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虎丘劍池。
諸葛瑾與關興漫步于此,今日關興穿著青綠兩色紋飾的錦袍,腰懸玄鋼劍。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腰間無法懸劍,只能負劍而行的弱冠羽林中郎將;而是一名身高近八尺,英武俊秀的商侯、鎮東將軍、宋國太子。
家傳的青巾幞頭下,是一雙凌厲的眼睛。
比之常常瞇眼養神的老父親,他則鋒芒畢露,毫不掩飾。
當年朝廷不肯出兩萬戶食邑安排江東降臣,田信選擇接收這批降臣,盡數轉移到了嶺南,一舉將江東世家、豪強抽走大部;又有大司農王連搜刮浮財,清理了殘余力量。
朝廷、北府的聯合抽血,使江東郡縣盤根交錯的勢力被洗成為真空,這就方便了關興、諸葛瑾施政。
整個江東,從一開始就沒有人能掣肘他,他就是現在江東實際的統治者。
今日游覽虎丘劍池,關興望著當年挖掘墓葬的坑道廢墟久久無語。
為了對抗田信手中的神兵,也為了振奮江東武人的士氣……孫權三次派人探索虎丘,欲開啟吳王闔閭墓葬,挖取埋藏其中的神兵利器。
一次是對抗田信之前,他無功而返;一次是漢軍東征之后,孫權依舊無功而返。
于是江東方面斷定吳王闔閭墓葬并不在虎丘,便放棄搜尋、挖掘;等滿寵一把火燒光吳軍北征的輜重儲蓄,江東大業徹底瓦解后,又有人奉孫權命令來這里挖掘。
這次挖掘因吳國滅亡,所以沒有善后、填埋。
仿佛罪證一樣,就這樣留在世人面前。
來到這里,可以看到用來引水的渠溝重新被淤泥堵塞,渠溝四周是散亂的挖掘工具,還有依舊堅固、修在劍池里的木制塔樓。
當年就是開溝引走活水,然后以人力打水,一桶桶向外企圖把劍池里的水、淤泥排空。
可惜因吳國內亂,這項排水工程進行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關興垂目望著劍池、石壁:“子瑜先生,都說虎丘劍池名不屬實。我與孝先兄長探討此事,兄長卻說劍池就在腳下。當年,吳國若再忍耐數月,必能開啟吳王闔閭墓葬,取出其中三千口神兵。也如今歲,風云變化時事無常難以定論。”
他扭頭看鬢角已有花白的諸葛瑾:“若非士衡公當機立斷,必鑄成大錯。”
關興不不樂意再動兵戈的,從戰爭中出生、長大的他,已經厭倦了戰爭。
口吻、神態之間有些慶幸:“今丞相曉暢大義精于實物,乃蒼生之幸。若今后毀約,子瑜先生可有辦法?”
現在江東方面已將今年需要起運的錢糧、布帛、器皿、特產裝船運到了巢湖,是否要起運接濟困頓豫州的前軍,全在關興一念之間。
軍隊不動,減少訓練任務和活動,也吃不掉多少糧食。
所以現在前軍困在豫州,是餓不死的;因此,江東這批稅租錢糧也不是那么重要。
運過去,前軍冬季生活更舒服一些,加上隨船的工具,也方便前軍在明年開春后就地開荒、恢復生產。
拒絕運輸,等前軍恢復對豫州的統治后,也能恢復正常的補給供應;就是開春后的春耕工作進展緩慢,不利于自給自足。
關興現在詢問的是諸葛亮以后會不會改變立場……自家老頭都不能相信,哪里還能輕易相信諸葛亮?最新
這次要不是龐林承擔了巨大道德壓力,給漢軍主力來了個過河拆橋,指不定現在會發展到什么情況。
這次有郤揖、龐林釜底抽薪;下次丞相毀約,誰能拯救大局?
諸葛瑾沒有多少情緒,在關興、田信面前,不需要多余的神態……要的無非是一個準話,承諾,不是什么笑臉。
他很平靜:“仆過武昌時,賀將軍也如此質問。仆當眾明言,此去江都是替江西、江東之眾詢問丞相,丞相若毀約,仆亦當與兩江吏士同進同退,絕不姑息放縱。再者,仆以為,丞相與君侯志向類同,皆是以萬民長安為念。”
諸葛瑾態度也很明確了,如果丞相效仿大將軍,要搞類似的小動作,那諸葛瑾肯定與丞相對立。
關興微微頷首,展露笑顏:“讓子瑜先生為難了。其實這也是好事,若不是孝先兄長太過敬重公父,也不回使公父生出妄心。”
諸葛瑾也是點著頭認同這種說法,只是依舊難以釋懷。
他目光左右審視,打量:“君侯來虎丘,意在吳王寶劍?”
“不是,只是想給子瑜先生說個秘密。”
關興指著腳下劍池說:“吳王墓口,已被池底淤泥堵塞。當年孫權就差月余時間,就能開啟墓葬,獲取神兵。”
“哦?當真?”
諸葛瑾不信,瞇眼仔細打量劍池,劍池深在兩丈左右。
前兩次探尋吳王墓葬,都是挖土鑿石,企圖挖一條深邃地道;反正墓葬都是很大的,從哪里挖掘并不重要,只要挖通、找到墓室,以軍隊的人力,足以搬山,何況一座虎丘?
因此前兩次失敗的挖鑿,擴大了劍池面積。
關興左手壓在腰間玄鋼劍劍柄,看向劍池的目光中泛著一種漠然:“這是我與孝先兄長一同推論的,有八成把握。以孫權之惡,尚不能開啟墓葬取得神兵,今后恐無人能出其右。”
見關興又找話茬子諷刺孫權,諸葛瑾沉默不語,只是望著劍池發呆。
關興又說:“不日我就遣人恢復虎丘,此事就此揭過。”
諸葛瑾這才屈身長拜:“仆謝君侯大恩。”
這里挖掘盜墓的工具遺跡……就像釘在孫權腦門的釘子一樣,不止孫權疼,諸葛瑾也覺得臉上有些疼。
關興只是笑笑,轉身回返,對跟上來的諸葛瑾又說:“我聽兄長有意使阿嫣小妹與天水姜伯約訂親,此國家大事。有意使子瑜先生出使關中,代我賀喜。”
諸葛瑾又屈身施禮:“愿往,何時啟程?”
“越快越好,我已備好大禮,會遣五百精兵押解。過江西時,子瑜先生可請賀將軍出兵五百,隨同押解。”
關興說著轉身,伸手攙起諸葛瑾:“我已成年,婚事非我喜惡能決定。還望子瑜先生轉告丞相,請托丞相為我說媒。”
諸葛瑾似懂非懂,暫時不清楚關興究竟有多少用意。
即猜測關興與田嫣之間可能存在的感情,可又覺得不可能;還有請自己弟弟說媒,這算是安撫、示好的舉動?
諸葛瑾思索片刻,問:“君侯可有中意女子?”
“呵呵,娶妻娶德,此事子瑜先生不必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