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陵,蘇則兗州軍團大營。
與裴潛瓦解崩潰的豫州軍團一樣,這支軍團最初是以運糧為主的輔兵為主,如今也加入防守序列。
這樣的軍團一共有三個,即裴潛豫州軍團,蘇則兗州軍團,趙儼河東軍團,從布置原則上來說,這三支軍團不參與主要的進攻、防守工作,這也是軍隊訓練、士氣、裝備,軍吏素養決定的。
如裴潛所部調離汝南,就違背了這一底線,汝南、義陽籍貫的吏士心態崩潰,也就算是分崩離析了。
兗州軍團也好不到哪里去,田信的北府兵竟然放著近在咫尺的夏侯尚不打,以強橫的姿態橫穿夏侯尚防區……目標不正是邵陵的兗州軍團?
現在兗州軍團可有戰斗意志?
看一看豫州軍團就能猜到大概,也就漢軍沒到兗州,到了兗州地界,這支軍團戰斗決心不容樂觀。
按照最初規劃,應該是吳軍填充汝南防線,裴潛所部就近調給夏侯尚,自己所部配屬曹植的青徐軍團,繼續擔任后勤、輔兵工作;北邊的趙儼軍團則負責曹洪的后勤工作。
一正一輔,三支這樣的配備的戰斗集群,足以跟漢軍周旋。
可意外接連發生,張遼敗的太快,以至于曹植還沒有做好出發的準備,就連孫權這里也沒做好溝通工作,導致曹植防范吳軍進擊徐州,白白內耗。
就是因為張遼敗的太快,曹仁又病重,曹休不得不轉移陣地前往許都布防,導致汝南空虛……偏偏張遼敗的太快,吳軍受了驚嚇,見東邊又有曹植防守無機可乘,于是很干脆的后撤,等待新的戰機。
白送的汝南、義陽三郡,孫權都不敢要,讓馬超平白占據三郡,導致夏侯尚成為突出部。
偏偏田信放棄進攻郾縣的夏侯尚,夏侯尚能怎么辦?難道帶著軍隊離開堅固的營壘工事,出來跟田信野戰?
出來跟漢軍野戰,豈不是正中田信的算計?
可不出城野戰……田信已經達成目的,他突破了郾縣通道,夏侯尚防守的郾縣也失去意義。
夏侯尚留在郾縣還有一些別的意義,可以卡住后續漢軍向東的道路,也能卡住田信的補給通道。
可問題就在這里,田信、北府兵需要宛口的后勤補給?
田信不需要,田信以就食于敵為策略。
五天,只要擋住北府兵五天攻勢,北府兵糧秣自會斷絕。
可這要命的五天時間里,誰有信心擋住北府兵?
仿佛整個兗豫二州的郡縣,都是漢軍的糧倉一樣,又是一馬平川的地勢,怎么防守?
無險可守,說的就是中原。
田信突破夏侯尚封鎖,展現在他面前就是予取予奪的大好中原!
與眼前的中原大地比起來,夏侯尚的人頭不值一提。
與其消耗銳氣、吏士命,浪費時間冒險在郾縣攻打夏侯尚堅固營壘工事,還不如穿插突破,牽著夏侯尚鼻子走。
現在田信一手牽著夏侯尚鼻子,另一手握拳蓄勢正要揮擊,揮擊的目標正是邵陵的蘇則。
最快明天午后,最遲后天清晨,北府兵將抵達邵陵,對兗州軍團發動進攻。
這回絕對不可能再輕飄飄穿插突破,而是正面硬撼,以殲滅、吞并兗州軍團為作戰目標,有吞并自壯之意,也有殺雞儆猴之意。
這一戰,絕難避免。
田信發來勸降書,也在理之中。
而曹植的青徐軍團,大概需要七天或十天才能抵達陳縣駐防,換言之,兗州軍團現在后撤,填充占據陳縣修好的工事……也不過能拖延兩天時間。
北邊曹休入駐許都,自己布防還來不及,哪有多余兵力擠出來增援邵陵?
如今不僅夏侯尚進退失據,兗州軍團也是進退為難。
已是深夜,蘇則難以入眠,手握田信所書:“余與公系鄉里人也,余家在樗,公居渭北之武功,一衣帶水。父祖相望屢世相交,同飲渭水必有親緣。今漢室三興,然關東之人多作惡,此君父之過,諸子無禮之舉,可懲可教。聞公剛嚴,可愿代漢天子牧守一方,執掌教化,誅惡勸惡以期關東諸人洗心革面,使民向善?”
摸著良心算一算,就算蘇氏家族跟田氏家族三代之內沒有姻親,但蘇氏的姻親家族里,絕對有一家子能跟田氏家族搭上關系。
蘇則關中望族出,少年出名,拒絕孝廉、公府征召,曹cāo)打贏關中之戰后,蘇則起步就是酒泉郡守,任期內招撫流民,申明法令,吏治大治,農墾豐收。之后短短時間里轉任安定、武都郡守,任期內皆有耀眼政績,憑平叛功績被征入朝中擔任侍中。
再不把蘇則調離涼州,涼州可能就姓蘇了。
不是蘇則有這方面傾向,而是涼州始終離心離德,涼州人對中樞認同感一直很低,對曹魏認同感更低。
如同僅存的認同感落到蘇則上,那涼州方面就沒曹魏什么事兒了。
這是一份非常沉重的勸降書,田信許諾州牧之位,這是可以相信的約定。
如果馬超開這個級別的籌碼則不能相信,一來馬超在關中人眼里信用破產,二來馬超分量不足,不具有兌現州牧級別條約的影響力。
田信不錯,信用幾乎滿分,還有關羽在后背書,田信要拿一個州牧出來,漢朝廷上下沒幾個人會反駁。
何況,自負一點的說,蘇則認為自己值這個價錢。
這種變革天下的大買賣面前,留在雒陽做人質的兒子……已經不重要了。
甚至蘇則本人的命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兗州士族怎么想,只要兗州士族同意、默許,就能一舉誅殺軍中出譙沛的校尉、將軍。
如果舉事失敗,蘇則自己都會丟命,名聲破裂,子嗣自然難逃清算。
如果順利舉兵反戈,反而會保護兒子,不至于讓曹丕當場誅殺。
與兗州士族接觸需要時間,這種大事,要速行速定速發,每拖延一分鐘,就多一分鐘危險。
拖延時間越久,參與謀劃的人員會因為壓力而恐懼、后悔,叛變。
思來想去,蘇則邀請東郡郡守楊俊前來商議。
楊俊是河內人,拜師兗州名士邊讓,善于發掘、賞識人才;秘書王乾少年時放牛為生,楊俊為王乾贖,教導王乾幾個月后就分手。
作為河內人,楊俊與司馬懿家族交深厚,更培養、提拔軍卒出的河內審固、陳留衛詢,前者歷任郡守,后者擔任御史。
楊俊也跟曹植交好,引曹丕不喜;魏諷之亂時,楊俊為魏王國的中尉,相當于衛尉,事后楊俊自己彈劾自己,更引發曹丕不快,自貶為平原郡守。
也是今年初才升到東郡擔任郡守,而朝內司馬懿、王乾等人又不斷進言,希望曹丕能重用楊俊。
可曹丕會聽勸?
只要說服楊俊,以楊俊在兗州士族里的影響力,一切都會改變。
如果無法說服,蘇則連安排刀斧手的本錢都無,要么受誅,要么單騎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