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本想叫這怪物發怒,好再將他引以為傲那些事再說一通。不料地師聽了這些竟忽然將手臂一停,臉上露出訝色來。原本四只眼睛有兩只是瞇著的,到現在都變成圓瞪的了,口中道:“李伯辰……李伯辰……哦,原來就是你在北原上殺了奴部的真羅公主?妙哉!真是要瞧瞧你的手段!”
李伯辰心中一驚,意識到他所指的該是那個妖獸的王族——他怎么知道的?但未等他再說話,地師的身形忽然變得極長,一下子躥起十幾米高,此時一看,正是在北原上所遇見的統帥群妖的三階妖獸的模樣。
不過那三階妖獸的面目是一團黑霧,如今他臉上卻有兩對眼。身子微微一震,便有低沉號角一般的聲音響起。這聲音立時叫李伯辰覺得氣血翻涌,一陣頭暈惡心,就連身前那二十個無知無覺的陰兵身上都開始閃爍不定,一個不留神,竟放了三個陰靈沖進陣內。
那陰靈一入陣,立即往李伯辰身上撲來。其實他早在心中準備了天誅咒文,防的就是這一遭。但即將喝出時心里一動、硬生生收住了,任由陰靈撲在他身上。
一共三個,一挨著他便化為一團綠光散去。他隨即感到眼前微微一黑,仿佛有重錘在他后腦勺狠狠來了一記。徐城曾說過此種以陰靈傷人神識的手段,原來就是這個感覺。
倘若陣法被破了、又多來些,自己的確會吃不消。他便不再遲疑,喝道:“天誅!”
一道細線立即在那地師頭頂轉瞬即逝,啪的一聲響。可怪物晃了晃,倒未被重創,只道:“就這點——”
話音未落,又是三道細雷擊在他頭頂。這下子該叫他極為難受,十幾米高的身子一下子縮了一半,甚至依稀能瞧見體內亮起一片的光點。
李伯辰不知那光點是什么東西,但見天誅術法有了效果,立時打算再運兩次咒文。可下一刻眼睛一掃,忽然瞧見地上先前被他擊碎的那些烏沉沉的骸骨——原本成了許多的碎片四濺,如今那些碎片竟也微微顫了顫,微微騰起一縷青煙。
這骸骨是他的真身,或許與他如今的狀態大有關聯!
李伯辰不再遲疑,道:“徐城,陣!”
只見徐城身上忽然閃過一道白芒,結了個手印。那白芒立即傳遍另外十九個陰兵的身子,一下子往外散了出去。但在他們身上是白芒,一離體就變成了紅光,將百步之內一切事物都鍍上一層血色。
這招式是葉成疇提過的類似靈臺輪回術的術法,那夜徐城的陰靈逃命時,也曾使了出來,因而李伯辰才見到那位血月之上的風雪劍神。但如今他被煉成了無知無覺的陰兵,也就不再是靈主,沒法兒與那位秘靈溝通了。可這秘法倒還有效——可將陣中陰靈定住。
剎那之間,百步之內的陰靈全成了石雕一般,就連剛才只說了三個字的地師的身子也一顫,身上數百個光點劈啪作響,是掙也掙不脫的模樣。
但他知道這地師既然口氣極大,就不會只有這點本領,這陣也許只能將他困上一困罷了。立即又將手腕一抖,道:“葉成疇!”
腕上一個小珠子青光一閃,其中現出葉成疇的身形。這人生前喜歡做出智珠在握的模樣,如今成了個工具人,倒是真的處變不驚了。開口道:“哦?叫我做什么?是又惹了麻煩吧?我早說,你這人——”
李伯辰顧不得聽他啰嗦,立即道:“眼前地上這些骨頭渣是那個地師的真身。兩者是否有什么聯系?我該怎么辦?”
葉成疇蜷在珠子里冷冷一笑:“聯系自然是有了。這類東西,大多是陰靈被封在骸骨之中,煉成個法寶來用。那真身被毀了,陰靈與它性命相關,自然也就毀了!”
李伯辰喝道:“該怎么毀?我已經把它打碎了!”
他說到這里時,那地師忽然又縮回原樣,怪叫道:“好!有點兒手段!不過再試試我的!”
他此刻雖被徐城的陣法制住,四只眼睛倒是靈動。眼中忽現青光,立時刺破紅芒,在外圍那些陰靈的身上掃了一圈。陰靈登時躁動起來,不再往這陣內沖,而嘶嚎著往一處聚去。須臾之間,地上憑空攢起來個小山般大小的怪物——這怪物身上的綠光亮得刺眼,全身上下都是起起伏伏的人臉,竟是由那些陰靈融合而成的。
這東西給李伯辰的印象太深刻——在北原上,他所見到的由人、妖獸的尸身所聚成的僵傀就是這副模樣!
四周的土地又沸騰起來,荒草被翻卷入地下,泥土當中則泛起一片黃黃白白的東西,定睛一看,全是骸骨!有人的,也有飛鳥走獸的,似乎曾死在這片土地上、被深埋地下的,都被喚出來了。
那些東西也咯咯作響,被泥土卷著湊在一處,不管什么人、獸的,又拼成一具小山般的骷髏巨獸,四腳四手,直沖而來。
葉成疇見了這一幕,倒還是不慌,仍冷笑道:“打碎算什么毀?毀這種東西,該是破去其上的靈氣!以辟邪之物破去靈氣!”
又道:“嘿嘿……倒有一物你原本該是拿得出來,不過現如今一定是拿不出了——”
那兩個怪物來勢洶洶,眨眼之間就沖入了徐城所布的陣內。陣內那些原本定住的陰靈一沾了它們的身,立即也被吸進去。那鬼物身上青芒更盛,雙手一分,便來抓他的陰兵。
李伯辰曉得這鬼物是來對付自己的陰兵、陰神的,而那骸骨聚成的怪物,則是來對付自己的肉身的,便喝:“是什么,說!”
葉成疇大笑:“童子尿可破邪!哈哈哈……要是早些年,也許你還——”
李伯辰立即將手一抖,把他給收了回去。先前受了三個陰靈的一擊,雖說神識震蕩,卻也不是捱不住。且此時那陰兵挺槍便刺,槍尖光芒大盛,一時間也叫鬼物近身不能。
他知道當下更要緊的該是自己的肉身,便往回一坐,附到身上,抬手便去摸自己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