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蕾雅的心思黎恩心知肚明，這位理論上的“義姐”從來就沒隱瞞過。
所有的“鐵血之子”中，只有她和米莉亞姆毫不掩飾地將自己當做是黎恩的家人。
遺憾的是，在這個問題上，黎恩注定沒法給予明確的回應，像這樣懷揣著諸多心思，稍微順應心意，來這里吃頓飯已經是黎恩所能做到的極限。
究其原因，還是這對本質上過分相似的父子，習慣了將最大的秘密藏在心里。
即便沒有任何交流，就算自己過得非常辛苦，他們都選擇背負起最重的負擔行走在陰影里，將光明留給自己在意的人。
不知道這些，不管克蕾雅怎么努力，都只能治標不治本。
而面對這份心意，父子倆能選擇的只有沉默。
隨著時間的推移，名氣的增大，黎恩給外界的印象卻是越發的穩重，老成，沉默，與“放蕩皇子”奧利巴特截然不同。
這當然不是黎恩的本心，只是當很多事都無法宣之于口，沉默是最容易的選擇。
如果一直背負這樣的重擔五年，十年，黎恩最后也會變成奧斯本現在的模樣。
所以，克蕾雅的評價真的很準。
只是，連這樣的話，黎恩都不能說，那樣會釋放出錯誤的信號。
好在這份令人不適的沉默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一個聲線稚氣，語調老成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終于開飯啦，我都快餓死了。”
緊接著，一道金中帶緋的人影從上方落下，在中途還拐了個彎，最后落在餐廳餐桌一側，伸出白皙得不正常的小手，不客氣地掀起湯鍋，深深吸了口氣。
“唔姆……好香，就是這個味道，過去這么多年，你終于又做這個肉菜鍋了。”
一邊說，一邊直接伸手去抓湯鍋中的骨頭，完全無視湯汁的高溫。
在小手觸碰到目標的前一刻，啪地一聲，一柄勺子從旁伸來，恰好將手拍開。
“飯錢先洗手，你還要我說多少遍。”
“年紀大了，記不得了。”
手的主人單手叉腰，試圖擺出理直氣壯的模樣，可惜身高不足，毫無威嚴。
她是羅塞莉亞，只能是她。
莉安娜也不說話，就這么一手拿勺，一手抱胸地看著她。
三秒后，羅賽乖乖認慫：“我去洗手。”
黎恩忍俊不禁。知道羅賽是個生活廢柴，沒想到能這么廢。
克蕾雅倒是習以為常，顯然不是第一次見。
聽到牙縫里漏出的笑聲，羅賽下意識地偏頭，表情瞬間僵住。
“嘎，黎恩·舒華澤，你怎么在這里？”
“小克蕾雅帶來的，前兩天說過的，要安排他們一起吃飯，你忘了？”莉安娜笑著說道。
“好像有這么回事，是今天嗎？”
又是一聲砰。
湯勺敲頭。
“這也能忘，你還能記住什么？”
“嗚咕。”
羅塞莉亞吃疼，抱頭蹲防。
悄咪咪地抬起眼皮，見莉安娜依舊面無表情，又乖乖低下去，似乎是在面壁……地板思過。
關鍵時刻還是克蕾雅出聲。
“只是普通吃一頓飯，不是大事，莉安娜大人不要生氣，羅塞莉亞閣下先去洗手吧，馬上就要開飯了。”
說著，主動拉起羅塞莉亞往衛生間走去。
等到關門聲響起，莉安娜的表情才軟化下來，先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對黎恩說道：“對不起，讓你看笑話了。”
“沒關系。”黎恩搖搖頭，“我也有類似的經歷。”
小幻剛來的時候，和羅賽沒什么區別，常識上還要更加不如。
非要說區別，大概是小幻聽話，能教，羅賽估計是教不好了，從莉安娜到艾瑪，這都過去多久了。
當然，黎恩并不討厭這種互動，哪怕有時候確實會感到心累，但這種照顧與被照顧的感覺，這份不計較得失的情感，才是家啊。
“過去，你們也是這樣嗎？”
莉安娜愣了下，意識到過去是指那個真正屬于她，屬于他們的年代后，點點頭：
“是啊。十幾歲的時候，突然跑到我家里說你被選中了，然后一直賴在我身邊不走，一直到那場戰爭結束。”
一直到我——戰死。
羅塞莉亞之前說得沒錯，確實是她先來的。
她和莉安娜建立起羈絆，遠比德來凱爾斯要早，兩人之間的情誼同樣深厚。
甚至，在莉安娜心里，羅賽是最能分享德來凱爾斯的人。
姐妹情誼是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是羅塞莉亞自身的廢柴。
和她在一起，不管是什么關系，看上去都不像是戀愛，而是父女或是母女。
就像是現在，克蕾雅帶著羅賽洗手，落座，莉安娜給她擺餐具，放餐巾，從頭至尾，羅賽都沒一點主動幫手的意，真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一直到餐桌擺得差不多了，才終于冒出來一句：“是不是可以去喊他了。”
克蕾雅正要起身，獨一無二的渾厚氣場適時降臨，伴隨著與之相符的低沉厚重的嗓音：
“已經準備好了啊，看來是我耽誤太多時間。”
“畢竟是特殊時期，比平時更忙。”莉安娜自然而然地接話，“大概——比過去更忙，我們也幫不上忙。”
奧斯本沒有說話，只是眼神中多了些隱蔽的歉意，宛如方才黎恩面對克蕾雅，只是藏得更深。
當然，這瞞不過等他200的莉安娜，嘴角的笑意更加迷人，對于黎恩也更加感激。
不是這孩子的提點，自己恐怕還要一直困在自己的“畫地為牢”中，不知何時才能走出來。
此時，奧斯本已經將目光從莉安娜轉向克蕾雅，澹澹地點點頭：“辛苦了。”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克蕾雅的回答一如既往。
奧斯本仍是沒有多說，黎恩都明白的事，他只會更懂。
最后，他將目光轉向黎恩，黎恩也在同時抬起眼，與他對視。
與前次在鐵路憲兵隊時不同，沒有針鋒相對，沒有展露鋒芒，有的只是內斂平澹，以及一份難以言說的默契。
“你來了。”
“嗯，我來了。”
ps：婚假結束了，本章說也解封了，按說是要回復正規，但生活就是這么充滿意外——我父親本周三住院手術，不是大事，肺的邊緣一個微創的小手術，下周就能出院，但我作為兒子，有些事肯定少不了的。沒法全程陪護，總要多看看，加上我這一身廚藝是我爸親傳，他躺下了，做飯就得交給我了。
這一章還是晚上匆忙寫出來的，明天早起，去買鴿子和羊肚菌，燉一鍋好湯。多說一句，鴿子這玩意好啊，滋補還沒有啥脂肪，很多手術之后油是大忌，乳鴿是首選，有機會跟你們好好聊聊。不是我吹，我碼字的功夫最多只有下廚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