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他說得有沒有道理,李伯辰現在都沒心思聽。不過隋無咎竟然提到了“小蠻”——且說的正是“小蠻”二字!
他心中先是一跳——依應慨所言,隋無咎早早就把小蠻送去了天子國,兩人并沒什么感情,那他怎么又叫了這么親昵的一個名字?自己與小蠻是夫妻,但也不會在別人面前如此稱呼。難不成他們父女之間并不如應慨所說的那樣么
又是一驚——那天隋無咎率軍來此的時候態度極不友善,今天來了秘境中卻大變樣。雖說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有可能是為了麻痹自己、為眼下他正在做的事打掩護,可事到如今隋無咎卻還在對自己說“道理”,可見他心中似乎并未將自己當成完完全全的敵手。再細細一想,竟還有些長輩對晚輩的教訓之意。
難道小蠻一直和他暗中聯系的么?是小蠻對他說了什么,才令其有此轉變?而他能來到秘境,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也是小蠻告訴他的么?
李伯辰忍不住失聲道:“小蠻!?你知道她現在怎樣?!”
隋無咎臉色一沉,道:“這種時候竟還想著兒女私情,難怪她對你的評語是不堪大用。你配不上她,不要多問了。還是想一想,一會怎么逃命吧!”
他話音一落,便猛地吸了一口氣,一時間天頂“嗡”的一聲響,整個秘境的罩子在剎那之間消失無蹤,就連李伯辰都沒來得及調集地氣去阻止——因為此時隋無咎的內息靈力與這地氣融為一體,就好似他身體的一部分,做了這事,就好像呼吸一般順暢自如!
李伯辰心中一涼,喝道:“你是要投了魔族么!?”
隋無咎身上泛起金光,周遭出現隱約幻象。他的面容在此時也變得忽近忽遠,就好像整個人既存于這世間,又存于另外一個空間。他放聲大笑道:“投魔族?哼,這就叫你看看,本公是如何滅去這些畜生的!”
他此時說話,也不似人聲了。而像是成百上千個聲音合為一處,聲如驚雷。此前秘境的護罩被破去,這山谷中的情景已是一變。而今隋無咎這聲音又振蕩四五十里,一時間遠近的妖獸都被驚動,四面八方都傳來了浪濤般的吼叫聲。
李伯辰聽了他這話心中一愣——隋無咎吸地氣、破秘境,只是為了去打魔族?他是擔心自己“婦人之仁”、“優柔寡斷”,才不同自己商量而要出此手段的么?
正想到此處,隋無咎的身形猛然一漲,一下子變得足有五六個人高。此時的他,面目雖是自己的,但身形衣甲都變了個模樣——身子變得混圓粗壯,腆了好大一個肚子。身穿金色魚鱗鎧甲,斜披了個大紅的外袍,身周又有光華燦燦的披帛舞動。左手托起個大金缽,上面有兩個古文“聚散”,右手持一柄長棍,一端是個如意形,一端則是個骷髏形。
李伯辰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模樣是六瀆帝君座下的一位真君——五通靈順聚寶真君。其實一位帝君座下的真君足有數十上百之多,但唯獨這位聚寶真君在六國之中都很有名——無他,求財而已。因而幾乎人人都見過他的泥塑,尤其那如意鬼頭棍最為顯眼。
這不僅僅是一個幻像——李伯辰身為北辰,便能感受到此時隋無咎身周所發散出來的可怕靈力。這種靈力之濃郁,已不是生界修士所能散放出來的了。
難道就是因此,隋無咎才不同自己商量,而以這種方式吸去了秘境中的靈氣么?
——他該是找到了某種辦法,以海量靈力為代價、叫這位真君降臨生界附于他身上的吧!
之前在北極紫薇天中時風雪劍神曾說魔界諸靈神已降臨生界,難道另外五位帝君座下靈神也因此做了同樣的事么?那豈不也是行了“魔神手段”!?
他正想到此處,隋無咎已將大袖一展,往天上升騰而去。他身周縈繞寶光,將四下里照得宛若白晝,也因此叫李伯辰瞧見山谷入口處正有許多妖獸挨挨擠擠地要往此處沖。
秘境之中的地形與外界不同,是地氣幻化而來的。如今秘境一破,那地形也就變了樣——秘境里那條大河變成了小溪,原本頗大的一片平地,也化作不甚寬廣的山谷。
因而不少人稀里糊涂地落在了谷底,又有些人則被抬去了山頂。李伯辰之前叫方耋帶人往河心島處走,就是因為那里的位置也在谷底一片較平緩處。這時候往那邊看,倒是已聚了數百人,雖然個個驚慌失措,但好在沒散成一片。
不過落在外圍、山頭的那些人就沒那么好運。秘境之中的妖物受了驚,開始往四下里躥,有的遇著人就撲上去撕咬。更外面還有些妖獸,此時秘境一去,人落入妖獸群中,妖獸落入人群中,也像虎入羊群,大肆殺戮起來。
這景象實在很慘,但李伯辰也做不了別的了。他眼見著隋無咎那真君化身光燦燦地往妖靈所在的群山之中疾飛而去,便將牙一咬,往山谷中人群那邊跑。
之前來了妖獸使者,全軍都因此戒備起來,所以雖然事發突然,現在人也都集結在一處刀槍出鞘,并未亂作一團。方耋帶隊在前,見李伯辰便道:“君侯,現在怎么辦?”
隋無咎那真君化身正向群山之中飛去,漸漸吸引了大量妖獸也隨他而去。秘境當中這些人也瞧見這情景,大多數認為這是李伯辰與隋無咎的計策,甚至還有幾個將領隨方耋一起問:“咱們是不是也要幫著徹北公殺過去?”
李伯辰的確想說“這是我和徹北公的計謀,大家暫且安心”,可話到了嘴邊不知怎的想起隋無咎剛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他頓了一頓,沉聲道:“隋無咎破了秘境攫取靈力為己用,這事我也不知情。現
在要做的是活命——妖獸大軍都在這里,群山中的數量該很稀少,你們隨我一起向后突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