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關平與田信抵足而眠……也就是睡在一張大炕上。
這時候淅淅瀝瀝下著小雨,阿木也睡在這個土木搭建的簡陋屋舍里。在阿木的認知里,這就是一座簡陋的屋舍,遠不如他自小認知的建筑那么精致。
他已經入睡,以一個扭曲姿勢如同一個‘片’字一樣睡著。
關平則細細講述這半年來江都的各方面變化;首先最大變化就是皇帝有了嫡長子劉璿,意味著皇位有了最正統的繼承人。
劉璿,璿,音意等同于璇。
算是自己的堂外甥,對這個出生的先帝嫡長孫,田信心中沒有多少感想。
既沒有什么懷的想法,也談不上什么善意。
可以抱著阿木哄、逗阿木,也不會去抱這位堂外甥。
不是身份有隔閡,而是彼此注定不會有好的關系,沒必要惺惺作態,去折磨、扭曲一個孩子的認知。
讓他自然成長,喜歡該喜歡,討厭該恨的,真的沒必要去引導這個孩子的觀念。
這個孩子的出生,自然令老丈人很是高興。
而少府衙署鑄造‘建興五銖’新錢的工作已趨于正規,從民間兌換來的舊錢,保證少府衙署有充足鑄錢的材料外,還有一些鑄錢的盈余。
這種盈余,少府內部并沒有一個專有、準確的名詞來形容,田信眼里這種盈余的收益就是鑄幣稅。
同理,還有少府征收產業過戶時的商稅,田信眼里這種東西不叫商稅,應該叫契稅、過戶稅。
少府衙署有了新的盈利收入,而編制內的吏員、軍士規模沒有變動……相當于楊少府手里有了閑錢。
當楊少府正準備擴充少府衙署,用這筆錢在地方上征集雇工開發資源,設立‘國有產業’時……就因皇嫡長子的出生,令大將軍很高興,于是尚書省一道詔令發到少府衙署。
結果把楊少府氣炸了,鑄幣收益、產業過戶的契稅,大約近乎百萬新錢,直接撥發到皇帝手里。
至此,皇帝手里終于闊綽了。
而皇長子的各種開支,小到宮人俸祿,大到東宮重新修筑,都壓在了楊少府頭上。
準備大展宏圖的楊少府,險些被氣死。
若不是膽子小害怕大將軍,可能早就掛印辭職。
聽著關平的細細陳述,田信很直觀的理解了他話里的意思:老丈人很喜歡皇嫡長子。
這算是給自己施加的心理包袱?
田信臉上沒有多少表情,自己又不是楊儀,是個好欺負的人;皇嫡長子的命是命,自己兒女的命難道就不是人命?
自己贏了才能控制局面,保證盡可能的少流血;若自己輸了,誰能控制局面?
也不知道老丈人究竟怎么想的,或許是一廂情愿的期望美好,不肯面對今后血淋淋的抉擇;又或者老丈人已經有所覺悟,現在只是在補償皇嫡長子,也以此傳達他的精神,好讓自己注意到。
如果今后事情落到自己手里,處置皇嫡長子時,也能看在今天老丈人的態度上,寬厚處理。
兩漢貴戚政變,皇帝都能找個借口殺了或廢除。妙書吧
現在對皇嫡長子這么好,估計就是想讓自己今后不要傷害這個孩子。
這代表著老丈人對帝室和自己的態度,似乎也意味著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
自己本就沒有殺皇帝的心思,難道皇帝又在搞什么針對自己的陰謀,才讓老丈人這么急切的表達對皇嫡長子的愛護之情?
懷疑皇帝搞陰謀,是北府這里始終存在的論調。
只是沒有在江都怎么詳細調查,詳細調查肯定會驚動老丈人,驚動陳到、趙云這類先帝宿將。
所以己方的態度是靜觀其變,等皇帝那里自己跳出來。
田信不輕易表達態度,聽著關平講述朝野各處的細致變動。
別看廖立在江都執掌御史臺,看似監察了江都公卿勛貴……實際上,廖立已經被排除,站到了江都公卿的對立面。
這不僅僅是廖立遭人討厭,以及江都方面忌憚、厭惡北府的原因,更在于馬良死的悲壯。
沒人虐待馬良的家人,可馬良之死,引的太多人同情,因為這份同情,更加認同漢室的正統性。
馬良并非無意義的死亡,他的這條命,最少拉走兩成的江都人心。
算上其兄長馬康戰死,如今也算得上是滿門忠烈;自然地,兵部尚書馬謖繼承了馬良的遺產、影響力,已經成為了某種意義上的小領袖。
而廖立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許多工作中的不順暢,或者他自以為能解決的問題……都會選擇壓制、瞞報。
這本身就有為自己分憂的考慮,可實際上卻阻斷了真實信息的流動。
所以,李嚴離開廷尉府后,自己得再往江都賽一個人,給廖立搖旗吶喊,助長威勢。
否則如楊少府這樣朝秦暮楚的人,很可能會成為中立派、漢室忠誠的擁護派。
從關平這里聽取有別于廖立之外的信息,田信越發認同關姬的看法,應該積極拉攏北海長公主張姬。
不管夏侯獻才能如何,但在江都收集情報來說,他就是個廢人,根本融不進江都的勛貴、元從交際圈子;而張姬可以,她本身就是這個圈子里的核心,許多消息會自發的向張姬靠攏。
關平這里有許多的重要信息,比如諸葛喬來關中有許多目的;既有出使河套,冊封竇賓時拉攏竇賓的本職工作;也有其他兩個任務。
一個是來促成田氏與張氏家族的聯姻,這次目標不是小妹,而是堂妹田娟,以促成田娟與周侯張紹的婚事。
一個是為諸葛喬自己來的,他想娶夏侯家的女兒,希望田信可以出面撮合。
關平有試探口風的意思,作為一個很難重返朝堂的敗將,關平有一種當中介吃了賣家吃買家的嫌疑。
可夏侯氏家族的女兒……很不巧,溫泉館就那么大的地方,很多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
這個諸葛喬,還真是有些強人所難。
見田信神色陰郁,關平詢問:“可有不妥?”
“并無,只是夏侯伯仁假死脫身,不愿與大族有染。”
“這無礙,諸葛伯松正欲拜訪夏侯伯仁,請教學問。”關平一副瀟灑模樣,自己妹妹盯得那么緊,總不會有什么壞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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