煉化過的陰兵能傷神識,他就略有些舍不得。要是能將這些陰兵帶在身邊做個護衛,也是很好的。畢竟眼下自己的麻煩事太多。
現在他提到了這柄刀或許有此妙用,李伯辰便愣了愣。
應慨瞥見他的神色,立即道:“難道李兄還不清楚?倒是巧了,無論李兄從哪里得來的這東西,只要試試能不能將它們收了,也就知道真假了。”
他話說到這個地步,李伯辰便想縱使自己真是靈主,也未必事事都精通。便道:“應兄知道以此刀收陰靈的法子?請指教一二。”
應慨臉上露出喜色:“指教不敢當。收陰靈這種事大同小異,它們是李兄的陰兵,該更容易。你可以試試這段咒文。”
說完他便站直了身子,用左手拇指按住尾指,將余下三指豎起,低誦了一遍咒文。
李伯辰聽了,稍微松一口氣。他在軍中被傳了修法,某些最基本的知識還是了解的。這個指決有很多意思,其中之一通俗地來說,便是“不當真”,即意此咒令無效,僅是演練罷了。
應慨所說的咒文也并不復雜,他聽了一遍就記下了。
于是屏息凝神、暗運靈力,先在口中低誦北辰帝君的尊名,而后將咒文也念了一遍。他現在看不到陰靈,不曉得是否成了。但看到應慨一笑:“果然,李兄這柄曜侯是真的。”
又道:“要再召它們,把后一句的‘駐’換成‘疾’就好了。”
成功了么?李伯辰心中一喜,但還想找機會自己在夢中再確認一下。
這時候聽到應慨手中的樹杖“咚”的一聲響,似是觸到了什么東西。他便低呼:“李兄,挖到了!”
又趕忙加了幾把力,看到一個泥封的壇子。此時挖了將近三尺,底下的泥土已經松軟了,應慨就把樹杖擱在坑邊,蹲下去小心地以手刨去壇子周圍的泥土。
便看清這其實不算是壇子,而該是個雙耳白瓷罐子。雖然表面裹著泥,但從露出來的部分看,罐耳和罐口亮閃閃,似乎是包了金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