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不需要砍殺。
田信二百余騎慢步輕馳驅趕千余潰兵向南奔跑,潰兵丟盔棄甲亡命奔逃。
但兩條腿的哪里跑得過四條腿?
跑不到三四里,一片接著一片趴伏在地乞降,連個站起來談條件的軍吏都無。
“主公,可要繼續驅逐?”
王直高聲詢問,田信看著那一條條或趴、或跪在地上的人命,又看看遠處五里外倉促整隊的常雕本陣。
緊握丈八方天戟,心中很不情愿,還是壓下功利心:“我軍沒功夫俘虜讓彼輩,傳令彼輩原地不可走動!”
周圍騎士環繞降軍呼喊,王直還是留了六名負傷的騎士游弋監視。
第三次上馬時左腳踩在單邊馬鐙里止不住的打顫,右腿顫的更厲害,哪怕命令親兵攙扶,常雕還是摔倒在地仰頭看著下午的天色,西邊的太陽已不怎么灼人了。
“將軍!”
“將軍!”
左右軍吏大聲呼喊,常雕更是手腳發麻使不上力氣,周圍整隊的步軍個個膽顫。
“殺!”
田信聲音被迅猛轟隆的馬蹄聲壓住,蒙多亢奮疾馳,人有爭勝之心,馬兒也有。
兩里的路程,僅僅用了田信兩個呼吸的時間。
蒙多從魏步兵陣列之間寬四五丈的陣列隙縫中突過,直直沖入常雕身邊百余騎士隊列中,剛剛被抬上馬的常雕只覺得腰腹一沉,隨即就飛了起來。
再次摔落在地,常雕心中緊張之情頓時舒緩,臉色也自然許多,只是張張口溢出鮮紅血液,瞪著眼睛望天。
一戟挑落常雕,田信就見魏軍百余騎士一哄而散,帶動步卒小陣潰散。
當他轉手一戟斬斷無人看守的戎車戰旗時,南邊七八里外的魏軍也望風潰走,向東邊澧水跑去。
難道?
田信勒馬看一眼常雕,這時候二百余騎士奔來,追逐魏軍步卒,仿佛粉碎機一樣,將一個個大團的步兵人堆沖散,放羊一樣繼續往南驅趕,不急于沖殺,施加恐懼,先消耗潰兵的體力。
有的潰兵跑著跑著就癱軟跌倒在地,這是嚇死了,更科學的說法應該是猝死。
早前剛被俘的千余人魏軍本就精疲力竭,看到常雕本陣更為不堪的表現后,一個個癱軟坐在地上。
此時張苞率千余騎抵達大營西側,出現在典滿側翼五里外,牛金率騎士前來攔截。
典滿左手提盾,右手揮刀游走在步軍陣列后,逼著輕甲的弓弩手上前抵近射擊,又斬一后退軍吏,迫使重甲步兵往三處缺口里涌。
他指著身后牛金留下的三百騎長嚎:“再不能進,我將以騎士踏爾等肩背沖殺敵壘!”
不管不顧,逼著步軍往甬道里沖,狹小的三處缺口里,不論魏軍還是申耽麾下的軍士,只要滑倒、摔倒,就會被活活踐踏而死。
申耽喝止不住,眼睜睜看著典滿突入甬道中,更為恐怖的是王雙突斬鄧賢后,又領著騎軍在甬道內向北奔馳……申耽麾下的軍士就沒演習過防騎戰術。
典滿突破不到半刻時間,就南北夾擊將申耽兩千余人堵在營壘中。
王雙所部騎士投擲繩索拉扯毀壞僅僅一層的柵欄,隨后魏軍騎士馳入營壘中,守軍秩序混亂,申耽身邊還跟著一桿‘征北將軍申’戰旗,北面典滿領著五十余名重甲親兵嗷嗷直撲,南面王雙也放棄行動不便的馬匹,步行殺向申耽。
狹小營壘中處處都是人,或是奔馳、沖撞、長嘶的戰馬。
一團混亂中,申耽戰旗被典滿搶走,腦袋則拴在王雙腰間。
牛金見張苞斂眾不攻,又見典滿、王雙擊倒申耽戰旗,就對左右說:“速速打通甬道,我軍穿甬道向東沖殺!”
“將軍,那于將軍所部?”
一枚軍吏正要問,牛金扭頭去看北面張苞騎陣,留一個側臉。
發問的軍吏臉色微變,很不自然,調轉馬頭就要去傳達軍令,剛提起馬速就不管不顧朝南疾馳而去。
牛金扭身張弓搭箭射出,一氣呵成,奔逃軍吏肩胛中箭,更是趴在馬背上疾馳。
周圍軍吏個個色變,穿鎏金明光鎧的牛金厲聲:“馬孟起、田孝先意在我等,我等已然入彀,若這三千騎落入賊軍手中,必成國家心腹大患!今唯有壯士斷腕,才可保全三千騎士!”
“今我眾而敵寡,敵無步卒呼應,故不敢與我相戰。這就是僅有的良機,若錯失,我等百死難贖罪責!”
現在只能跑,上前與張苞廝殺,若被糾纏住,那就真中計了。
張苞見申耽戰旗落地,北一營中亂糟糟一片,也遲疑不定。
現在上前廝殺,再驍勇,也會打出一個難看的戰損比。
魏軍西線、中線的野戰精銳都已被打殘、打光,現在就東線張遼所部精銳無匹。
所以現在跟牛金打出一比一的交換比,都有些抬不起頭。
別人不管你一千打兩千,只會說你打了一比一的慘勝。
“將軍,大營傳令!”
容不得張苞猶豫,他身邊軍吏呼喊提醒,張苞扭頭就見四丈指揮塔上旗官握著虎紋旗對著北一營方向斜指,高舉,再前傾斜指,示意附近軍隊救援、參戰。
很舍不得騎兵戰損,又顧慮田信對他執行軍法,張苞舉起騎矛:“吹號,擊敵!”
馬超不敢對他執行軍法,田信不好說,他賭不起。
甬道中營西側,于禁斂眾后退,身邊只剩下六百余人,六七十人死傷在甬道墻壁上。
北面王雙、典滿都突入甬道,卻沒有向南繼續推進,而甬道對面進攻的常雕別部潰散后退,孟達、李輔、孫朗所部吏士紛紛帶人翻越甬道殺出,于禁只能退。
他棄頭盔于地,一頭白發更顯的臉黑,哂笑:“不想還真把老朽當了棄子……建安之初,老朽麾下有兵三千,曹子孝不過千余而已。牛金者何人?部曲小卒而已。如今,卻敢賣我。”
周圍吏士低頭,士氣低落。
于禁緩緩拔出劍:“田孝先喜好諷人短處,我寧死,也不想再落入此人手中。我死后,爾等能走則走,不能走則各安天命。”
漢軍不殺降,為堅持這個原則吃了太多的虧,終于到收獲果實的時候了。
他想死,可周圍軍吏哪里舍得讓他死?
仿佛襄樊之役時一樣,必須有一個人站出來代表大家投降,而這個人要么底蘊很足,不怕誅連家眷;要么很倒霉,被大家推著出來頂最大的那個罪。
年老不堪的于禁被部下強擁著請降,孟達盛怒而來,可他敢殺于禁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