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忠與馬正元告別之后,身形一閃就來到皇城的圖書城區域,他漫步在大道之中,朝著太書閣走去。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太書閣會是圖書城人流量最大的書店。
以前是文軒閣,現在是太書閣。
只是意外二字,在太書閣常常發生,這些意外都十分的神秘,或有監仙閣的人來此,或是莫名其妙的氣勢迸發,等等。
在加上太書閣與太書榜同名,太書閣的東家名叫太公,一切都為太書閣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霧里看花,總是讓人看不清楚。
太書閣內空間極大,楊祐也曾作出一番改造,方寸能納無窮世界。因為太書閣采用的依舊是紙質書籍,翻書聲音嘩啦嘩啦的,充斥在柜臺小姐的耳邊,讓她陶醉,很是好聽。
她已達至人境,這一年臉上的笑容都未曾下去。
“六公子。”
柜臺姑娘看見何元忠邁步進來,款款行禮:“您回來了。”
稱謂是她自己叫的,表示對太宗眾人的尊敬。
何元忠回禮,腰間的彎刀已經被他收進儲物袋中:“宗主呢?”
“現在這個時辰,太公應當在后院曬太陽,六公子可以自己去找太公。”
何元忠點頭,又想了想,便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個其他大州的新鮮物件遞給柜臺姑娘:“近些時日收的新鮮物件,送給姑娘了。”
柜臺姑娘感動的收了,真身把玩著物件,分身在柜臺處忙碌。
“太宗的弟子,都很平易近人。”柜臺姑娘心生感動,覺得自己一生最英明的決定就是跟著太公加入這太書閣。
何元忠悄悄的漫步到后院,見楊祐躺在一把搖椅上閉著眼曬太陽,溫和的陽光灑下,將楊祐白發與皺紋照的清楚。
楊祐仿佛睡著了一般。
老牛趴在水池旁邊,兩眼無神的盯著水池,仿佛水池里面有靈草,有鮮花,有它想見的東西。
何元忠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呼吸都停了,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唯恐驚擾到楊祐休息。
“元忠,過來。”
楊祐躺在搖椅上,睜開有些朦朧的雙眼,笑著讓何元忠過來。
“宗主。”
何元忠站在楊祐身邊,楊祐坐起來,問他:“你回來可是有事?”
“卻有一事,要宗主定奪。”何元忠拱手,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前幾日與馬家的馬正元外出歷練時,遇見了一個隱者。”
“他說他是圣門的尋才使,要招收我們二人進入圣門。”
“我當時沒有答應,只是說要回來問問宗主的意見。”
楊祐的眼睛一亮,臉上浮出笑容,看其表情甚是滿意,有一種孩子長大的感覺:“不錯,不錯,那尋才使還是一個有眼光的。”
“倒是沒有看錯你的天資才華。”
何元忠啞然失笑,繼而又怔怔的看著楊祐:“宗主的的意思是?”
“你的想法是什么?”楊祐反問,他又躺在椅子上。陽光有些刺眼,他便閉上眼睛,用腳踢了踢水池邊的老牛。
老牛有些迷茫,抬起牛頭看了眼楊祐,見楊祐閉著眼。它對何元忠點點頭,又趴在地上,盯著那小小的水池。
何元忠疑惑的看著老牛,不明白在老牛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讓老牛現在顯得無比憔悴,隱隱看著都瘦了。
“我不知道。”何元忠搖搖頭,也有些迷茫。
“對在諸天中高高在上享有盛名的圣門,我想不會有人會拒絕其招攬。”
“要說我心中沒有一丁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何元忠臉上浮出遲疑之色:“圣門之中,唯恐規矩甚多,恐怕不太適合我。”
何元忠自從外出歷練,就一直在江湖中,若是有太多的規矩擺在他面前,他怕是不會遵守。
他散漫慣了。
