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施主,法丈已經答應接見你們。”
身披一件素白禪衣,將青絲盤成佛髻的女尼恭聲喚道。
身后半掩著的禪房內,有聲聲禪唱伴隨縷縷檀香飄逸而出,頗顯佛門禪定清凈之意。
“林家兄弟正是好運,法丈一般很少接見外人,像是林兄這等初來乍到便受此優待的,實屬天字第一號。”
沒等林瞻作出回復,左千戶已經激動地壓低嗓音呼喊道。
“林某還要謝過左兄引薦之恩,日后若是能得法丈賞識,定不敢忘左兄大德。”
林瞻故意裝出一副抑制狂喜的模樣,冷靜地沖左千戶拱手謝道。
這些日子,他們二人好不容易編了一套謊言成功取得了對方的信賴,還借口有事騙取到拜見普渡慈航的機會。
如今心愿達成,既然對方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林瞻還是表面一副客氣的姿態。
“好了好了,即是法丈有邀,莫要讓他老人家等急了。”
拍拍輪回者的肩膀,左千戶不疑有他,是真心為這位一路上仗義出手的老弟由衷高興。
如今的普渡慈航尚未去除偽裝,在眾人眼里依舊是那位深受皇帝的高僧大德,能夠得到法丈的青睞,他日飛黃騰達定然不在話下。
“那愚弟便先行一步,日后再與兄長把酒言歡。”
抬手作揖,說完林瞻帶著趙紅妝緊緊跟隨在女尼身后,緩緩向殿內行去。
小雷音殿是圣上欽賜普渡慈航的行宮,內有九曲十八回,雖不點燭火,卻是遠遠可見殿中一輪煌煌大日普照,晝夜通明。
“法丈,弟子將人帶來了。”
還未走近那輪大日,女尼已經停下腳步,躬身跪伏在地上。
少頃,見身后二人依然站在原地,無動于衷,女尼臉上不免顯出怒容。
正要起身開口呵責,冷不防身前那輪大日突然有雷音傳來。
“本座知曉,你且先退下罷。”
無量光輝中,似乎有一道人影顯現,登時若天花亂墜,地綻金蓮,裊裊佛音不絕于耳。
“這……弟子明白。”
似乎普渡慈航的威勢很重,只見那女尼連反駁一聲都不敢,立即便訕訕跪行著退了下去。
身后傳來門戶關闔的動靜,林瞻二人依舊是面色不變看向那輪大日。
“汝二人,見本尊為何不拜?”
半晌,終究是普渡慈航先沉不住氣,迭聲問道。
話語間加持了佛門雷音的訣竅,仿佛洪鐘大呂似的,攝人心魂。
“先前托人遞交與你的信,閣下難道未曾看過?”
林瞻掃了對方兩眼,突然毫不客氣地嗤笑道。
“還是說,法丈當久了,都快忘記自己不過是一頭竊人國運的蜈蚣精?”
“好膽!竟敢誹謗本法丈!!”
冷不防被道破了身份,那蜈蚣精端是勃然大怒,從佛光中伸出一只光潔如玉的肉掌,翻手間便要將二人鎮壓。
“哼!”
早有預料,趙紅妝一聲冷哼,二話不說運起鳳凰原力,與蜈蚣精的肉掌進行角力。
而林瞻仍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溫和笑容,淡淡地說道。
“法丈要殺我二人容易,可是道家與佛宗算出朝內有妖物作亂,即日便欲撥亂反正,屆時法丈可勿要謂我等言之而不預啊。”
普渡慈航依然是一副未有觸動的樣子,絲毫沒有收回神通的意思。
“佛道兩家積年封閉山門,都是些一心求道的老頑物,又怎會千里迢迢跑來找本座的麻煩,小賊莫要誑我。”
“是嗎,燕赤霞可是已經到金華縣了,法丈若是不信,大可遣人一探究竟。”
林瞻卻是不慌不忙。
普度慈航根本沒有殺了二人的意思,否則先前那掌,趙紅妝決計沒有能夠接下的可能。
知道對方的態度,他自然心里頓時有底了許多。
否則,但凡普渡慈航有半點不對,趙紅妝分分鐘呼喚主神進行第二次傳送,這才是二人敢于直面蜈蚣精的真正底牌。
“燕赤霞?”
趙紅妝只覺身上一松,不知何時普渡慈航已經收回了玉掌,身上佛光也漸漸斂入體內,看上去和路邊隨便遇到的老者一般無二。
普渡慈航當然聽過這個名字,甚至在妖魔界就沒幾個不曾聽聞他的手段。
同那些坐死山門的老古董不同,這廝每隔十數年,便會靜極思動下山紅塵煉心。
所到之處妖鬼狼藉,死傷無數,可偏偏還沒人敢捋他虎須。
要知道這廝可是在蜀山宗祠留下了命燈的,同階廝殺或許無事,可若是有人以大欺小,被那群護犢子的牛鼻老道坐實了——
那就等著三千劍仙下蜀山吧!
他可還沒忘記,千百年前那頭為惡一方的毒蛟是怎么死的。
雖然以他如今的修為,已經半步踏入此界極巔,并不畏懼對方群起攻之,但也沒必要非得值此關鍵時候壞了自己的超脫大業。
“本座所為,皆是救苦救難,悲憫蒼生的好事,難道那廝就不分青紅皂白?”
不想與之為敵,普渡慈航皺了皺眉頭,遲疑著說道。
“呵呵,這話閣下自己信嗎?這滿朝文武,小半數都被你吞吃,貪官污吏更是因為你混淆圣聽越發肆無忌憚,你所擔下的因果,還不大嗎?”
林瞻卻是一語道破蜈蚣精心中的僥幸。
“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普渡慈航登時雙眼死死盯住林瞻,滔滔殺意不絕,鎖定在他周身。
這件事他一直隱瞞的很好,一直以來,連皇帝和朝中諸臣都未曾發覺。
甚至若非今日被這二人道破,就連他手下弟子都不知其實他的本體是一只千年蜈蚣精。
“休要管我是如何得知的,你只消記住,燕赤霞已經察覺了你的原形,甚至包括這些年來你干的一凈好事,姑且自求多福吧。”
“對了,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名法相境的佛修。”
林瞻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絕口不提自己的訴求。
還有人要對付自己?
普渡慈航一臉陰沉,他相信對方絕不敢拿這種一查便知的事情蒙蔽自己。
可自己明明隱藏的這么好,偏偏這個關鍵時候,佛道二宗聯手要尋自己麻煩,要說里面沒有謀劃算計,他是斷斷不會相信的。
“那你二人不煩千里,要將此事告與我,又有何事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