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5年,10月26日,夜晚八點。
龍陽市郊區,一座燈火通明,保留著21世紀初裝修風格的別墅內。
顧寒躺在雕花架子床上,雙眼微闔,在他體內,生命力正如同那秋日落葉般,枯黃漸逝。
“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賊老天,你在玩我嗎?”
在生命長河的盡頭,顧寒的內心,依舊有不忿沖刷不去。
往事歷歷在目,一百年前的今天,那場景,就如同昨日一樣,重現在了顧寒眼前。
時光……倒流……靈氣……復蘇……
然而,這一切都將與他無關。
如同泡沫一般,被戳破后,終究還是一場夢幻
“大夢幾千秋,晃眼上百年!賊~老~天~~~”
手臂,皺如枯老的樹皮,終于從空中重重垂落。
“滴……”
刺耳的警報聲,心率儀顯示屏上拉成一條直線的心電圖,床上死不瞑目的白發老人,幕幕場景疊加在一起,盡皆昭示著一件事。
就在剛才,一條生命,在這房間內徹底消散。
床邊,身穿黑紗裙的女孩,正靜坐在椅子上,望著顧寒,臉上蒼白如雪。
只有竭力凝視觀察,才能發現,烏亮深邃如黑夜星辰般的眼眸深處,蘊含著的不是悲傷,而是難以言明的輕松釋然。
“爺爺,你走慢點,我怕我找不到你!”
空中,白色霧氣正逐漸從女孩身上散發出來,體表的溫度驟降。
此時的她就如夏天正午從冰箱里取出來的冰可樂般,很塊體表便遍布一層小水珠。
水珠凝結成霜花,像是盛放在黃泉路兩畔的彼岸之花,充滿死寂與凄涼的味道。
女孩睫毛輕顫,其上已掛滿了白霜,最終緩緩閉合。
“嘭!”
女孩的身體如同冰塊,重重砸下,瞳孔終是失了色彩。
然而,就在此時,遠在別墅外,遠在AY市外,甚至遠在華夏外的宇宙星空中,那亙古不變高懸于星空之中的銀河,驟然放出一道光亮。
宛若宇宙中出現了億萬瓦的大燈泡,那光耀亮九州山河。
七大洲,四大洋,南北億萬里冰川,星輝月華,如汪洋之水,從九天之上傾瀉下來,淹沒了這個宇宙中的蔚藍小球。
……
別墅內,顧寒再次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轉頭望了望。
熟悉的墻,熟悉的床,連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臉色蒼白的女孩,都是一樣的熟悉。
“這不是天堂,也不是地府,我還沒死?”
顧寒挺起身來,揪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刺痛感頓時涌上腦海。
“真的沒死?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這時候,趴在他身上的女孩睫毛輕顫,亦是悠悠地醒來。
和顧寒的反應一樣,她先是抬目四望,緊接著目光落在了顧寒身上,“爺爺?我們是在地獄嗎?”
顧寒眉頭一皺,“地獄?不,不是地獄,我們還活著。”
女孩張了張嘴,略顯稚嫩的清冷臉龐有了一絲疑惑的神色,柳葉蛾眉微蹙,朝著顧寒問道:“那爺爺你怎么能坐起來了?”
顧寒一愣,緊接著心頭一震,“是啊,我怎么坐起來了,我不是已經臥床十多年了嗎?”
顧寒閉上眼,回憶了一下剛才的那種感覺。
閉眼之后,他感覺到自己身體在放空,就像是化作了一陣云煙,逐漸離地而去,不過在最后關頭,突然那卻有兩股力量,先后進入了自己體內。
一股是浩瀚深邃,如星空般的力量。
另一種凜冽冰寒,如冰川深淵。
“是這兩股力量把自己拽回來的,還讓自己的身體恢復了不少!”顧寒心中基本已經確定了。
“你怎么暈在我身上,你又犯病了?”
顧寒沒有回答女孩的話,反而會問道。
女孩點點頭,輕聲答道:“嗯!”
“那也不至于暈過去啊,你沒吃藥,你是不是打算陪著我一起去死?”
顧寒的眼眸冷了下來看,干皺如老樹皮的臉上,散發出一股陰郁的神色。
女孩柔軀微微一顫,雙手絞在了一起,“我……”
“叮叮叮叮!”
此時,床邊上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顧寒暫且將目光收回,嘗試著挪動身軀,伸出手去夠一米外的電話,竟然成功了。
“喂!”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
“喂,是……顧老?顧老你沒事了?那太好了了,本來我今天該去給你做檢查的,但是現在去不了了,您自己小心著照顧自己啊。”
電話那頭,說話的是龍陽最大私人醫院青云醫院的醫生何華,也是顧寒的私人醫生。
“為什么來不了?”顧寒淡然開口問道。
如果可以,他想知道自己身上具體發生了什么,通過醫生檢測,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電話那頭聲音很嘈雜,何華應該是在青云醫院,也許發生了醫療大事件,他脫不開身?
然而何華似乎連這點解釋的時間都擠不出來,放下一句話,“顧老你打開電視就知道了。”然后便將電話掛斷。
電話掛斷,顧寒按下床頭上的一個開關,頓時,全息投影屏幕出現在空中。
看到屏幕中的報道,顧寒原本渾濁發黃的眼眸中,突然爆發出一陣精芒。
“推遲百年,你真的,來了!”
……
“龍陽一臺報道,昨天晚上八點十分左右,我國天文臺觀測到千年難得一遇的百星連珠奇觀……”
接下來,就是一段簡短的錄像,全息投影的錄像上顯示,在那一瞬間,天上的星辰像是集體暴走了一般,南北半球同時亮如白晝。
“九星連珠,天文現象,呵呵!”
關掉電視,顧寒掀開被子。
想要檢測他心中想法的爭正確與否,其實很簡單。
顧寒深吸一口氣,力量自腰部發出,傳至大腿、膝蓋、小腿、最后抵達指尖。
雙手在床上一撐,顧寒屁股慢慢離開床板,身體如暴雨中的枯草一般,左搖右擺,顫顫巍巍。
但,他還是站起來了!
“爺爺,你能站起來了?”
女孩目瞪口呆,嘴巴張的圓溜溜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奇跡,能讓一個癱瘓在床十幾年的百歲高齡老人,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