他與馬正元在葫元世界中說到底也不是什么守規矩的人,一個是太宗的,一個是馬家的。只要不是太過分,監仙閣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用考慮那么多。”
楊祐擺擺手,睜開眼睛看他,眼神很清明:“你若是想去,那便去。”
“圣門也不過是圣門罷了。”
何元忠啞然,靜靜站立。
“我與說一說這圣門中的一些簡要事情。”
楊祐并未去過圣門,但是劉霄漢便是圣門中人,他那段時間與楊文天天對弈,對二人透露了許多圣門中的事情。
“聽宗主言。”
“圣門在諸天中存在的時間很短,很短,只有幾十年的時間。與很多老牌勢力比較,圣門算是異軍突起,在諸天頂端屹立。”
“只因為,圣門代表的是百圣的意志,百圣門下,都有參與,共同建設。”
“擁有諸天勢力中,最多的隱者。”
“百圣建立。”何元忠喃喃自語,為圣門背景暗暗咋舌。
“但是圣門看似強大,其實內部矛盾很多。”楊祐輕笑,眼中閃過莫名的光芒:“這些都是劉霄漢說的,其他人倒是沒有這樣的膽子。”
“他愛說一些常人不敢說的話,我很欣賞他。”
“你若是過去,應當沒有什么規矩,內部很寬松。”
“劉霄漢?”何元忠與劉霄漢見過幾面,那是他剛來葫元世界之時。
劉霄漢的行事風格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霄漢說,那圣門就像是。”楊祐停頓一下:“像是大學。”
“圣門收諸天的英才,分化百圣堂。”
“圣堂各自教學,有教無類,圣門之中皆可選感興趣的圣堂去學習,去觀摩。”
“規矩并不多,皆是隱者教學,師資力量雄厚。”
何元忠聽得怪異,心中知道這定然是劉霄漢說的。
“入圣門的,皆可稱為圣人門生。”
“圣人門生很少,圣子更是稀少。”
“說到底,圣門不是做慈善。圣人門生再進一步,就是圣子。這些圣子,神寶機緣自有大能安排,千劫難有一死。”
“有極大極厚極深的福緣。”
“圣子。”
何元忠輕輕說道,眼中漸漸的升起光芒。
“圣子之選,沒有具體的章程。有時候你看他是一個凡人,其實早有大能在其背后施展手段。”
“有時候你看某個妖孽光芒萬丈,其實早已定好凄慘結局。”
楊祐臉上浮出笑意,輕拍自己的大腿,又道。
“這就是命運。”
“有的圣子早已預定。”
何元忠躬身行禮,將眼中的光芒斂去,疑惑道:“既然圣子早已有定,為何還要建圣門?”
“顯出圣人的恩典。”楊祐輕喃,眼睛亮一亮:“總要給一些人希望。”
“圣人恩典,廣,大,深,厚,諸天皆可及啊!”
何元忠沒有接這話題,他不是劉霄漢,有些話不敢說。
這世界上也可能只有一個劉霄漢。
“劉霄漢是圣子嗎?”何元忠問道。
“是。”楊祐的聲音高了些:“原先不是,后來是了。”
“卜陽義也是。”
“異族的圣人門生呢?”劉霄漢知道卜陽義,不由聯想到異族的圣人門生。
“以前待選。現在不是了。”楊祐為他解釋道:“圣子之位,牽連甚廣,失敗并不可怕,惹得圣人不快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如履薄冰。”何元忠說出四個字。
“也不能這么說。”楊祐搖搖頭,說道:“大多數圣子其實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圣子。”
“只有少數人才隱約知道自己圣子身份。很多人前半生順風順水,后半生命運多舛,皆是因為沒了大能照顧。”
“圣子多嗎?”
何元忠直起腰版,眼中閃爍精光,他語氣平常,絡腮胡子隱隱顫抖,一柄彎刀出現在他手中,他擦拭彎刀刀柄上的狼頭,刀上的狼頭眼中閃爍精光。
“我們比之如何?”
楊祐笑著看他,滿意的點點頭:“應當不差,在于你自己。”
“持劍長老,執事長老,皆是圣子。”
何元忠大驚失色,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宗門的兩個長老就是圣子。原先這圣子二字十分的高端,一聽楊祐解釋,仿佛圣子也不過自己身邊的人。
但同樣可怕。
“若都是兩位長老般的人物,這圣子也太可怕了一些吧。”何元忠對兩位長老了解相處不多,但也知道兩位長老的可怕之處。
在何元忠心里,趙培華還好一些。朱漁就萬分可怕,實在讓人看不透。
“那可是圣子啊。”楊祐大嘆,站起來雙手背后,道:“諸天能有多少?”
“凡人在大海之中尋一粒特定沙子,都比尋找圣子輕松許多。”
“也只有那些屹立頂端的圣人,才能點化,才能出手。”
“才能布下大局。”
何元忠聽不太懂楊祐的話,也不敢去深究,他將彎刀收了,笑道:“弟子愿意去神圣門中瞅一瞅,看一看。”
“也試一試這圣子的威風。”
“我總是相信,我們太宗的弟子,并不弱于任何人。”
“哈哈。”楊祐哈哈大笑,轉過身來,看了眼比自己還高的何元忠。楊祐拉起何元忠的手,道:“有志氣。”
“也是要讓他們看看,我們太宗的弟子,不比他們差。”
“不比他們差。”
何元忠跪在地上,對著楊祐磕頭,咚咚作響:“弟子此去圣門,遠離葫元世界,不知何時能歸,還請宗主多多保重。”
楊祐將手放在何元忠的頭上,輕輕撫摸,嘆道:“好孩子。”
“臨走之前,我再傳你一門神通。我好好想想傳你什么神通,一日之后你再過來。”
“拜神符箓還夠嗎?”
“宗主。”
何元忠哽咽,中年漢子留下淚水。
“夠了,還有兩枚。”
“去吧。”
楊祐收回手掌,揮揮手,讓何元忠退下:“我有些乏了。”
何元忠恭敬退去,又與柜臺姑娘吩咐兩句,讓她好好照顧楊祐。
隨后他來到街道之上,眼中流出堅定目光,重新將彎刀別在腰間,拿出令牌溝通圣門尋才使。
楊祐重新坐在躺椅上,踢了一腳老牛,沉思道:“傳他什么神通好呢?”
老牛回過神來,牛眼轉了轉:“老爺傳的神通都是極好地。”
“我曾傳他一門神通,不過那神通并不算強大。他這次前往圣門,說不得還真有可能與一二圣子交鋒,原先的神通不大管用了。”
“在品階上就低了一二。”
老牛沉吟,開口道:“老爺實在是過于憂心了。”
“何元忠能夠憑借那一式神通入得圣門尋才使法眼,定有可取之處。面對圣子,未必差了。”
“他從華源到葫元,一直便是一個人。我那段時間跟著他,發現他不比他幾個師兄師姐差。”
“我對他的關注太少了。”楊祐搖搖頭,閉上雙眸,隱有白氣與他頭頂升騰,三滴汗水悄悄落下,在空中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楊祐決定傳給何元忠一門三滴汗的神通,算是專門為何元忠所創,可比楊文的壓箱底神通:掌中世界。
太宗的眾多弟子中,除了楊文,楊祐傳授最強的神通就是段淑云的開天與季岳的摘星手,這兩門神通,皆是他流了兩滴汗創出來的。
其他弟子長老傳授的都是曾經流出一滴汗的小神通,當然有的青出于藍勝于藍,原先的神通早已脫胎換骨,成為自己的東西,并開出另一朵神通之花。
比如趙培華、比如現在的姜成,還有閉門造車的孫長老。
楊祐都很滿意。
“你這老牛,天天看水池,還能看出花不成?再看,那七彩魚也出現不了在這水池中。”
“最近也不吃草,都消瘦了許多。我看著也心疼。”
老牛訕笑:“我那是再盼七彩魚?不是不是。”
“是與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楊祐重新躺下閉上眼睛,曬著暖,喃喃自語:“看吧,看吧。”
“終究有相見之日。”
“相見之日。”
老牛一喜,老爺都如此肯定了,那就說明他老牛與七彩魚終有相見之日。
“嘻嘻。”
老牛重新趴下,牛眼盯著池水,眼中的金蓮浮現,轉的極為靈動顯示出它內心的歡喜。
池水動了動,憑空生出波瀾,卻什么也沒有。
老牛疑惑,什么也沒看到。
三十六瓣金蓮放慢了轉動,老牛昏昏睡去。
后院,很平靜。